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只是试探,然而这一剑,却已经带上了仲夫子真正的力量,甚至因为速度太快,含光剑几乎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随后直接出现在了公输般的面前。
也是到这个时候,无数的地砖碎片才终于被这样一股可怕的力量掀了起来,像是平地里卷起了一阵带着锐利刀子的狂风,咆哮着把公输般覆盖在其中。
公输般微微眯着眼睛,悠闲的姿态倒像是在屋子里看窗外倾盆暴雨的的慵懒老猫。
他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上满是被含光剑割裂出来的痕迹,看上去异常凄惨,但还是能看出他手臂的精壮轮廓,随着他中指无名指与大拇指捏在一起,捻出一个优美的手印,指尖一下一下地弹在了含光剑的剑尖上!
“当当当当”四声如撞钟一般的巨响在沙尘之中奏响,震得百官们疼痛地捂住耳朵,随后那柄含光剑就真的像被钟杵直接撞中了一般,带着锐利的风声倒飞而回!
剑光掠过仲夫子的肩膀,切断他几根飘散的发丝,在他肩膀的的衣物上留下一道裂痕,随后继续斜着向上,竟是直接把机关城大殿里顶部的一处飞檐给撞得轰然炸裂,开始向下坍塌!
聚在大殿门口的百官们都是面色发白,眼见那足足有数丈高的飞檐轰然地砸落在地砖上后,脚下一阵震动,纷纷因为害怕而缩进了大殿之中。
这可是宗师境界高手的对决,仲夫子要是后退个几十步,在大殿里跟公输般打,只怕把这大殿给拆了都有可能,即便这种层面的对决天下难见一回,可终归不用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不是?
不过他们没有看见的是,就在飞檐坠落的同一时间,高高的台阶下,公输般的身影同样倒飞了出去,越过宽阔的广场,轰然地撞击在高高的墙壁上,把那砖石的墙壁撞出一个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巨大缺口。
刚刚他击飞含光剑的招式名为莲花手印,本是存在稷上学宫的佛家手印,当年他为了破解老巨子的机关术,找了不少冷门书籍,希望能以此旁触及通,虽然效果一般,却也顺势学会了一些奇特招数。
只不过因为刚刚仲夫子的一剑上力量太大,而他又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同境界的人交手,所以反倒是因为反震的力量把自己震得撞碎了墙壁。
但即便是如此,当他再度站立起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岩石一般的皮肤依旧带着青灰之色,就好像一块历经风吹日晒,却始终保持着原样的笨拙石头。
仲夫子看着那片滚滚烟尘,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后两块巨大的砖石碎片便高高地飞了起来!
宫室的围墙,除了内里的夯土层,外层的砖石也都是专门从山中开采的大石,接缝之处更是用了泥土、沙子、石灰、稻草等等混合而成的材料,使之坚固无比。
因此这些高高飞起的砖块碎片非但没有在空中解体,依旧还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携带着呼啸的风,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投石机甩出的巨石。
直到它们一直在空中升到最高点,开始下坠的时候,带起的力量更巨大!
换成是小宗师境界的修行者,只怕承受任何一块巨石都足以让他们重伤甚至死去,而仲夫子修行的精神之道,本就没有那般强健的体魄,所以真要是被砸上一下,非得变成肉泥不可。
但仲夫子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走动,宽大的袖子如展开的双翼,又被收拢到背后。
仲夫子冷冷地望着天际,发出一声低喝。
几乎是一瞬间,他宽大的袖子猛然升腾而起,衣袍的下摆四处飘散,一股绝大的力量无形之中迸发出来,几乎在空中构建出一道带着淡淡金色的光华,竟然直接把那落下的巨石给弹了出去!
言出法随!
修行气血的武士固然可以凭借浑厚的气血和体魄发出武神之咆哮,震惊四野,而修行精神的文士虽言语上不能那般响亮,却也同样蕴含着力量。
被弹飞的巨石很快落地,发出一阵又一阵轰然的巨响,砸坏宫墙、砖石地板,把这本该是一片祥和广场变成了一片混乱的废墟,恐怕不论谁看见,都会为之心痛。
但仲夫子知道,要对付公输般,他决不能有半点手软或是心有旁骛,得礼,便不能饶人!
他再度从台阶上走下一步,含光剑已经蓄势待发,就在地砖轰然被撞击开来的那一刻,机关巨龙终于从地下钻了出来。
虽因为在地下钻出通道,所以身体上多处已经变得扭曲,就连龙头都已经毁了半边,但当它昂首之时,依旧气势逼人。
仲夫子的含光剑一闪而逝,直穿机关巨龙的头颅,顺着脊柱一路向后,却是在一刹那之间便已经把整个机关巨龙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随后公输般的身影一闪,转眼便到仲夫子身前。
还没等仲夫子做出反应,却有一把带鞘剑斜斜地从他肩膀后透了出来,与公输般坚硬的拳头彼此一撞,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响声。
仲夫子被震得后退了一步,震惊地转过头看向身侧,公输般微微眯起了眼睛,双腿平静站立,迎着寒冷的风,似笑非笑。
“巨子”仲夫子不必转头已经知道,因为整个朝堂之中,只有巨子才有这样的实力与公输般对阵,而且那墨黑的剑鞘向来是巨子的佩剑,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
“不必说了。”巨子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要替我拦下他,但我和他的事情,或许只有我和他才能解决。”
一只手拍了拍仲夫子肩膀的巨子站直了身体,白色胡须在风中摇曳如菖蒲,目光悠远地望着公输般,叹息道:“既然离开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回来?”
“该发问的反倒是应该是我才对。”公输般看着巨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既然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又为何现在走出大殿?再过一会儿,禁军便已经到了,想必去搬救兵的慎釐也该已经带着军营铁骑在路上,只要你不出来,就还能继续当你那个位高权重的巨子,不是么?”
巨子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随后再度叹息一声道:“时隔这么多年了,师兄,你的言辞还是这般,锋芒毕露。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再度见面,真的一定要在这里先来一场论战么?”
“论战也未尝不可,只是巨子大人自恃身份高贵,多半是不愿意与我这个低贱的糟老头子争辩的,有**份。”公输般冷漠地道。
巨子被公输般极快地的言辞一阵抢白,也是一阵苦笑:“师兄何必用这样的话嘲讽我?自恃身份?我在你面前是什么身份?哪怕我是巨子,可在对你来说,我是巨子又如何?”
面对巨子这样的态度,公输般也终于沉默了片刻,望着巨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道:“你倒是已经变得圆润了许多,当年在稷上学宫舌战数十人,傲视群雄的棱角都已经被磨看不见了。”
巨子的眼神却是不悲不喜的,只是有几分感慨地道:“是啊。这些年,我变了很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坐了这个位置才有了这些变化,还是我本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公输般此刻站在台阶的最下方,与巨子隔着大约二三十级台阶的距离,然而这样看似短暂的距离,却又是那样漫长,似乎永远都无法接近。
“你回来做什么?”巨子又开始问起一开始问的问题,只是换了一个句式,但不变的还是一开始那并不带有愤怒或者是厌恶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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