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殿下,奴才把这女婢送回清幽阁吧···”李掌事微弯着腰,候在一旁。余光暗暗扫了眼书房小塌上的女人。
咣当--
镂空木门被吹开了,阴风贯穿而入,些许树叶飘进屋内,珠帘帷幔霎时摇曳卷成一团。
“这门怎么开了···”李掌事被风吹迷了眼,作势去关门。
跪坐在案几边看书的韩鹤川身躯陡然一颤,似是屋内瞬间阴凉下来了般,没由来的朝小床那侧看了眼。
这风劲儿极大,李掌事铆足力气才将门关上,他重重喘着粗气,似是跟人博斗般了疲劳。蓦时,他神情一滞,似是发觉了奇怪之处。
这偏房四下皆有高檐围堵,侧方更是砌了面红墙,四面八方不通,这阴风从何而来?
“难不成··刮的上下风?”想到这儿,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记嘴巴子。
年纪大了,怎么什么都敢乱想!
一条狐狸毛毯悄悄盖在了童幼宝身上,捏住毯子一角的是一双白皙漂亮的手。那手突然一顿,而后替女人掖了掖毛毯。
他立在榻侧,玉眸中透着些许茫然。
李掌事一愣,继而目光仔细打量着床上女人。这姑娘相貌粗鄙,怕是家中大郎都看不上,殿下怎对她如此上心?
韩鹤川此时也不知自己怎想的,这女婢他只见过两面,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错觉吗?
下一瞬,他神色微变,鬼使神差一把将童幼宝身上毛毯扯掉,扔在了地上!
玉面上陡然浮现怒气,转身欲要离去。
想来是这女婢在背后故意编排他的私事,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李掌事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狠狠吓了一跳,而后又重重点头,殿下还是有点底线的····
刹那,童幼宝猛然觉着身子一凉,瞬间坐起身,瞪大了眼睛!宛若诈尸!
李掌事一口气没喘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鬼啊!”
韩鹤川即刻回身,就听见了一声娇斥,“嚎什么嚎!你不做亏心事哪儿有鬼找你!”
此话一出,李掌事捂嘴噤声,端详一番她的面貌后,还是有些后怕。
再次看去,只见床前边上立着两抹幽魂,那对泛着绿光的眸子透着诡异情愫,直勾勾盯着瘫坐在地的李掌事。
李掌事只觉后背阴风阵阵,回头看,无一人,门框也是紧闭状态。他紧紧捂着唇,泪水直飙惶恐朝四周张望。难不成真的有鬼!
韩鹤川神色未变,立在一侧不语。那卷成一团的珠帘帷幔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形。
童幼宝面色有些苍白,眸中无光,一副羸弱模样,竭力嘶吼过后的她更显单薄。扫了眼陌生屋子,喃喃,“什么时辰了···”
韩鹤川迈出的脚步微顿,眸中掠过深色,旋即,悄悄藏回了帷幔后,没有出声。
这话,是在问那两抹幽魂。
涅惑微上前一步,望了眼天色,难得没有跟她抬杠,“寅时三刻了。”
李掌事神色一变,瞅了瞅四下,心道:姑娘是在问老奴?
随即望了眼天色,起身稍稍整理衣摆,还未出声,只见她直点头,又问道,“迦迪爱怎样了?”
迦迪柯面色紧绷,“尚有一魄,不过损伤严重,怕是····”
李掌事只觉脑中轰隆一声,立刻扫视四周,再看向她时,只见她下了床,喃喃,“那我们回去吧。”
李掌事身形一震,僵硬在了原地,惶恐表情从一而终,“姑娘莫要吓老奴···”那抹娇小身影出了房门他也未反应过来。
脑中一直徘徊那句: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去吧···
若他当时回身,仔细瞧,便能发现童幼宝脚尖并未落地,离地面还有顶点距离。她是被两抹幽魂,架出去的。
藏匿在帷幔身后的韩鹤川,虎躯一震,那一幕,深深印在了他眸底!
翌日。
晌午一刻,骄阳胜火。
锣鼓震响了半边天,舞狮宛如游龙奔走在大街主道上,悦耳铜钟清音掩没在了喧嚣吵闹中,恍然闹市。
吃酒民众闻声推窗探出头,“这是那户人家娶亲?声势如此浩大?”楼下老者眯眼,捻须喃喃,“舞狮开路,血毯压邪,黑马高坐,乃廉政之气!妙哉、妙哉!”
“这刘阿伯净瞎说些晦气东西!小心让理事大人听见,抓进衙房吃鞭子!”素衣妇人提着菜篮子狠狠卒了一口。同行妇人面露嫌恶,附和着,“可不!这刘阿伯上次还咒奴家二郎床下有魂哩!奴家抡起扫把就把这老东西轰出去了!”
桥下小河,划着竹船的渔夫伸长脖子远远望去,“谁家娶亲不带聘礼的?真稀奇!”妇人披着笠衣狠狠揪起渔夫耳根子,“你求娶奴家时,可曾下聘?”
“疼疼疼···”
“····”
喧闹声自南城传到北城,声势浩大,民众纷纷猜测理事大人是要求娶哪家姑娘时,直到队伍停在了太子府门口,民众们沉默了,噤声了,纷纷落荒而逃了···
谁人不知,殿下膝下无儿女,理事大人求娶殿下之女,不是侮辱殿下是甚?
跑吧,看热闹跟小命比,还是小命重要。
“大人,曲子可还奏?”敲青钟的乐师干咽口水,扫了眼太子府牌匾,后侧身问着黑马之上的男子。
“奏!”李墨渊神色肃穆,翻身下马,大步迈入府邸中,随之跟上的,是几位道士。
乐师有些惶恐,这曲子是大人挑的,旋律奇奇怪怪,不像是娶亲奏的曲子。到底奏,还是不奏····
下一瞬,清脆铜音声缓缓响起,传到了太子府邸之中。
清幽阁,偏房。
“这到底是作甚的?”迦迪柯猫着身子,左右看着长桌上之物。
立在一旁的涅惑一身碎屑,面上透着些许憔悴,只见他伸着懒腰,重重打着哈欠道,“忙活了一夜,可算按照爸爸的要求做好这玩意儿了~~”
在床上打坐调息的女人,蓦然睁眼,爸爸?
旋即,她豁然明了,嘴角暗暗勾起奸笑。这家伙终于肯叫爸爸了!迦迪柯诧异回眸,看着涅惑,“爸爸?你叫谁呢?”
“我!”童幼宝缓身下了床,到了长桌边,扫视桌上之物后,满意点头,“不错!涅惑做得很好。”说着,伸手揉着男人发顶。不愧是老娘养的逆子,终于开窍了!
涅惑顺势矮半个身子,任她摸着。心里暗暗嘀咕:这女人丢了六魂,怕是活不长了,最近还是顺着她些好,免得灵宝还未取出,就提前被自己气走了。
迦迪柯有些困惑,目光经两人面上转悠。
她不是名唤童幼宝吗?什么时候改得名?亦或是,这是她的小名···
想到这,迦迪柯忽然正了正身子,沉声道,“爸爸!你伤势恢复如何了?”即是特殊称呼,他怎能低于别人!
童幼宝身形一顿,而后大喜!惊声应下,“诶!”瞧瞧!这是老娘的孝顺乖儿子!
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揉捏着迦迪爱的头发,面上洋溢的,是喜获二子的老母亲笑容。
迦迪柯朝着涅惑无形冷嗤,眼神似乎在说:看,我在她心中不比你差多少。
就在这时,一道麻利身影猛然破门,似旋风般冲了进来,“小姑姑!不好啦!理事大人来求娶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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