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得宠之后,日子过得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从不像其他姨太太那样,一朝得宠,便忙于笼络家中几位少爷,小姐,在府中各院走动,也会经常个邀请少奶奶们去他们院子里小坐,打打牌,叙叙话什么的。
倒是其他几个姨太太,会经常戴上些点心,首饰等小物件,上她这儿来坐坐。
只因十三姨太太近日受宠,身边的人少不得会在谢骋之跟前说上几句。
谢骋之对十三姨太太的品性自然是更为欣赏。
他年轻那会儿,喜欢貌美、火辣的女子,现在,人过中年,倒是越来越觉得阿香这种说话温声细语,从不使小性子的女性有她独特的可爱的地方。
谢骋之最喜欢,就是阿香不争不抢的恬淡性子。
可若是阿香暗中同老大那一房走得太近,那他少不得对她得重新审视审视。
谢骋之笑着问道,“阿香平日里,经常同老大媳妇儿有往来么?”
十三姨太太像是全然没有听出丈夫话语里的试探之意,她摇了摇头,声音柔柔地解释,“除却新嫁娘刚嫁进府,曾请大少奶奶吃过一回酒。这是第二次。”
两人说话间,外头丫鬟已经将叶花燃给请了进来。
“父亲,十三姨太太。”
叶花燃同谢骋之和十三姨太太行了礼。
身后跟着的碧鸢和冬雪也对屋内的三位主子一一行过礼。
“都是自家人,大少奶奶快请坐。”
叶花燃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她的视线从桌上,还有地上散落的年轻女子的照片平静地移开。
谢家三公子忽然在应多名媛千金变得受欢迎起来这事,叶花燃也从碧鸢那个大嘴巴的丫头里头听说了。
同她说这些事儿的时候,碧鸢还小心翼翼地觑着小格格的脸色。
叶花燃不免觉得好笑。
但凡她对谢方钦还有一丁点的感觉,都不会嫁给归年哥哥。
于她而言,谢三少同谢家其他兄弟,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如果非要说有区别,那也一定是她对他的防心要中一些。
由始至终,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谢方钦也在房中,便是连个余光,都未曾给过。
见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十三姨太太想要端从近日完婚的决心。
如今小格格分明已是谢府的大少奶奶,从儿也需早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抱歉,忽然遣人去请大少奶奶过来,希望没有唐突到大少奶奶。”
“左右在屋子里闲着没事,东珠应是感激十三姨太太请我来这一趟,以免我在屋子里无聊发闷才是。”
瞧得出来,这位十三姨太太不太擅长应酬,叶花燃说了这句话后,这位姨太太只是局促又带了点羞赧地笑了笑,似是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得体。
叶花燃便好心,自己主动抛出了话题,“不知十三姨太太此番相请,所谓何事?”
十三姨奶奶朝叶花燃投以感激地一瞥,“是这样,马上就是老爷的生辰了。往年,老爷生辰之事,均是由三夫人一手操办。今年三夫人身子不大好,便主动提出今年老爷的生辰会不若交由其他人来办。老爷亦是体恤三夫人的身子,不忍令三夫人太过劳累,便,便选中了我。”
说到这里,十三姨太太有些局促又不安地看了谢骋之一眼。
分明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可这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少女才有的羞涩总是每每令谢骋之心猿意马。
他握了握十三姨太太的手,似是在鼓励她说下去,这下子,十三姨太太便是连耳根子都红了,她偷偷地想要将手给抽回来,没能抽回。
叶花燃佯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一副仔细倾听地模样,十三姨太太便只好尽可能地使自己不去注意那握住自己掌心的手,苦笑了一声,接下去道,“想必大少奶奶也猜到了,我往年连自个儿生辰跟从儿的生辰都没有办过,有哪里办过给这种活动。实是一点经验也无。欲要找其他夫人,姨太太协商,又恐其他人觉得我有心炫耀。思来想去,唯有大少奶奶能够帮得了我这个忙。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十分唐突,实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不知大少奶奶近日可否得空,是否能够帮忙一二?”
