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今日又写诗啦!书简就在我手上!”他大声喊着,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向着他聚拢了过来,就连后面踩着高跷的队伍一时间都被拥堵折腾得脱节。
秦轲从人群之中还看见了许多官差打扮的人,只不过他们倒是一点也没打算要上前去维持秩序,反倒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也在期待些什么。
只是那人喊了许久,永远都是那两句,顿时引起了不少围观者的不满,有人斥责道:“国主新诗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赶紧说。”
“就是,你光喊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吹牛?”
“胡老百,你这个卖关子的性格能不能改改,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这位显然是老熟人了,也不给面子,张口就大骂。
当中的胡老百得意地笑着:“急什么,我可不是在吹牛,我胡老百别的不行,可这传信的事儿从来没吹过牛,国主每年在灯会都会作诗一首,想想当年贵妃娘娘嫁入宫中那日,国主作的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不正是我传的?”
提到这首诗,围观的唐国百姓们面色倒是缓和了些许,有人重新念着这首诗,细细回味着道:“如今听来,国主这首诗仍然令人惊艳,能让国主做出‘云想衣裳花相容’的贵妃娘娘,不知道是如何美丽的人儿,此生若是能得见一次,即便是让我折寿一年都值得。”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嘲笑道:“还折寿一年?就算你折寿十年,贵妃娘娘也不可能在你面前出现哪怕出现一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尽想好事儿。有这样的美人,国主自然是不舍得让他抛头露面的,何况贵妃娘娘不仅仅只是一位美人,还是一位贤内助,有她在侧辅佐,我唐国才日益强盛,压着那蠢蠢欲动的荆吴不能北上,墨家纵然疆域最广又能如何?还不是进进退退,何时占到过便宜?”
“我是说即便!即便你懂吗!我又没真的指望!”
秦轲看了阿布一眼,低声道:“贵妃娘娘?是那位……杨贵妃杨太真吗?”
阿布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荆吴的时候,太学堂的课上始终绕不过去的有这几个人,其一,自然是秦轲见过的那位“墨家上将军王玄微”,在黄汉升认为,墨家现如今两派相争,墨家巨子虽然尊贵,却难以平衡两方,不足为荆吴大患。而上将军王玄微却是少有的墨家实用派,不论是法家还是儒家,都不敢轻视这位战功赫赫的上将军,就算荆吴如今与墨家交好,可谁都知道,逐鹿天下的乱局之中,双方迟早还要一战的。
其二,是沧海的曹孟,据传此人胸襟开阔,气度非凡,手下猛将如云,更有刘德这样的军师祭酒从旁出谋划策,虽居于苦寒之地,却能一举训出“虎豹骑”这样的铁甲重骑与群雄争锋,将来也必然会成为荆吴大敌。
而其三……便是这位名为杨太真的杨贵妃了。
她虽是一介女流,黄汉升却说她在李求凰的放纵之下,已是逐渐总揽了朝政,说一不二。
在唐国,百官最重视的不是生性闲散的李求凰时不时就取消的早朝,而是在内阁之中,与杨太真商议朝政,当初发兵荆吴也正是她的果断决策,若非有诸葛宛陵和高长恭两人默契配合,还有那些前吴国士族鼎力相助,只怕唐国现如今已经占据南方疆土,席卷天下了。
这样的女人,仅仅只是只是听闻,就已经让秦轲生出几分敬畏。
“别吵别吵!”胡老百笑着喊道,“你们还想不想听新诗了?”
“你倒是说啊,别光在这里扯淡放屁!”
胡老百哈哈大笑起来,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下,打开竹简,缓缓念道:“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其实胡老百的声音不错,沉重但不压抑,微快但不轻浮,只要他不再声嘶力竭的呐喊,他足可以当一位说书先生,或者是吟咏的诗人,而在他念出这首诗之后,众人也沉寂了下去,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官宦,似乎都是在细细品味着这首诗的韵味。
后面的人有些听不真切,自然有前面的人一点点向后传达,一时间,除了锣鼓的声音,整条街道上鼎沸的人声竟然为之一空。
反倒是秦轲有些惊奇,难不成这唐国……人人都懂诗不成?他皱了皱眉,也默默念起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这位唐国国主果真是潇洒风流。
不过,他显然不像唐国百姓那般对李求凰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诗文在他这里甚至比不过那蒸笼里的肉包子,轻笑了一声,他也就趁着众人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带着阿布离开了街区。
走出很远,秦轲大呼小叫着道:“我算是发现了,唐国的所有人都是疯了的。”
秦轲吐了吐舌头,然而正好擦肩而过一名魁梧的壮汉,听见他的这句话,顿时对他怒目而视,秦轲知道自己有些理亏,自然也没辩解,径直往前走去,看背影倒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这也算是唐国的一种风土人情?记得前朝还有个楚王喜欢细腰女子,书上记载‘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大概也是同理的。”阿布失笑,正想接着说两句,却突然感觉到秦轲在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袖子。
秦轲的眼神深邃微亮,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拍了拍阿布的肩膀,低声道:“有人。”
有人当然不是说街道上有人,在今日的定安城内,到处都是四面八方涌入的人潮,现在想要找一条冷清无人的街道才真是一件难事儿,而他很快反应过来,秦轲口中的“有人”,是指有人跟踪。
阿布警惕起来,但嘈杂的人群让他根本无法判定到底谁是跟踪者,秦轲则是再度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说道:“别太明显。”
他在九江城的时候就跟高易水学了一招,知道此刻他们最需要的,反而是保持平常,装作根本没有发觉的样子,若是他们去注意旁人的神情,左顾右盼,反倒会让对手看出来他们已经察觉到有人跟踪的事实。
“是谁?”阿布显得身子有些僵硬,强迫自己跟着秦轲往前走,不要回头,“是九江城跟踪你的那些人吗?”
“还不知道。”秦轲跟阿布说过这件事情,就连周公瑾也知道,只是周公瑾虽已派人去调查,但估计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不过这次他们的跟踪显然比以前谨慎得多,我也是刚刚急忙从人群中跑出来的时候,才感觉到了些许异样。”
他展开风视之术,然而满耳朵的嘈杂让他差点背过气去,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可能用风视之术从人群之中找到那几名跟踪者,只得道:“我们继续向前。”
“好。”阿布点了点头,两人顺着人群不断向前,然而秦轲却依旧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扫视,他微微偏头,却只能看见人山人海,有些人甚至在街边买了面具,更增加了他辨识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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