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花燃等在原地,如此,只要归年哥哥沿路找回来,想来两人就能碰见了。
果然,她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在人群里,见到了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的谢逾白。
男人眉峰冷厉,薄唇微抿,瞧着心情就是不太好的样子。
叶花燃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这人定然是生气了。
怪她。
先前归年哥哥叮嘱过,要她不要乱跑,结果她还是因为贪看热闹,松了手,两人这才被拥挤的人流给走散了。
就是不知道,这生气里头,有几分是不耐,有几分是担心?
叶花燃自然是将其全部归于担心。
叶花燃刚刚想要抬起手,挥手好引起谢逾白的注意。
不曾想,倒是瞧见有人先她一步——
“谢少——”
小格格一身红色斗篷,目标颇为显眼。
因此,谢逾白在回想方才两人都去了那些地方,原路返回,也便瞧见了站在一家脂粉铺前的小格格。
他抬脚,欲朝叶花燃方向走去。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转过身。
是这段时间红透了半天的常悦。
“常小姐。”
谢逾白不得不停下脚步,对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谢少,这么巧。谢少今日也是出来添置年货的吗?”
常悦刚拍完一部电影,就这几天有时间,便同家里的侍女一同出来添置年货。没想到,会在街上偶遇谢少。
常悦眼睛晶亮,眸子里全是惊喜。
她已今非昔比。
如果说,昔日她只能算是小有名气,那么眼下,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红透半边天。
追她的青年才俊,便是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只是已经有了谢少这个朱玉在前,旁的男子她又如何轻易入得了她的眼呢?
在街上遇见谢逾白,这让常悦觉得,分明是自己的缘分来了。
小格格买的小玩意儿有点多,在先前逛一个首饰铺子的时候,就跟店家要了个纸袋,将先前买的东西都给装了进去。
常悦也是见谢逾白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故而着才有此一问。
“嗯。”
谢逾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嗯”了一声。
对方如此冷淡,常悦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常悦今日穿了一件貂皮大衣,帽子也是进口的贝雷帽,摩登靴,时尚又洋气。
走到哪里,不是轻而易举的焦点呢?
可偏偏,唯独在谢少的面前,她女性的魅力仿佛失效了似的,于他劝人没有任何的作用。
“都说相请不如偶遇。难得在街上碰巧遇上谢少,不知谢少是否得空,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喝上一杯?”
身为女性主动开口邀请自是太过不矜持,可想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却是太难得了。
这让常悦不得不抛却女性的坚持。
一双眼睛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的望着谢逾白。
常悦有着女性特有的妩媚、风情的眼睛,当这样一双眼睛,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一个男人时,其实很难让人拒绝得了的。
只可惜,谢逾白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同常悦说话的功夫,谢逾白的视线并没有移开过小格格的身上,偏偏,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站在水粉铺子前的小格格不知又去了哪里。
此时,方才小格格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谢逾白沉了脸色。
“抱歉,我还有事,常小姐,再会。”
谢逾白越过常悦,从她身旁疾步走过。
常悦转过身,“谢……”
那个“少”字尚未说出口,男人的身形已没入了人流当中。
常悦怔怔地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
谢逾白来到了叶花燃方才所站的地方,环顾左右,不见小格格的身影。
身体后方,有风袭来。
谢逾白的双手悄然握成拳。
余光瞥见小格格红色斗篷的一角,握拳的手松开,将跳上他后背的人接了正着。
小格格跳上他的肩膀,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任性而又蛮横地道,“本格格累了,背本格格回府。”
不管在家里如何闹腾他,在外头,小格格素来是知分寸的。
能够让她行为如此反常,谢逾白稍微一思索,便猜想到了前因后果。
“不过是碰巧遇见。”
他不可以解释,在听出她闷闷的语气时,还是鬼使神差,解释了这么一句。
“嗯哼,我瞧见了。不然,本格格才没有这般轻易放过你。”
讲点道理。
明明是小格格淘气在先,因为贪看热闹,故而同他走丢,令他一通担心同找寻,因着常悦这一插曲,倒像是错的人全成了他。
好在,谢逾白也没有同她计较的意思。
不得不说,对于小格格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对他的独占欲总是莫名会令他满足。
叶花燃一只手里还拿着面具,另外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抬眸,往常悦所在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是炫耀,是示威,更是嘲讽。
你看,你百般主动示好的男人,眼下正背着本格格。
便是你使出浑身解数又如何?
