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认定九月二十三号是孩子降世的好时光,对他们也有一种“重心开始”的含义,也寓意着孩子一生都会平平安安。
对于宋式微来讲,她跟许多人一样扎堆出生在九月二十三号,并非是她的父母赶着人家法国的潮流,只不过是刚好在某一天恰巧“脆弱而不能自持”,擦出火花罢了。
宋式微虽然不看重形式,但仪式感也托了朋友们的福,拥有了一个难忘的庆祝仪式,收到了那一大束花朵,说来也不可思议,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花束,无论是来自全部人,还是来自他,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那天晚上,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淡青的月光洒在粉白的花瓣上,兑出一股清新的香味,是她的嗅觉永远忘不掉的记号。
宋式微坐在口译课的教室里,走神地回味着这一切。
口译教室整间教室的设计是像小小的联合国会议室,四周插着高大的校旗,天花板上挂着一圈世界各国的国旗,五颜六色。格局的摆放让人觉得很新颖,而设备相较于其他教室,会比较高档一点,都是一个座位一套电脑和口译设备,崭新的小机器摆放整齐。
宋式微太喜欢这间教室了,每次置身其中,都有一种实际开会的感觉。每个人桌上都有一个小话筒,会让人有一种实战的感觉,同样是听说读写,但在这里代入感要强一点。
宋式微最向往的还是教室最后一整排“同传箱”,那里面,装满了她的梦想,老师在开学前就说过,这学期期末,就把他们一个个关在箱子里独自经受考验,这是成为一名口译员的必经之路。
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成为了一名同声传译员,关在在小小的玻璃格子里面孤身奋战,亦或与伙伴并肩奋战,是怎样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
幻想归幻想,当下还是先应对好眼前的翻译任务吧。
宋式微将手伸到抽屉里打算拿出口译笔记本,结果触碰到了那一个硬硬的长方体盒子。
从刚刚收到这个盒子至今,她还没有找到机会打开。
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好奇的心像蚂蚁爬过心脏,酥酥麻麻的。
宋式微张望了一下讲台,老师正在同步播放一个英文新闻的视频片断,所有人都埋头疯狂记笔记,聚精会神地上演一场头脑风暴。
宋式微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将礼物盒子悄悄抽出来平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打开。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本厚厚的黑色精装封皮的书。
《尤利西斯》。
今天一大早的首堂翻译课下课之后,宋式微独自到走廊,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葱葱郁郁的绿色,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放松一下紧张又疲惫的身心。
放空之际,杨弋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待到她察觉异样回过头,一双明眸便撞进了对方如和煦春风的笑容里,暖到心窝子里去。
宋式微惊奇地叫了一声:“杨弋?你怎么在这?”
他将一个墨绿色的长方体盒子轻轻地放在在宋式微手掌心,笑得神秘又玩味。
宋式微愣了一愣,问:“给我的?这是什么呀?”
杨弋:“回去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宋式微莞尔一笑,说:“谢谢你,你是圣诞老人专门负责派送生日礼物的吗?那天晚上不是已经送过了嘛?”
杨弋:“你就当那花束是我们送给你的祝福,而这一份礼物就当是我聊表心意了哈哈。”
送花是祝福,而这神秘的礼物盒子里装的才是他的心意。心意如何,捧在手里,此刻脑海中也完全没有头绪,真害怕又会错意了。
宋式微心里一紧,忙不迭地掂了掂,有一定的重量,猜不出是什么东西,皱皱眉头问:“嗯?你的心意,大概五百克左右?”
她机灵地用开玩笑的方式化解了当下这种暧昧不清的情愫。
杨弋:“哈哈哈,那我这五百克的心意,在你的称上,是嫌轻了还是嫌重了?”
宋式微:“我又不是菜市场卖瓜果的,没有称。”
他们俩说了几句俏皮话,上课铃声再次响起,道了别。
在宋式微踏进教室门之前,杨弋冲她身后补了一句:“式微,记得看我写给你的话哈!”
随后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就离开了。
宋式微一头雾水。
头戴式耳机里响起口译老师那熟悉又甜美的嗓音,穿插着某位同学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的中文和法语。
屏幕里的新闻视频已经播完,老师关掉了声音,让几位同学根据自己听到的内容和自成一派的口译笔记来翻译成法语。
口译课是绝对躲不过反反复复地抽查和练习,所有人都是待宰的小羊羔。
预测到这一轮翻译不会选中自己来回答,宋式微舒了一口气,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膝盖上的那本《尤利西斯》,脸上却不知不觉挂上了微笑。
宋式微曾经看过一个笑话,说将这本书包装成精美的礼物赠送给你怀恨已久的情敌、上司、恶邻、竞争对手等,下一步,你就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的太师椅上,每天一个电话,向对方请教阅读体会吧。
宋式微心想:杨弋你可真狠,我可谢谢你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啃得下这本书,才因此保住了发际线,现在倒好,亲自包装成精美的礼物送到我手上,那我究竟还读不读?
厚重的黑色封皮书被扎上丝带和一小束装饰干花,宋式微解开后打开了第一页,有一张小卡片掉了出来。
捡起来一看,还以为会是精心炮制的溢美之词呢,结果,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上。
“我送你这份礼物,并非恨你哈!这是我的答案,你呢?”
她忍不住回想了那一天在图书馆,暗自赌气故意将这本书塞到杨弋手里,他们都清楚地知道那句名言,无论是因爱因恨,是有意或无心,只当是玩笑。
宋式微觉得好笑,并非恨我,难道是爱我不成?
她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分量太重,承受不住。
她压抑自己不要轻易去解读、去揣测,人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否则会错意了,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那便是无可救药、不可饶恕的自作多情与活该。
那就权当这个梗是他们之间开玩笑的东西,不要去细究其中难以言喻的罗愁绮恨吧,玩笑可以化解一切。
但是对于后半句反问,宋式微想了又想,他要什么答案?难不成认真地要她回答上次在图书馆抛下的那个玩笑?
话不清,理不明,无缘无故地说什么怨恨,幼稚!当然,轻而易举说爱不爱的,轻浮!
啪!
宋式微重重地把书合上。
“Emilie,Veuillez traduire le deuxième paragraphe.(Emilie,请你来翻译第二段文本)”
老师那余音绕梁的法式发音悠悠然浮现在耳机里,绕着脑海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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