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居前立着六对父子,皆是忐忑地等待着宋潜约谈的熊孩子及熊家长。
霸凌宋宁音的共七人,其中六人皆为宋家门人客卿或家臣家将的子嗣,且无突出成就,并无去竹山清静台参加上元庙祭的资格,这六人及其家长便一早等在了小山居外。
“重光君!”
一个作家将打扮的高壮男人推了手边的少年一把。
少年踉跄着朝宋潜走了两步,又退回到父亲身边,任由父亲推搡,也只是一个劲儿往后退,他的脸上还带着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倔强。
“重光君,孩子不懂事……”
宋潜抬起一只手,制止家将接下来的话,沉默着往小山居里走。
同样遭遇过霸凌的他,比谁都懂,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不是一句“对不起”或一句“孩子不懂事”可以揭过的。
路过花厅,宋潜停步看向涂山铃。
涂山铃立刻会意,“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忙吧。”
宋潜颔首,示意七对父子跟上。
宋泺心中越发忐忑,观重光君和“宋宁音”相处的状态,这二人当是很熟的,那么重光君会站在谁那边,不言而喻。
在这种情况下,三分罪都能被定成七分罪,更何况宋传所犯之错十足十全是真的了!
他暗暗朝身旁的客卿使眼色,客卿却毫无反应。
他心中暗恼,这些个舞文弄墨的人不是惯会出主意的么,怎么,这时候哑巴了?
宋潜进了一间较大的静室,率先坐在几案之后,他示意大家都坐,才慢条斯理地点了一个倒流香塔。
被宋泺瞪过的那名客卿却没有坐。
宋潜看向那名客卿。
客卿上前两步,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辰教子无方,愧对湛源君信任,愧对重光君教诲,羞领教谕一职,自请撤职。日后,辰当以此为戒,端正家风,严加管教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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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白鹭扑扇着翅膀落到水面,爪子快速在水里抓了一下,旋即收起,展翅高飞,盘旋一圈,优雅地落到岸边梳理羽毛。
涂山铃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清它们从水里抓起了什么,心中好奇,便沿着游廊往水榭走。
她趴在水榭窗口,探出半个身体往外瞧,眼珠随着白鹭转动。
身边突然咚一声,紧接着一个毛乎乎的东西就贴了过来,与她排排坐,一起好奇地瞧着白鹭。
她一偏头就看到了一只雪白的毛团子。
这是一只两尺长一尺高的小狗,长毛扁脸,吐舌头时,自带三分笑,显得特别温顺。
涂山铃冲它眨眼睛,它就冲着她摇尾巴。
不知为何,毛团子突然高兴起来,扑到涂山铃身上,伸长脖子看她。
她伸手就在狗脑袋上搓了几把。
“猫猫你在哪里,别乱跑,小心掉水里。”
雪白团子身体弹动了几下,双脚在涂山铃腿上连踩。
“猫猫!猫猫!猫猫!”
雪白团子终于忍耐不住汪汪叫了几声。
不多时,昨天刚见过的那个十一二岁的侍女就抱着一只纯黑的大猫跑了过来。
小侍女一见到涂山铃就笑了起来,“是你呀!猫猫很可爱吧!”
涂山铃下意识朝黑色大猫看去,“我觉得橘色的猫比较可爱,黑色的猫……比较威武。”
小侍女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她指着狗,“那是猫猫。”她又指着猫,“它叫狗狗。”
“……”涂山铃,“谁取的名字,这么……这么有趣?”
小侍女一脸崇拜,“当然是重光君啦!”
重光君。
宋潜。
宋子牧。
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涂山铃觉得这种事情比较像她做出来的,在很久远的当年,她满地打滚求阿娘给她养一猫一狗,她要给猫取名狗狗给狗取名猫猫,却被她阿娘严词拒绝了,理由是这么叫猫,猫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猫还是狗了,狗也一样。
涂山铃眼角余光处人影晃动,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姑娘迅速躲回了廊柱后面。
她便笑着说:“猫猫还给你啦,那边有个小朋友在等你,你快去吧。”
小侍女却没急着走,“我叫冬儿,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明年就要定亲了,定亲就得搬出小山居。在四海城,我不认识什么人,出去后,我找你玩啊。”
她家虽世居四海城,但她打小入小山居伺候,几乎与世隔绝,确实不认识什么人。
涂山铃点头,“我叫宋宁音,住西城。”
冬儿非常愉快地抱猫唤狗地走了。
涂山铃远远看到冬儿走过去跟着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汇合,小丫头非常拘谨,冬儿伸出手,她赶紧紧紧拉住冬儿的手,只敢盯着脚尖走路。
沿着游廊走了一段,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的身影便隐没在树后了,涂山铃收回视线,朝前方花厅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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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自称为“辰”的男人,无喜无怒。
他打开放在桌上的茶盒,往琉璃茶壶中放入一片雪梨、一片橙子、一片猕猴桃,并两小块冰糖,取过红泥小炉上烧的水,注入茶壶中。
三片果茶在开水中翻滚,气泡不断从果茶上冒出,无色透明的水,渐渐被染上水果的颜色。
宋潜忽然夹起一片柠檬,投入茶壶。
宋泺心中颇不耐烦,脸上便带出了几分,他微蹙着眉头,看着宋潜泡茶。
宋潜却端起茶壶,整个丢进了垃圾桶里。
刚辞去教谕一职的客卿面容震动,手微微发抖,再次向宋潜叩了个头,“辰自知无颜面对重光君,这就带着不孝子离开,此生再不入四海城,途遇宋氏子弟自当退避一射之地。”
他抓住了孩子的手,孩子却猛然甩开了他的手。
“父亲,您凭什么替我认错,凭什么说退出四海城就退出,离了四海城,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您调查清楚啊,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不是宋宁音惹我们,我们怎么会对她动手?!你怎么不让她对我们道歉!”
孔辰人生第一次深深后悔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他在致用斋里汲汲营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生活学习环境,却原来他的儿子旁的没学到,倒先学会了钻营!
或许离开四海城,让儿子见识人间疾苦,知道一餐一饭来之不易,是件好事,他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伸手按住了儿子的脖子。
“孔先生且慢。”宋泺坐得笔直,双眼逼视着宋潜,“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致用斋修习的人这么多,这几个孩子不找别人的麻烦,只找宋宁音的麻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宋宁音立身不正怪不得旁人。”
宋潜淡淡移开视线,手指在一个小圆盘上一点,圆盘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朝他拱手行礼。
他颔首回礼,“让廉洁公署、治安公署、治粟公署清查宋泺。”
影像中的人再次行礼,“是,师父。”
宋泺心头狂跳,“重光君,这是何意?”
宋潜的视线重新落在宋泺身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廉洁公署、治安公署、治粟公署不查别人只查你,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你宋泺立身不正怪不得旁人。”
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懒得理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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