谢骋之目露错愕。
似是全然没想到,自己这个一贯端庄、优雅的三夫人,能来这么一出。
沐婉君也是豁出去脸面了。
老爷的意思已是再清楚不过,是要弃帅保车,舍不得让他的长子冒险,便是要她的轩儿听天由命了!
她如何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是从此谢骋之会怀恨上她又如何?
谢婉君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她只要她的轩儿能够平安!
果然,沐婉君这么一喊,将院子外头还在跟婢女、小厮打听谢家大少爷具体住在哪间院落的,那些神情焦急,衣着华裳的男女全部都给引了过来。
厢房里,只谢逾白一个青年男子,纵然是那些此前没见过谢家大少的,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绑匪在心中所言的,谢家大少,谢归年,是不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我儿子几个月前才从国外留洋回来,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能就这么,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谢长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的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还有老夫的孙子,老夫的孙子!老夫的孙子今年才娶了亲,孙媳妇儿上个月才被诊断出有孕,我那孙子能出事,孩子不能尚未出生就没了父亲啊!”
一个颤巍巍的老者,由家里人扶着,双目发红地恳求着谢逾白。
人们或捶胸顿足,或涕泪纵横,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衷,每个人都有不能失去亲人的理由,几个陪同着一起过来的亲人也一个个是鼻尖发酸,眼睛彤红。
然而,纵然他们说得再情真意切,也都掩盖不了人性里头的自私。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啊。
他们是骨肉至亲,所以甘愿为了自己的家人以身涉险,拿着赎金跟对方交涉,可谢家长公子同他们非亲非故,他凭什么为他们的血亲去犯险呢?
为了他们被绑架的骨肉血亲的性命,他们顾不上这么多了!
情真意切,却都不能掩盖人性的自私。
谢骋之听了,冷冷一笑,“是了,你们的儿子有大好的前程,死不得。你们当中有人只有一个女儿后者止一个儿子,需要有人养老送终,也死不得。有人才娶了亲,有人妻子才怀上孕,所以统统都不能有事。那我的儿子呢?是,我谢某确实是子嗣众多。可我也就这么一个长子,也是留洋归来,前程无限,几个月前才成婚,兴许我儿媳妇儿现在肚子里也才刚刚怀上我孙子呢!你们的亲人不能有什么事,便可以让我儿子冒险了?这天底下没有这样混账的逻辑!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家小五此次亦是被贼人给掳了去,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要答应绑匪的打算,以命换命这种事情,我谢骋之做不出!我谢家男儿也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仙佛。几位,请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虚情假意的场面话,都是虚的,不若直接将脸面捅破,来得痛快。
“管家,送客!”
谢骋之直接吩咐管家送客。
谢逾白瞳孔微缩。
除却小时候不晓事,他也曾孺慕过父爱这种情感,长大之后,是再没有过那种可笑的想法了。
在他的心目中,父亲成为一个符号,仅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再不具有其他的意义。
他从未想过,谢骋之会在此时这个吃力讨好地节骨眼上站出来。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站在他的前头。
小格格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她将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握住他。
几人心中的私心便遭到赤果果的揭穿,一时间,没了言语。
谁心里不揣着十二分的明白,他们的亲人的命是命,谢家大少的命也是命,可他们这么多人的性命皆系在谢家大少一人的身上啊?!
可人明明白白地说了,他们不会让谢大少去,他们又能如何?
家属们只要一想到自己被绑去的孩子,还在山上受苦,且很有可能再回不来,便不由地恨上了谢逾白。
无论如何,这一波人终究是被府中的小厮,家丁给费劲地“请”了出去。
这帮废物!
这么多人,竟然也不能耐谢逾白何,难道他们当中就没人想过要一起对谢逾白动手,趁其不备,强迫其范,绑了他上那阎山么?!
沐婉君心里头焦急如焚,只恨自己只是一介女流,就算是当真亲自动手,也不是谢逾白的对手,否则,纵然是拼却了这条命不要,她也要谢逾白上山,换她轩儿平安归来!
沐婉君同她的贴身丫鬟芙蓉自然是也被清楚了谢逾白的院子,可她眼中的恨意,却是叫人看了便心里头一惊。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些人分明是带着怨恨离开的。这次事情若是不妥善解决,到最后,他们只怕会将所有的事都恨到归年哥哥一人的头上来。”
注意到这些人离开时的眼神,叶花燃眉心微蹙地道。
谢骋之不悦地沉了脸色,“儿媳这话何意。莫非,儿媳亦是想要让归年去冒险?”
