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玻璃的过程是极美的,老师傅们会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棒,或吹、或用工具捻,将晶莹剔透的玻璃液凝成各种美丽的形态,
半液态的玻璃液是最迷人的东西,就仿佛是从天界来到人间的奇物,哪怕你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也会在瞬间明白这就是艺术!
商青雄和李秀臣两口子万万不曾想到,被周栋装在酒量子中的‘玉壶春’竟是如同玻璃液一般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周栋很大方,这一酒量子下去盛得满满,堆积在酒量子中的酒液甚至高出边缘,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半圆,阳光下如雪似玉,晶透润泽,随着风还会微微颤动,却不会沿着酒量子流溢出来。
要等到周栋将酒量子移到酒碗中,手腕轻轻一抖,酒液才会缓缓流落,因为实在粘稠,居然拉出了晶亮晶亮的‘丝线’来。
商青雄忍不住俯下身子,让口鼻靠得酒碗更近一些,顿时一阵冷意扑面而来,仿佛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的世界,
风寒料峭,有无数晶莹雪花扑面而来,空气变得无比清新,不仅没有让他感觉到寒冷,反倒精神为之一振。
‘此酒一出三九寒,千山万壑雪如棉,若得红袖来烹煮,正是人间四月天!’
一碗酒,硬生生让他这个酒鬼目迷幻像,得见季节转换、造化人间,这这这......商青雄一把抓住酒碗,只想着一口吞下去,尝尝这奇酒的味道。
“等等!”
李秀臣一把抓住商青雄端酒的手。
“怎么了?”
商青雄疑惑地望着李秀臣,没有因为他的无理举动发怒,反倒有些请教的意思。
很多人都以为像是商青雄这样的出身,多半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其实不然,越是他这种出身,家教越是严格,行事也更加的谨小慎微,生怕有半步行差踏错,就会影响到家族声誉,更别说周栋都要管李秀臣叫声叔,他当然也不会无礼。
李秀臣却是看了看周栋:“李叔虽然没你的酿酒本事,好歹也懂一点酿酒的,这酒怎么会这样冷寒?你究竟在酒中加了什么?”
但凡是酒,必生暖意,
就算是人们夏天爱喝的啤酒,哪怕是入口冰凉,其实本质上还是暖的,这是因为只要酿酒就会用到粮食,粮食禀地力阳气而生,怎么可能酿出来却变为阴寒?
除非是用工业酒精勾兑出的假酒,那才是极阴极寒的玩意儿,显然周栋酿造的酒不可能是这种东西。
周栋笑着摇摇头:“对不起啊李叔,这是个秘密。”
玉壶春哪有这么简单,除了得自美酒星谱的特殊酿造方法,还有神奇酒引的作用,这些让周栋怎么说啊?
“也对,酿酒的秘方怎么可以随便外传呢,是李叔不该问。”
李秀臣放开手道:“商先生,这酒性太冷,不能这样喝的,
如果冒然饮用,恐怕会伤害肠胃,所以最好是暖过后再喝,那样就没关系了。”
商青雄闻言皱眉:“还要暖过后喝啊,像个娘们......”
他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酒王,跟战·友们喝酒的时候,都是端起搪瓷缸子一口闷的,喝慢了都会被人笑话,
更别说像个娘们儿一样还要热过了再喝的,薛宝钗倒是说过跟李秀臣同样的话,可那是劝爱吃胭脂粉的宝哥儿呢,他可是真男儿,不是贾宝玉。
说着低头又嗅了下碗中的美酒,只觉冷是冷了些,却有一股脉脉幽香隐隐透出,虽不如刚开坛时来得剧烈,却更为细密绵长,勾得他酒虫蠢动,有点忍不住啊。
周栋笑道:“李叔说得本来没错,不过我这‘玉壶春’可是另有乾坤的,其实不需要暖了再喝,青少、李叔,请放心饮用就是了。”
“这才痛快嘛,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商青雄端起酒碗就是一大口。
估计是太馋了,这一口就下去足有半碗酒,这酒果然是入口粘稠,在舌尖骨嘟嘟打了个滚,就有一多半顺喉而下,留下小半在口中品味。
“咝,果然够冷,老周难道又在忽悠我?”
因为喝得太急太快,直到这会儿商青雄才回过味儿来,只觉自己这一口吞下了北三省的大半个冬天,顺喉而下的那部分酒液更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冻僵一样。
下意识地就想把口中的酒吐出来,可就在此时,口中忽然腾起一股脉脉幽香,虽不十分浓郁,却好像是旅人在茫茫大雪中艰辛行走,忽然见到有一株红梅破土而出,香虽不及牡丹盛,却是绵绵无绝期,让他心中一愣,停了下来。
周栋笑着看了他和同样眉头深锁的李秀臣一眼,忽然朗声道:“原道定是千岁寒,一花偏领百花开!”这是酒谱上的‘引语’,此时说出来,最合适不过。
“嗯?”
周栋的这句话刚刚入耳,商青雄跟李秀臣忽然脸色大变,那不是骤遇惊变之变,恰恰是大地逢春、龙蛇起陆、万物重获生机的一变!
口中那股脉脉幽香渐渐转盛,此时开放的又何止是梅花?迎春花开了、桃花开了、梨花也开了......
一股两股三四股,五六七八九十股!一道道暖香在口中流动、交融,每一股都有着属于自身的味道、自身的奇巧!它们欢呼着、蹦跳着、四处冲撞着,却是丝毫不为混乱,因为它们共同代表着春天的味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商青雄和李秀臣的五脏六腑之中,都升腾起一阵暖暖春意、无限生机,四肢百骸、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在‘破冰’‘松动’,好像要长出一朵朵的迎春花来!
这才是‘玉壶春’,这才是春天!
这是一壶可以令人遍体生春,焕发出无限生机的酒。
神之酒品,无过于此!
在两人面色百变,无限惊喜赞叹的时候,周栋也慢慢饮下了一碗‘玉壶春’,感悟着体内的盎然春意,不觉笑了,
他终于酿出了真正的神之酒品,超越了蔡重九当日的那壶‘斛摇光’!
“老周......”
商剑雄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这就是‘玉壶春’吧?这就是‘玉壶春’啊!
好酒,太好酒,太太好酒!”激动的语法都乱了......
“是玉壶春。”
周栋笑着点头:“其实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
“那又是什么?”
“我的千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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