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您误会了！”周贺冷静并且认真地回答了姜诚，“我跟小悦…是在她离开家之后认识的。”
姜诚哼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论年纪，我应该没比你大多少岁，还是直接叫名字好了，我听着舒服。”姜诚话里有话地说道。
“你是小悦的爸爸，叫您姜老师是应该的。”姜诚对他的意见比较大，周贺不可能感觉不出来，但他比姜悦大了好几岁是事实，周贺也并没打算隐藏什么。
“你们这些年都住哪里？”姜诚看了一眼姜悦，问的却是周贺。
“海城，我们一直在海城！”周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姜诚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并且多取了一颗递给周先生。
“这是医院！你就不能不抽烟！”姜悦讨厌吸二手烟，可姜诚的烟龄都快二十多年了，并且他从不顾及姜悦如何，每次都很理所当然地告诉她，“我二十多年的烟龄都没什么事，未必你熏一会儿，能把你给熏死不成？”
或许对生意场上的人来说，香烟和酒真的是避免不了的一种社交方式，周贺也抽烟，但他很少在姜悦面前抽。
这会儿姜悦一抗议，周贺婉拒的同时，姜诚倒也难得的把香烟给收回了兜里。
他接着刚才的话说，“海城不管是租房，还是物价水平都比这里，高了两三倍不止…凭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你能生活的下去五年？你倒跟我说说，这些年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姜诚的话，明明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挺平常的，但那种语气听上去就是让人觉得刺耳极了。
周贺刚想要解释，姜悦就激动地呛声，“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去偷了，去抢了，还是去卖了是吧？！”
姜诚冷笑一声，脱口而出暴喝道，“我就怕你让人给卖了都不知道！”
这个人字指的是谁，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姜悦我告诉你，你不要仗着你的腿现在好一点，你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再这么任性乱来，将来有的是你后悔的！”姜诚气不过，又补了一句。
“我怎么任性乱来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任性乱来了？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你放心，我早说过了，就算去要饭，我也不会求到你跟前去的！”
姜悦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她总是这样，外人再怎么给她难堪，她都不怕，但每次只要一跟姜诚吵起来，眼泪就怎么忍都忍不住。
别人再怎么看她，她其实都不在乎，可姜诚话里话外，居然也觉得她会是那种不知轻重，没有廉耻的人
饶是周先生再怎么淡定，这会儿脸色也青了一点，“姜先生！我跟小悦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是一直挺喜欢姜悦，也愿意照顾她，但我们俩从来都是大大方方，不存在任何一点见不得人的东西！”
“周先生！既然我们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就开门见山的讲了！”姜诚也不打算再跟这位周先生继续装客气，“姜悦从小腿不好，一直都待在家里，没见过多少世面，也不知道社会的复杂和挣钱的不容易！”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实话实说，姜诚的这两句话，倒是有几分身为人父的苦心在里头的，周贺听得出来。
“虽然我跟姜悦就像是前世有仇，但她怎么说也是我女儿，我不可能真的任由她自生自灭！我们家虽说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但也不至于真的没她的饭吃！”
姜悦在一旁听了，很是讽刺地回了一句，“我倒真要谢谢你给我一碗饭吃！”
姜诚没理她，只是更犀利地对周贺说了一句，“我也年轻过，也是从一穷二白一点点自己打拼出来的，你说你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再来我面前说什么喜欢，玩什么纯情，你敢说但我却不敢信！”
我去！周先生这回可真知道姜小悦的完全的现实主义清醒派的性子是随谁的了，这么大的问题，他真是说错半点，都会掉坑里！
“姜先生！我想…您更在意的是…”周贺正思索着要用什么定心丸来安全填过姜诚抛出的这个大坑时，姜悦却直接拉了他往外推，“你先回去，你就算是说破了天，他也不会信的！”
周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走掉，他跟姜悦说，“我得跟你爸谈谈，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彻底谈开了，否则以后…”
“这个问题永远都谈不开！”深知姜诚脾气的姜悦，太知道他的控制欲有多强。
她五年前之所以会被逼到那样的绝境，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姜诚想逼她跟他找的那些相亲对象结婚。
所以即便周先生今天说的天花乱坠，让姜诚相信了点什么，那么紧接着姜诚肯定能在一个月之内，就定好酒席，安排好婚礼事宜，用各种方式逼着她跟周贺去领证！
对于周先生，姜悦连自己心里那关都没完全过去，更不可能让姜诚硬推着往前走！
前十六年，她在老太太极端的性子下，已经几乎不能有半点自己的意志，现在她好不容易脱离了姜诚的掌控一些，更不可能再过回从前的那种日子！
“姜悦！你到底想怎么样？年纪大的给山里人当祖宗都嫌老了，让你去相亲你不去，让你结婚你也不结！现在，你既然自己带了一个男的回来，我连多问几句的权利都没有了？！”姜诚眼见着又要爆发了！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想有一件事，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可不可以！从小到大，你该管我的时候，人影都没见！等我长大了，你却想起来管我了！无论什么事都想让我照着你的安排走！我告诉你，晚了！”病房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点就爆！
父女俩争执的声音，把医院的其他人都惊动了，还是护士过来说了一句，“这是医院病房，你们当自己家了，还是当菜市场了！都冷静一点，别再吵了！”
姜悦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紧张的气氛没过多久，姜诚也铁青着一张脸开着车离开了医院……