叶花燃是谢家大少奶奶,又是瑞肃王府格格出身,纵然是未曾有过举办家宴的经验,想来亦是协助过母亲或者是嫂嫂办过,便是亦是丝毫经验也无,有她挂个名,十三姨太太调度起人来,自然也是方便一些。
从这一点上,倒的确是没有比叶花燃要更合适。
如果叶花燃不是自承国十五年重生而回,并不知晓后来,是这位十三姨太太成为谢府的主母,就冲着十三姨太太这番局促又不安的神情,她都不会将这个人往复杂了想。相反,只会认为十三姨太太同谢端从那些年过得有多不如意,许会心生同情之一。
既是知道十三姨太太后来当上了谢家主母,叶花燃便少不得将十三姨太太的话往深里头去想。
这么一深想,便越发觉得这位十三姨太太话中有话——
堂堂谢府的十三姨太太,谢家的三少爷,只是因为这些年不得宠,连个像样的生日都没有过过,连个道贺,送礼的人都没有,想来寻常日子自是门可罗雀,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果然,谢骋之听后,这阵子本就对十三姨太太相当怜惜的他,越发地愧疚,“过去,是我亏待了你们母子二人。”
阿香慌忙道,“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阿香出身卑微,能得老爷青眼,已是阿香的福分。哪里还有亏欠这一说。”
“夫唯不争故莫敢与之争”,就是十三姨太太什么都不争,故而越发地令谢骋之对其另眼相看。
不得不说,十三姨太太的手段比之其他姨太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花燃相信,以这位十三姨太太的城府,若是早些年便肯用些手段,母子二人这些年定然不会被冷落至此。
是什么令一个过去不争不抢的人,忽然,卯足劲,去获得丈夫的宠爱呢?
视线,不经意扫过坐在她对面的,天青色的身影。
叶花燃心头一悸,她忽地想明白了十三姨太太的真正意图!
这位十三姨太太真真正正的目的,分明是奔着谢家家主而去!
可她印象当中,这位十三姨太太复宠,是后来的事情……
为什么事情会提早了这么多?
是因为,她的重生,才使得事情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么?
叶花燃最终还是没有十三姨太太这次的请求。
一是,身为儿媳,既是十三姨太太开了口,请她一同协助操办家宴,她实是不好推却。二来,她也想知道,十三姨太太之所以找经验较之于她,并不丰富到哪里,初为人妇,并未掌管过后院的她,是否当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谢家大少奶奶,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
谢骋之的生日是在眼底,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时间上还算宽裕,十三姨太太在这么早,就找了叶花燃帮忙,可见,是断然没有丝毫为难的意思,是真心想要请她帮这个忙。
既是时间尚早,便也不着急,日后再慢慢商量、准备也不迟。
两人彼此之间并不如何熟识,叶花燃也就在“春芜院”坐了坐,便婉言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行告辞了。
“不打扰父亲母亲,孩儿先行告退。”
谢方钦之前才同谢骋之起了冲突,阿香也不敢再强留他,更不敢在老爷的面前露出任何端倪来,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儿子跟着叶花燃,两人前后脚地离去。
谢方钦所在的“青阶院”同十三姨太太的“春芜院”毗邻,在谢府的西南角方向,是以,同叶花燃和谢逾白两人所在的汀阑院,也是相反的方向,只是期间两人需要共同走过一道回廊。
冬雪不知叶花燃同谢方钦以往的事情,在跟碧鸢讨论再过一阵子,就要过年了。她们要不要提前上街上去买一些年货备着。过年,亲戚也会过来拜年。谢家是大家族,应酬定然是少不得的。到时候若是东西备少了,少不得被一些人给说闲话。
这是少奶奶嫁入谢家的第一个年头,冬雪自是非常重视。
“对了,碧鸢。往年,你们瑞肃王府过年时,府上都会备些什么?我也去提前买一些回来。”
过年了,阖家团圆。
少奶奶只身一人远嫁应多,碧鸢这个小傻子是指望不上了,至少她希望能够给大少奶奶多买一些璟天的吃食之类的儿回来,好能够缓解大少奶奶的思乡之情。
“哦,买,买。”
碧鸢心不在焉地答着,心里头只想快点走过这道长廊。否则,回头要是被姑爷给撞见,指不定会被误会些什么。
什么跟什么呀!
她就是在问她们要买什么呐。
冬雪生生被气笑了,“碧鸢,碧鸢!”
“冬雪,你干嘛?忽然这么大声,吓我一跳!”
“我刚才在问你,往年瑞肃王府都会备些什么。你好半晌才都没什么反应。所以我才不得以大声了些。你说我们要不要提前去备些年货回来?等到真的年关近了,天儿可就真的冷了。”
碧鸢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现在这天儿还不够冷的么?”
