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少,多有得罪了。”
谢逾白被巡捕房的黄队从车上带下。
因着绑匪要求,除却谢逾白之外,不许任何人带着赎金上山。
故而,各家的赎金,早已换成了现钞,装在箱笼里,由谢逾白拎着。
车子亦是在阎山山脚,就早早地停下。
将车门打开之前,黄杰压低了音量,“请谢大少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妥当,当然竭尽全力,护您周全。当然,您也不必费那个劲逃跑,您应该也能想到,只要你进了这阎山地界,就在人眼皮底下了。若是您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我们的人一旦跟丢,您的安全,可就更加没有保障了。”
谢逾白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黄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也能够知道这位谢大少心里头不爽。
可他能怎么办?
但凡有更好的法子,他也绝不做这档子得罪人的事儿!
早在谢逾白出现在阎山山脚,就有匪人的暗哨,禀告给了匪首。
之后,谢逾白便一路收到各种来自村妇、樵夫之类的各种口头的暗示,七拐八绕,全是在山里绕圈圈。
不知是有意要磋磨谢逾白的体力,还是发现了布置在暗处的巡捕房的人,有意要甩开了他们。
山上多树木植被,树干粗抱,树木枝叶繁茂,就是藏了人,也不容易被发现。
可山上,也有平地。
这种平地,最不易于藏匿行踪。
一眼望去,一览无遗,根本躲不了人。
同样,若是匪人选择在这个地方交易,也最容易出意外,毕竟,若是有巡捕房的人暗中跟来,如此他们也便彻底暴露在了巡捕房的视线当中。
只一眼,谢逾白便收回了目光。
对方不可能这么蠢。
他待在原地,没动。
之前一路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出现,传给他各种各样的口信,然而,从方才起,他就再没收到任何的口信。
仿佛这座山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对方就是要在他的心底造成这种惊恐。
恐惧来源于未知。
这种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不知道敌人身在何处的恐惧,往前走去。
山风吹拂,谢逾白身后的竹林在风中簌簌地响。
“谢大少,别来无恙啊……”
一道斯文带了一点弱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逾白警觉地转过身,看了过去。
竹林深处,将转过一个并不如何高大,甚至有些孱弱的身影。
雷老爹那张斯文,甚至带了点书卷气的脸庞,出现在谢逾白的视线当中。
认为绝对不可能还活着的对象,青天白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种视觉同心理上造成的双重冲击,一般人见了,只怕是会被吓得拔腿就跑。
谢逾白到底不是寻常人。
他的目光平静,眼底未有任何波澜,仿佛对方只是他一个刚合作的客户,而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首。
雷老爹笑了笑,“见到我,谢大少似乎全然没有任何的意外。”
不知是不是那一年的跳崖到底对他的身子造成了影响,他的声音较之几年前,沙哑了一些,身子也是瘦弱了许多。
谢逾白没说话。
“我的都瞧见了。谢大少是被巡捕房的人给逼上阎山的吧?哈哈。说起来,是不是特别像个笑话。都说官逼民反,谢大少,要不要考虑考虑,弃了谢家长公子的身份,来我这山上,混个山大王当当呐?”
谢逾白当然没有蠢到,会将雷老爹这句嘲讽的话当真。
任凭是谁,只怕都没有那个度量同逼得自己纵深跳崖的人和平相处。
谢逾白冷声道,“提出你的要求。”
“哈哈!谢长公子,是个爽快人!”
雷老爹嘶哑着嗓子,鼓了鼓掌。
倏地,他唇边的笑意一收,“将你手上的箱笼,抛过来。”
谢逾白并没有照做。
他拎着箱笼,立在原处,眸光冰冷,“我要先见到人。”
“好。可以。”
这匪首出人意料地爽快。
双手击了击掌,竹林里传来一片簌簌地声响。
二三十个匪徒,也不知道如何,便从竹林里如春笋一般冒出,他们每人都挟持了一个受害人,来到了那空旷的平地。
每一个匪人立于被绑架者的身后,如此,即便是有巡捕房的摸上来,有这些人挡子弹,巡捕房的人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一直走到了平时上,那些人眼睛上的黑布才被掀开,骤然而至的刺目的光线,令他们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可每个人的双手都被束缚着,于是,只好眯起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唔唔唔……”
见到谢逾白,那些疯狂地摇头呜咽。
不必猜也知道,定然是要像谢逾白求救的。
尤其是其中一人,头摇得尤其厉害。
哪怕对方的脸被揍得皮青脸肿,几乎要认不出全貌来,谢逾白还是从对方的衣着跟身形当中,认出了那人就是谢五,谢宇轩。
“说出你的条件。”
谢逾白注视着雷老爹的眼。
他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会当真一手收钱,一手放人。
其实,谢逾白对那些人的生死,并不关心。
他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好让雷老爹提出他的条件罢了。
赞许地笑了笑,“看来,谢大少不仅是个爽快之人,还是个聪明之人。可惜了……”
话音未落,雷老爹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谢逾白的胸口,开了一枪。
血液,从谢逾白的胸口喷涌而出。
谢逾白身子微晃,手中的箱笼掉落,他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向身后的主子,锐利的眸子,盯着阴鸷地雷老爹。
“唔!!!”