姜诚走后，周贺看着姜悦把自己一点点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时候，连安慰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干脆陪着姜悦坐在墙角，半晌才苦笑着开口说，“虽然早就知道你跟他们关系不太好，但真不知道能糟成这样！”
“现在你知道了？赶紧离我远点儿！不然早晚，你也得被战火烧到！”姜悦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失意而落寞道。
周贺心里惊了一下，这他最近好不容易能让姜小悦对他放松点戒备，不会让姜诚一趟给她打回原形了吧！这还得了！
“宝，咱们说好了，不管你跟你爸怎么吵，不管你爸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不能让我顶包啊！不然我可真冤大发了！”周贺跟惊弓之鸟一样，凑过去跟她约法三章。
姜悦看着周先生那半跪在地上，撑着结实的手臂，可怜兮兮看向她，还真诚眨眼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②
这天，蓝兰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段不算清晰的视频。
“蓝，这视频里被打的女孩子…看着好像是你女儿吧？”
蓝兰这时正跟几个朋友在理发店里焗油，她看也没看就笑说，“神经病！怎么可能…姜悦的性子，还真没人能欺负的了她！”
“不是啊！我看着真的像姜悦啊！这还是在前两天在医院里拍到的，听说打人的那个都被警察给带走了！”蓝兰看她说的跟真的似得，就往那视频上看了一眼，当即脸色就变了！
“这死孩子！谁知道怎么回事……”
蓝兰焗完油，急火火地赶到了医院去。
因为之前林嘉给她打过电话，所以她知道姜悦在哪个病房，可是进去了之后却没看见姜悦的影子。
找了一圈儿之后，她看见了远远并肩走来的姜悦，还有一个脸生的男人。
“小悦！”蓝兰很着急地喊了一声，一把上前把姜悦拉过来了一点，“我问你，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儿，就你被打的那个…”
“没什么，前两天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疯子！”姜悦轻描淡写说道。
“你还撒谎，那女的口口声声说你勾…”蓝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个男的，姜悦！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赶紧的跟人断了！这视频还好，没被传到网上去，这要是让你爸看见了，还不得把他给气死！”
够了！姜悦真是受够了！
她挣开蓝兰抓着她的手，“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是吗？被伤到的人是我！”
蓝兰没问过一句她的伤，她的病，她的关注点只在视频里的事儿！
“那你…被伤到哪里没有？”
姜悦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句，“没有！你还有事儿么？没事儿就回去吧！”
“你跟那个男的是什么…”蓝兰仍不放弃追问。
“不关你的事儿！”
“你这孩子，我欠你钱哪！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你死活，回头真出了事儿，别找我哭！”蓝兰没好气道。
虽然姜悦并不想跟蓝兰多说什么，但周贺寻思这么大的锅，他还是背不太动的，于是在蓝兰走的时候，还是多说了一句，“我向您保证，这事跟姜悦，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蓝兰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但你以为懒得管，是真的就不管了么？如果真的不管了，姜悦还能图个清净，但自觉因为女儿的事情特别费心的蓝兰，又开始绞尽脑汁的发动一切关系网，为姜悦找合适的相亲对象了！
她一般接到电话的第一句开场白是：“对的呀！小悦现在行动方便多了呀！我也没想到的哦！哎呀，女孩子过了三十，就跟黄了的菜叶子一样，所以抓紧请你们帮忙呀！”
于是大概过了十来天，蓝兰便约了对方跟姜悦见面，而姜悦愣是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蓝兰骗她来相亲的。
于是，一个人不太给力的姜悦，特意发了一个短信给专注捣乱三十年的周先生。
于是还闹了一个年度最佳笑话的戏剧性场面，同时也气的蓝兰差点跟介绍相亲的那个朋友差点打起来。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儿了。
先说说姜悦出院的这天，她隐约记得日子有点特殊，但硬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日子了，直到她在医院门口见到林嘉的车。
这一天，是当初她跟林嘉在一起的纪念日。
如今再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了。
“小悦！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他盯着姜悦问。
他问的客客气气的，周先生虽然心里堵得慌，特别想上去给我们又高尚又忧郁的林大医生一拳，但说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到不得已，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
于是乎，周先生特别“大方”的跟姜悦说，“你们聊吧，我去车上等你！”
姜悦撑着遮阳伞，等了一会儿没见林嘉开口，她便转了身想走，林嘉又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拉住了她的手。
坐在车里远远看着他们的周贺，脑子里的那根弦儿瞬间就绷紧，心里默念一万句草泥马，可面上还是镇定的很。
林嘉好像递给了姜悦什么东西，又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姜悦回来的时候在垃圾桶旁边停了一会儿，但那东西愣是没扔下手！
“他给了你什么呀？”周先生装着漫不经心地问。
“没什么，走吧！”姜悦有些怅然的样子。
要说别的事儿，周先生其实都不怎么较真的，但一看姜悦的脸色不太对了的话，他就觉得有点烦躁了。
“既然没什么，干嘛还怕我看！”
“垃圾你满意了么？”姜悦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周先生突然有些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把东西抠出来就往车窗外扔。
“还真是垃圾啊！那就更该扔掉了！”周先生那一瞬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易拉罐盖子，边缘被剪平了一点，拉环的地方串了一条线，应该是林嘉平时经常带的。
“小悦！我们现在这样挺不错的是不是？所以你别做让我多心的事，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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