不过是自不量力。
常悦的脸色难堪极了。
按说,隔着拥挤的人群,叶花燃应是瞧不清常悦现在脸上的神情的。
可她这会儿不是被谢逾白给背在身上呢么,因为高了,视野自然也就更宽阔一些。
于是,便轻易瞧见了常悦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
瞧。
她先前才给他买了一个唐玄奘的面具,他就跟那唐玄奘一样,就这么跟她分开一会儿的功夫,都给勾了个漂亮的女儿国国王回来。
那常悦便不是女儿国国王,人也是电影皇后不是?
想了想,不够解恨,张嘴,在谢逾白的脖颈间咬了一口。
尖锐的齿尖,微微刺过肌肤。
脖子,无论是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是脆弱且有致命的部位。
“嘶——”
谢逾白双手一松,险些没将后背的人给掉落下去。
因着光天化日,不好打小格格的屁股,只沉声道,“不许闹。”
“就闹。”
叶花燃在他身上不安分的动了动。
谢逾白亦并非没有脾气的人。
他正打算将身后的人给放下,打算好好跟对方“沟通”,沟通”,只听身后传来小格格闷闷不乐的声音,“我不喜欢你同她说话。”
“我不喜欢她。”
“以后不许归年哥哥同她说话。”
“好不好么~~~”
小格格也并非只知道一味地娇蛮。
这不是,没得到回应,开始撒娇起来了。
这令谢逾白或多或少有些意外。
以往,小格格也不是没有吃醋过。
可独占欲并没有这般强。
谢逾白哪里知道,常悦这种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电影女明星,便是任何一个女性,都会感到深深的威胁。
尤其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成熟女性的风情,恰是叶花燃所没有的。
倒不是叶花燃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女性么,在遇上劲敌时,总归是有敌意的。
过去,出于应酬需要,谢逾白偶尔会找常悦充当他的女伴。
在他认识的异性当中,常悦进退得宜,先前也并未令他发现有什么不合宜的举动。
自先前在马场,小格格对常悦表现出前所未有有的敌意,谢逾白便意识到了,常悦似乎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早就同对方没有任何的往来。
这次遇上,纯属碰巧。
小格格提的要求,在他看来,根本多此一举。
因为,日后他同常悦会碰巧碰上的概率极低。
便是碰上,大都也是在宴会那样的场合,各自应酬,也未必会攀谈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道,“依你。”
……
常悦就像是自虐似的,站在原地,目送谢逾白背着叶花燃离开。
隔着汹涌的人群同距离,她自是听不清他们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可那样温柔的谢少,分明是在面前从未有过的。
其实,上一次在马场里,她已见识过两人的恩爱。
可那时候,她以为,不过是因为新婚燕尔,新鲜感还在的缘故。
所以方才她……
是她自取其辱了。
常悦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这才对一旁的侍女道,“我们走吧。”
先前就瞧出自家小姐不太对劲,便一直不怎么敢出声的侍女连忙道,“是,小姐。”
……
“歪了!歪了!再上面一些,过了,往下,往下一点点。好,就这样!”
再过几日,就到大年三十了。
汀阑院,冬雪指挥着碧鸢,将叶花燃同谢逾白前几日逛街买的对联、年画娃娃给贴上。
别说,这么一装扮,整个汀阑院登时热闹、喜庆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真正的大年夜。
这一天,叶花燃早上,便收接到了嫂嫂,瑞肃王府王妃芷晴的电话,互相预祝彼此新年快乐。
芷晴如今已是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孩子预计会在来年三月份出身。
叶花燃兴冲冲要给未出世的小侄子取名。
瑞肃王妃唇角含笑地听着,见她对孩子这般有兴趣,末了,免不了问上一句,她什么时候也打算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是办不成事儿的。
叶花燃至今尚未同谢逾白圆房,自然是生不出孩子的。
这事儿,她又不好同嫂嫂说。
好在,电话那头换了人,世子临渊,贝勒临允,三贝勒容先后同妹妹叶花燃讲电话,也就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叶花燃许久没有听见家里人的声音了。
挂电话时,心里还很是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一想到等小侄子出生,到时候她可以借故回璟天一趟,不由地又高兴起来。
谢逾白从主院那边回来时,叶花燃将自己打算三月份回一趟璟天的事情,同谢逾白说了,“嫂嫂差不多会在明年三月份左右,我想到时候我们回璟天一趟,好不好?”
谢逾白表示,倘若到时候洋行不那么忙,可以随她回去一趟。
欢喜地小格格抱住谢逾白的胳膊,踮起脚尖,轻啄了下他的下巴。
“对了,父亲一早将你叫过去做什么?”