谢五瞳孔骤然放大,他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心底却是不坏。
纵然他以前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大哥就好了,那谢家家主一定会是他的。
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为了救自己,被开了一枪这种事情,实在太过有冲击力,他怎么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老实一点!”
谢五的脑袋,被人用枪柄,重重地击了一下,他的额头,破了个洞,血流如注。
谢五呜咽着,眼泪跟血水,在他的脸上交织,蜿蜒而下。
雷老爹一步一步,朝谢逾白走去,他像是在欣赏一只被拔去了锐爪的爱明的野兽,眼底尽是假意的同情,“瞧瞧,我们谢大少不是被人称作是商界罗刹呢么。原来,所谓的罗刹,也终究只是凡人之躯。一颗子弹,就让谢大少这么狼狈。实在是愧对罗刹之名啊,谢长公子你说,是不是?”
方才开枪时,雷老爹是特特避开了要害的。
当然,可不是因为他忽然慈悲心发作。
只是对方害得他跳崖逃生,阎山老巢更是被后来的巡捕房给捣了个干净,以致耗费了好几年的鲜血,才重新拉了这么一派人马,期间几番辛苦,几番屈辱,他自是好好跟这位谢大少讨要、讨要。
谢逾白靠在竹子上,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像是欣赏够了谢逾白狼狈的模样,雷老爹转身对身后的下属道,“把地上的箱笼打开,检查一下。”
有一名下属立即上前,打开箱笼。
确定里头全是真钞,并没有塞进报纸等情况,那名下属朝雷老爹点了点头。
“把箱笼跟人带上,我们走!”
在听见雷老爹说,将箱笼跟人一起都带上的时候,所有人眼底都涌上一阵绝望。
以至于,当他们意识到,匪人在给他们松绑,似是要打算放了他们时,大部分人的脸上均是一片呆滞。
也有反应快的。
几乎在松绑了的那一刻,他们就赶紧没命地逃生。
至于因为他们而前来的谢逾白,他们已是顾不上关心。
“我雷老爹是言而有信之人。我收了你们家人的钱,自是会放了你们。至于这位谢长公子,老夫同他还有一点个人恩怨要解决。你们要是谁想不开的,想要一并留下,我们寨上,倒是也不多那么几口吃饭的人。”
谢老爹这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留下。
这种担惊受怕,一个不小心就连性命都要丢了的日子,他们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人们拔腿就跑。
对不起了,大哥!
谢五只要一想到这几日在山寨吃的苦头,他身上的伤口就疼得要命。
他歉然的看了大哥的方向一眼,头也不回地跟在人群的后头跑去。
“走!”
雷老爹一声令下,这帮匪人带着箱笼连同谢逾白一起,开始向山上撤去。
簌簌簌,竹海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
雷老爹不愧是有经验的匪首。
他的耳朵动了动,走在最前面的他,当即抬起一只手,示意其他人相信暂停。
“簌簌簌——”
只见竹枝摇曳,未见有人影。
雷老爹凭借经验,从腰间警觉地掏出枪支。
其他匪人也纷纷掏出各自的武器。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随着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竹林里头,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皮衣皮裤,一声劲装的中年男子。
“雷老爹,别来无恙啊。”
那名男子朝雷老爹爽朗地笑了笑。
雷老爹却是笑不出。
一座山头,可不仅仅只有一股山贼势力。
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也是这座阎山的匪首,名为彭亮,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他娘的!
他这是遇上黑吃黑了!
