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星陨落的同时,辉业城中数处地方出现异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薛家祖祭祠堂,那供奉着祖宗先烈的数百个灵位木牌,几乎同时齐齐正面倒下,就像是朝前深鞠一躬。
紧接着是绘有薛家历代最杰出家主的画作,在那无风的静堂里,一一飘落,坠于地面。
全城之中,猫犬伏地呜咽,牛马鼻哼哀鸣,花草尽皆敛枝,就连池中的鱼儿也都纷纷露出头来,朝着薛星家所在的方向张口远眺投去目光。
不明所以的百姓走出家门,四下张望。
薛家祖堂之中,在当代家主的带领下,数十位家族子弟在祖宗排位前一跪不起。
而这一切只因为这世上,有一人离去,那人便是薛星的爷爷,亦是这么多年来,辉业城中实质上的织梦人薛童力。
除了常人可见的异相外,孟珺桐和柳白聪更能够瞧到常人不可见的气数与缘法,如万千绸缎,发自四面八方,朝着那一点汇聚而去。
“好强的功德之力!”孟珺桐由衷惊骇,要知道薛星做为这一代的织梦人,因为父亲一事,虽然担着织梦人的身份,也拥有着织梦人的能力,但却从来没有履行织梦的职责,更没有去造福苍生,积攒功德福报。
这一点孟珺桐理解,但是她不能想象的是,早已经病入膏肓的薛童力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既让那些猎梦者认定,他不是织梦人,同时又可以暗中为一城织梦谋福。
当孟珺桐和柳白聪赶到薛家宅院之时,白羽独自一人守在屋外,没有进到院中去。
“薛星和他爷爷在院子里,爷爷说想亲手帮薛星挖出埋在老槐树下的状元红。”白羽说这话时,眼圈早已经红了。
不是薛星不让她呆在院子里,而是她已经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她怕打搅了这对祖孙最后的相守时光,于是只敢悄悄退出了院子,为两人守在院前。
孟珺桐轻轻推开了院门,看着坐在地上的薛星,老人的头静静枕在这个最心爱的孙子的腿上,而他另一只手则是抱着一大坛刚刚从老槐树下挖出来的状元红。
这是薛星刚出生时,薛童力亲手为孙儿埋下的,说是要等到哪一天,孙子给他娶孙媳妇儿回来,他再挖出来。
孙媳妇儿看来是没有缘分见上一面了,可是这坛酒交到孙儿的手中,却也算得恰到好处。
薛星已无泪水,只是怔怔出神,原本的那种颓败之色已经消失,想来是薛老爷子在死前,用了什么方法给薛星解去了心中的结。
孟珺桐观察到,薛童力死后的功德之力在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转移到薛星的身上。
他们都知道功德之力是不能够随意转换和赠予的,像是当初芙蓉赠予孟珺桐的功德之力,直接是献祭为代价,才得以成功。
而薛童力显然已经没有献祭的条件了,不过他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便是血亲骨肉一脉相承的传承接续。
如今这里的功德之力如果以韶华的计量算起,估计至少是达到了两方功德的地步,这对于普通的一城织梦人而言,积蓄两方功德已然是滔天的大福缘了。
柳白聪默默转身,对孟珺桐轻声道:“这里的功德之力强盛,恐怕很快就会引来猎人,咱们要做一些准备了。”
不用柳白聪提醒孟珺桐也知道这一点,那些猎梦者的鼻子可不是一点点的灵敏,这么强烈的功德之力波动,哪怕是相隔几百里也能够被感应到,要知道那些猎梦者身上可都有感应织梦人的法器,而识别织梦人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感应功德之力。
不仅如此,要防备的可不仅仅只是人类,这功德之力对于苍生万灵可都是至宝,许多开悟了智慧的生灵,都会被之吸引,一些贪性重的,遇上这样的机缘,哪怕是拼去性命也会来抢上一抢。
孟珺桐将院外的白羽唤了进来:“小羽,一会儿怕是不会消停了。薛星吸收功德之力至少需要三个时辰,也可能会要五六个时辰。一会儿你就负责在院中守住他还有老爷子。”
那些丧心病狂的猎梦者,即便是连织梦人的尸体也不会放过,都要取回去炼成法器,乃至于是补气的丹药。
白羽立刻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脸上浮起怒意:“这种时候还要趁火打劫,这些家伙,不可饶恕!”
孟珺桐冷笑着伸手按在白羽的肩膀上:“记住这种愤怒的感觉,一会儿出手,不要留情,无论是人渣,是妖灵,是鬼邪,通通给我打成渣滓!”
白羽的性子本身怯懦,这可能是梦道一脉的通俗弱点,但是自孟珺桐这一代开始,便不再如此了,犯我韶华织梦人,虽远必诛!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枭鸣,声音如穿金铁,距离最近的妖灵鬼头枭仗着飞行能力和速度,最先来到了辉业城中。
“来得好,就从你开始热身。”孟珺桐身上白泽甲出现,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血色的披风没有出现,转而自她的背后双肋出生出了一对丈余大小的洁白羽翅。
一道雪白剑光亮起,一道白虹拔地而起,不等鬼头枭反应,剑随人走,已经将之刺了一个穿透,漫天的黑羽从那鬼头枭的身上散落,稍稍触及孟珺桐绽放白泽神光的,都会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鬼头枭的实力只算是妖灵中的中等,以修仙的标准来看,才只不过是达到了炼气的水平,怎么可能挡得下孟珺桐的这一剑。
它会凑到前边来,完全是本能中对于功德之力的贪婪,而像这样的东西,一会儿只会越来越多。
孟珺桐身后双翼缓缓开合,凌空而立,丝毫不顾辉业城中的百姓对自己惊为天人:“白聪,陆地上的都交给你了,上边的我来。”
刚刚安稳好大批百姓的马千玉无奈叹息,只得抓紧去劝导那些城中之人尽快返回家中,不要在一会儿的大战中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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