原来,谢家每年都有大年初一全家都去山上祈福的传统。
特别是,今年家里出了挺多的事情,谢骋之认为,更加需要上山礼佛,去一去这一年的晦气。
初一,上山敲钟、烧香的人多,谢骋之将谢逾白叫去,便是让谢逾白统筹负责相关事宜的,以免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叶花燃随口问道,“去山上祈福吗?是哪座山上的寺庙啊?”
“浮梁山上的鸡鸣寺。”
浮梁之山,鸡鸣佛寺,千盏不灭长明灯。
前世,十七岁的她同谢方钦一同登上鸡鸣寺,望着那千盏长明灯,曾发愿希冀同对方岁岁长相守的地方。
如今,叶花燃倒是不在意这个。
她只是想着,明日可千万小心些,莫要同归年哥哥去到鸡鸣寺的后院。
否则,要是归年哥哥知道,谢方钦年年都在佛堂替她点了长明灯,醋坛子都得打翻。
“怎么?”
瞧出小格格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谢逾白问道。
“没什么。只是咱们家平日里并不礼佛,所以有些意外罢了。”
“临时抱佛脚,不是世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叶花燃被逗笑,“那归年哥哥你呢?你明天也要上山的,大家是去临时抱佛脚,你是去做什么?”
只听男人淡淡地道,“我从不信佛,我只信我自己。”
叶花燃没有再往下问。
想来,曾经最为无助的时候,归年哥哥未尝没有求助过于神佛。
只是最后发现,祈求谁都没有用。
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有点糟糕的问题,叶花燃便有意转开话题,“鸡鸣寺大么?明儿那里是不是很热闹?”
“大,热闹。
男人的回答一贯地简略。
叶花燃倒是真的信了,这人是当真一点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其实,前世,叶花燃也是并不相信这些的。
可在历经了重生这件事之后,她反而开始有些相信,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佛家所言的轮回转世这一说。
……
除夕这一晚,按照传统,一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谢家人口众多,即便是最大的圆桌,也坐不下,便分开了好几桌而坐。
叶花燃自然是随谢逾白坐在主桌的位置。
妾室,连同妾室所生的儿女,都是没有资格坐上主桌的。
因此,哪怕谢骋之妻妾成群,可也不过是三个夫人,大儿子谢逾白,五儿子谢宇轩罢了。
比起其他桌子的满满当当,主桌还要略显空余了一些。
尤其是,大夫人柯绵芳,在这样一个重要的,阖家团圆的节日,都未曾出她的院落。
仿佛,于她而言,当日肯在谢逾白、叶花燃澄清当日现身,已是给足了面子。
众人也习惯了这位大夫人,常年都不露面,故而,柯绵芳未曾出席,倒是也没引来什么议论。
二少奶奶林晓梅最为痛恨的,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
因为,在过年时,这种泾渭分明的妻妾之别,嫡庶之别,总是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令她如坐针毡。
往年,这种感觉并未如此强烈。
因为谢家嫡子,也就只有传闻中不近女色的谢家长子谢逾白,以及年纪尚未娶妻的谢宇轩而已。
今年却是大为不同。
明明同为谢家儿媳,瑞肃王府的小格格能够堂而皇之地坐上主位,而她……
这也让她更为嫉恨,能够陪着谢逾白一同坐在主桌上的叶花燃。
只是,自谢家大小姐谢灵诗忽然被谢家姑爷接回去,林晓梅已知道是谁在背后一手安排的,就算是她对叶花燃再嫉妒,这个时候,自然暂时也不敢掀什么风浪。
一同一起吃年夜饭,对于貌合神离的谢家各人而言,已是极限。
吃过了年夜饭,便迫不及待地三三两两地离席,各自活动去了。
谢逾白要为明日全家人一起山鸡鸣寺欺负做最后的安排。
同小格格知会了一声。
叶花燃本来还想着年夜饭过后,一同回院子放烟花来的。
闻言,自是免不了有些失望,她连烟花爆竹都命冬雪、碧鸢准备好了。
想着,迟点再一起放,也是一样的,于是点了点头,“去吧。我回房等你。”
谢逾白忙去了。
叶花燃便同冬雪、凝香,先行回汀阑院。
“嘭——嘭——嘭——”
叶花燃一只脚刚踏进院子里,院子的天空上方,忽然炸开好几朵烟花。
叶花燃下意识地抬起头。
但见,天空便绚烂的焰火所照亮。
叶花燃便仰着脸,烟火将她的脸给照亮。
叶花燃惊喜地转过脸,“冬雪,碧鸢,是你们命人放的这焰……”
叶花燃一转身,哪里哪里碧鸢、冬雪的身影?
碧鸢,冬雪人呢?
跑哪儿去了?
叶花燃四下张顾,倏地,被她视线一顿——
于火树银花中,男人修长的身影,缓缓地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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