冬雪:“……”
所以,她刚刚说了这么多,碧鸢只听见了这句吗?
叶花燃走在前面,手里端着取暖用的一个手炉,分神去听两个丫鬟的对话,忍俊不禁的同时,不免微微走神。
这么快就临近年关么?
也不知道哥哥,嫂嫂他们都怎么样了,不是都一切安好。
因着分了神,没注意到脚下一个空出的台阶,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向前跌去。
“格格!”
“大少奶奶!”
碧鸢同冬雪吓了一跳。
还是冬雪反应最快,及时地扶住了叶花燃。
这里是谢府。
有还这么多人盯着。
谢方钦双手紧紧地握住拳。
终是往“青阶院”的方向而去。
隐隐,还能听见小格格贴身婢女碧鸢的声音,“格格,您方才吓死我了!”
冬雪也关切地问道,“大少奶奶可有摔着?需不需要请个医生过来瞧瞧?”
“不用了。冬雪你扶得及时,我一点也没摔到。而且,现在是冬天,身上都穿得厚,就是真摔到了,也不疼的。”
“冬天摔得再厚实,也经不起这么一摔啊!这阶梯可高了!格格,您下回走路还是小心些吧。”
“好了,我知道了,碧鸢,就你啰嗦。”
“奴婢怎么就啰嗦了?奴婢这也是关心您。您想想看,兴许过些日子,就要下雪。这摔在雪地上,又冷又冰,指不定多难受……”
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声音。
直至对话声再也听不见,谢方钦刻意放慢的脚步这才恢复如常。
他立在回廊的尽头,看着叶花燃在连个丫鬟的搀扶下,渐行渐远。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发上,脸上。
谢方钦抬手轻触,竟是雪花。
抬头看去,便有雪,落在了他的发上,脸上。
承国应多的第一场雪,便这么触不及防地来到了。
雪很快便下大。
天地间,纷纷扬扬,一片雪白。
“这什么鬼天气啊!晌午还开太阳,如何傍晚未至,便下起雪来了!”
谢大小姐谢灵诗带着两个孩子,同二少奶奶林晓梅在院子里赏梅。
孩子们在前头跑得欢快,两个大人便在后头跟着。
起初,两人还以为这雪要好一会儿才能下大,也便不急着进屋。
哪曾想,先前还只有米粒般大小的雪,忽然就下成了鹅毛般大雪。
大人们还好说,小孩子却是不好再在雪地里头玩,容易冻着不说,还容易滑倒。
一行人只好先行到亭子里头避风,派了两个丫鬟去拿伞过来。
谢灵诗自嫁出去后,同丈夫感情向来挺好。
都说,不会叫的狗会咬人。
夫妻不过五年,最小的孩子六月才会走路,谢家大姑爷便学了时下那股风气,同一个学女堂学生不清不楚处在了一块儿去。现在,那女学生还怀了身孕!
谢灵诗如何能忍的?
也就一气之下,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丈夫出轨,想着赏梅换个心情,谁知道,天公却也不作美!
如何叫谢灵诗不咒骂这鬼天气。
小孩儿学着妈妈说话,当哥哥地皱起小脸,“这是鬼天气!”
妹妹的口齿不太利索,只学了个皮毛,“龟,天气。”
可把谢灵诗这个当妈的给气的,提拎儿子的一只耳朵,“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行了行了。是你自个儿先说的。孩子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你自己心里头不痛快,何必拿两个孩子出气。”
林晓梅自己也是个当妈的,自然见不得大姑子这般拿孩子撒气。
“我……”
轻易被戳到了痛处,谢灵诗彤红了眼。
常言道,若是夫妻双方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可不是么,经常会被爸妈当成是出气筒。
林晓梅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倘使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她是宁可离婚的,可离婚这话她也劝过大姑子不知多少回,全然不管用。
索性,也就不提了。
陪着赏赏梅,散散心,已是够意思的了。
眼见大姑子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又要落下眼泪来,实是最近听大姑子哭诉都听得烦了,林晓梅便故意岔开了话题,“大姐,你看,那不是三弟么?”
谢灵诗声音低低地道,“这个点,三弟也该从洋行回来了,见到三弟,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见,还沉浸在夫妻感情适合的伤心事中呢。
“见到三弟是没什么奇怪的。大姐,你再仔细些看,走在三弟前头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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