雷老爹此行下山,带的人虽然不算少,可也算不得多。
这竹林一眼望去,根本瞧不出人影,更是猜不出里头躲了多少人。
摸不准对方到底带了几个人,雷老爹自然也就不敢贸然硬拼。
“彭老弟若是信得过我雷某,不若带着你的人先行离开。他日,我们定邀彭老地上我们寨上喝上一杯,奉上银两些许。一全此次相遇之情。”
人心不足。
彭亮得了信,摔寨中一帮兄弟赶来,可不是为了跟雷老爹,要这么一点“施舍”的。
“明人不说暗话。把你那箱笼里的现钞,分老子一半。如此,老子二话不说,就放你们过去。否则,少不得动手,届时开罪了几位,刀枪无眼,别怪老子没提醒了。”
闻言,雷老爹带来的人瞬间露出愤怒之色。
人是他们辛苦绑的,这几日还好吃好喝供着,这位彭寨主一开口,竟是直接要去一半!
就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个开法!
“好,可以。”
雷老爹这话一落,底下便反对声一片。
“老爹!”
“老爹!”
雷老爹充耳不闻。
他手上提着那箱笼,朝彭亮走去。
一步之遥。
雷老爹眼底划过一抹阴鸷,直接朝彭亮开枪射击。
那彭亮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当即身影一闪,躲过了雷老爹的射击,以竹子作为掩护,开枪还记。
双方彻底交火。
雷老爹带的人训练有素,架不住彭亮人多。
双方都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得两败俱伤。
而且谁也说不好,巡捕房的人是不是有埋在附近,万一到时候被一窝端了,未免也太冤了。
“停,停,停!不愿意五五分,也没必要一言不合就开枪这么暴力么!我们再打个商量?”
彭亮主动喊停。
雷老爹也便住了手。
他带的人少,要是时间拖下去,始终是他这边的人比较吃亏。
“不愿意五五分,那我们四六……三七,三七分总行了吧?可不能再让了!”
那彭亮就跟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雷老爹不耐烦。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方才谢逾白靠着的那根主子,但见本应该靠着个人的竹子,空空如野。
雷老爹脸色大变。
他一把拎起方才奉命看好谢逾白的下属的领子,“我不是让你谢逾白那王八羔子给看好么?我问你,人呢?谢逾白那孙子人呢?!”
“他就在那里……”
那名下属往谢逾白方才靠的那根竹子方向指了过去,没了谢逾白的身影,也是彻底蒙了。
他方才见他们的人处于下风,所以也朝着对方的人开了几枪。
想着谢逾白反正受了重伤,也跑不掉。
可现在,人,人呢?
“废物!”
雷老爹生气地一脚踹在那人的心窝处。
“什么人不人的。先别管什么人了,我只问你,你们到底愿不愿意跟老子三七分?”
这头,彭亮还在催促着分赃的事情。
都是因为彭亮这个蠢物,才会令谢逾白逃脱了!
要不是彭亮带着人,雷老爹早就一枪就毙了这个聒噪的蠢物。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谁颤抖着问了一句,“老爹,箱笼,方才的那个箱笼呢?”
彭亮跟雷老爹下意识地四处找那箱笼的踪影。
那个箱笼连同谢逾白一起,竟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呵。胸口被我开了一枪,逃命的功夫,竟是都不忘将箱笼给带走!这些所谓的有钱人,平日里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这些当匪人的是见钱眼开!”
雷老爹言语讥诮。
忽地语气一沉,眼底掠过杀意,“他受了重伤,定然走不远!给我追!”
谢逾白狡猾、多智,是他失策了!
他就不应该想着如何折磨他,而应该直接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两拨人马,因着谢逾白这同一个目标,倒是意外地齐心,一同在竹林里搜寻了起来。
谢逾白受了伤。
纵然他想到了用泥土掩埋自己的血渍,可终究还是让雷老爹发现了蛛丝马迹。
血滴,密集了起来。
说命,他们已经距离谢逾白藏身之地,越来越近。
“那孙子就在前头,我们走!”
雷老爹一声令下,他的下属们当即前面快速行进。
那彭亮也想着先一步找到谢逾白以及他手中的那箱笼现钞,如此,主动权就在他的身上了!
于是,双方人马齐齐地朝前头的竹林深处奔去。
忽地,他们地上,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脚。
一个偌大的渔网,朝他们兜头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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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渣笑说会提前完结的意思是,本来这本文构架挺大的,但是因为后来改人设等等原因,所以可能不会写得那么长。但是完结,渣笑肯定会好好完结的哈!所以大家大可放下哈。
有始有终,不忘初心。
不负这个故事,不负与你们相识,不负这段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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