谢骋之不高兴,无非说明对谢逾白这个长子的介意,叶花燃自是不会因为公公不悦的语气而不虞。
因此,听见谢骋之带着质问语气的话,也只是柔柔地解释,“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谢骋之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多少有些太冲,他面上闪过几分尴尬,他又不是个会服软的人,尤其是还是在叶花燃这样的小辈面前,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缓和气氛的话来。
这事的确有些棘手。
今日他们是把那些人给请了出去,可他们心里清楚,要是那些被绑去的人当真全部都出了事,接下来的日子谢府只怕都很难平静。
谢骋之不好再开口,管家收到老爷投过来的眼神,便代为关切地问道,“大少奶奶方才所言,心中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叶花燃其实也还在想,并未有什么头绪,听见管家的问题,她刚想回答,外头,有小厮进来传话,说是巡捕房来了人。
谢骋之皱起了眉头,“巡捕房的人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小厮如实地摇了摇头,却是抬头看了大少一眼,迟疑地道,“小的不知,只是特意吩咐了,让小的也将大少一并请去。”
涉及谢逾白,这个时候,众人多少猜到了,巡捕房的人此次前来,只怕,也同那些人一样,同绑匪在信中提及谢逾白前去阎山,才肯放了那些人有关。
谢骋之很快做了决定,“你且留在房中,我去会一会巡捕房的人。”
走到门口,谢骋之将转过身,补充了一句,“今日洋行你先别去了,就留在家中。”
说罢,同管家还有那名前来传话的小厮一同先行离开了。
事情闹得这般大,即便是谢骋之没有如此吩咐,今日叶花燃也是不打算让谢逾白去洋行的了。
就算是那些人暂时被府中的小厮给请了出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逗留在府外呢。
谢骋之离开时,没有将那封绑匪寄来的信给带走,叶花燃又重新取了那封信来看,字体苍劲有力,落拓不羁,一手的好字,没有几年的书法功底是断然没有这样的造诣的。
这封信,倘若不是那些匪人请了人代笔,若是出自他们自己人之手,说明写信的人定然是上过学堂的,甚至书法很是了得。
倘若是人代笔也便罢了,如果不是,叶花燃可不认为,当真有那么巧,时隔多年,阎山山匪又出了一个文人出身的悍匪。
且对于信的末尾那个“雷”字,叶花燃始终没有办法不介怀,她想了想,问道,“归年哥哥,当年,警方后来可有找到那‘雷老爹’的尸首?”
“未曾。悬崖万丈,深不见底,一个不慎,粉身碎骨。当年,巡捕房的人试图下去搜寻过尸骨,后来也便不了了之。”
“也就是说,当年,你们其实谁也没有见过那个‘雷老爹’的尸首,是么?”
“嗯。”
“格格,该不会,该不会当年那个什么雷老爹的,根本没死吧?比如,那悬崖下树木茂密,那人摔在了树干上,刚好捡回了一条命之类的!也不是没有话本这么写过的呀!”
碧鸢一惊一乍,可她说的话,却是令众人陡然提醒了叶花燃。
因为那悬崖陡然料峭,他们便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当年那个“雷老爹”摔下去之后,定然不可能活命。可说到底,他们谁也没有到过悬崖,也不曾见过悬崖下面究竟是怎样一个地貌。
如同碧鸢所说,假使,那个雷老爹当真运势过人,偏巧当真落在了树枝上,侥幸活了下来呢?
“当年,是归年哥哥带着巡捕房的人,前后堵截了那雷老爹,才迫使他别无选择,纵深跃下悬崖。假如,假如他当真还活着,第一念头,定然是想着来找归年哥哥寻仇。可倘若他当年真的没死,为什么当年不来找归年哥哥寻仇,而要时隔这么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呢?”
这说不通。
“谢大少,谢大少可在房中?”
房间内,叶花燃尚未同谢逾白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门外,“嘭嘭嘭”地响起敲门的声音。
冬雪去开了门。
门外,长相英气,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穿着巡捕房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进屋,目光越过叶花燃以及房内的两个丫鬟,径直对谢逾白抱了抱怨,“想必,这位便是谢逾白,谢大少了?”
谢逾白同椅子上站起身,眸光清冷地注视着男人。
脚步声响起。
谢骋之急忙忙奔了过来,“黄队,莫要逼人太甚!”
这位黄队未免太过分!
他们巡捕房提出的要求被他拒绝后,竟径自来了归年这院子!
未免太喜自作主张。
黄队朝谢骋之投以歉意地一瞥,对谢逾白有礼地道,“谢大公子,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谢大少能够务必帮上一帮。”
纵然这名黄队的语气再有礼貌,众人也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强势。
谢逾白不惧这位黄队身上的迫人气势,他淡淡地道,“所谓量力而行,这得看黄队长所谓的不情之请所谓何事。若是归年能力之外,少不得提前说一句,抱歉。”
对方回答得如此滴水不漏,倒是叫黄杰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悉数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只是,这次黄杰是带着上头的命令而来,奉命行事,不得不尽力而为,“既是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想来,这几日发生在咱们应多的一件大事,大少已是有所知晓。听闻,谢家五公子亦是在此次事件中遭匪人所绑。绑匪提出的条件,大少应该也是一清二楚的了。这件事牵连甚广,那么多条人命,均洗在大少您一人身上。当然,谢大少不过是普通公民,于情于理,我们巡捕房的人都是没有这个权利,没有这个资格,要求大少必须按照匪人的要求去做,可除此之外,我们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良策。
此次,黄某不请自来,着实是诚心地想要恳请大少能够同我们巡捕房一起合作,解救出被绑架的人。当然,我们巡捕房的人会暗中跟着您,竭尽全力,保护您的安——”
黄队的话尚未说完,只听谢骋之挖苦地道,“太好了,既然黄队也知晓我们谢家不过是寻常人家,归年也就是一个普通商人,干不了为民牺牲的事情。”
说什么竭尽全力,保护归年的安全。说得好听。
要是归年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巡捕房的人还不是无能为力!
黄杰被谢骋之这么一通抢白,险些没气得直接走人,可到底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
黄杰也只能耐着性子,企图对谢逾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谢大少,但凡我们巡捕房的人有更好的主意,我们也绝不会前来请您冒这个险。请您务必再考虑考虑,可以吗?”
“黄队休要再言,这件事……黄杰,你想做什么?!”
谢骋之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忽地,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黄杰掏出了腰间的枪支,抵在了谢逾白的额头,“对不住了,谢大少,得罪了!”
谢骋之气得脸色铁青,“如此渎职!黄杰!你等着被解雇吧!”
黄杰正色道,“黄某亦是为民请命,实是不得已为之!若是黄某此举,能够救得那些人的性命,便是丢了这个队长的头衔,便是丢了这份工作不要,又有何妨?!”
“是,黄队是为民请命,便要建立在我夫君安危之上。好一个深明大义的黄队。”
叶花燃讥诮出声。
黄杰眼露愧色,却仍是道,“对不起了,谢老板,大少奶奶,谢公子,黄某先借走了!”
黄杰劫持者谢逾白,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门外,巡捕房的人就在外头候着。
见到自家队长挟持着谢家大少出来,亦是吃了一惊。
可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队长此举就行所欲为何。
于是,他们默许了黄杰不符合规定的举动,甚至在谢家的家丁上前来时,将他们的队长连同谢逾在内,围在了中间。
就这样,黄杰挟持着谢逾白,慢慢退出院子。
“且慢。”
叶花燃追了上去。
黄杰挟持着谢逾白,转过身,目光落在追上来的,立在庭院台阶上的叶花燃。
“黄队方才说有个不情之请,现在,本格格亦是对黄队有个不情之请。”
面对人家妻子,黄杰到底是心有所愧的,“夫人请说。”
------题外话------
如果追过渣笑的文的小可爱,应该都知道,在每一个文的开文前,渣笑都会查很多资料,做很多笔记。
这个文开文前,光是买叔,做笔记,就花了很多功夫。
结果,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原因,前期准备几乎都付诸东流。
现在的故事,已不是我预想的故事了,尽管,我也努力使它尽可能精彩,可因为没有做足相关准备,写的时候还是经常感到力不从心。
可能会提前完结。
有可能会继续在这里写,也有可能……
不太舍得大家。
有合适的故事,还是希望能够再跟大家见面吧……
【精彩东方文学 www.JcDf99.com】 提供武动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节首发,txt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欢迎注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