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忡间，霍子琛已经轻轻退开，朝她温润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一念僵在门口。
刚刚贴过来的，是霍子琛的脸颊。
这里是法国，互相行贴面礼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跟同学间也是这么打招呼的，可对方换成霍子琛，就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一转身，凌葳一张俏脸就在眼前放大，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葳葳？你干什么？”
凌葳眨巴眨巴了大眼睛，不好意思笑笑，“吓到你啦？抱歉抱歉。”说着，替她揉着肩膀，关了门，推着她往沙发走去。
“他走了？”
“嗯。”顾一念应一声，心神未定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凌葳给她倒了杯水，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来，喝杯水压压惊。”
顾一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接过杯子喝了口水。
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看着凌葳巴巴的眼神，她拿过沙发上的抱枕抱在胸前，往后一躺，长舒口气，“说吧，你想问什么？”
“霍二爷他……怎么会在巴黎？”
“出差。”
凌葳狐疑地挑了挑眉，笑嘻嘻凑过来，“你信吗一一？”
顾一念耸了耸肩，“我为什么不信？”
凌葳拉长了语调“哦——”一声，又问，“这么晚了，他来找你做什么？”话落，又补充一句，“一一，我知道你瞒了我些事情，给我从实招来！”
顾一念将抱枕扔过去，“没有！”
凌葳一把接住，抱住她手臂蹭了蹭，“一一，你就告诉我嘛。”
见她不问个究竟不罢休，顾一念无奈，将她推着坐正，笑容淡了淡，“我回来的时候，在酒店外面碰到傅奕辰了。”
“什么？！”凌葳一惊，“傅奕辰？他是来找你的？”
“嗯。”
凌葳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巴黎？”
“毕竟是同一个学校的人，我给老师做嘉宾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凌葳一脸唾弃，“他还有脸找你？还想复合？”
顾一念点头，“霍总也住这里，我跟傅奕辰拉扯之间，正好碰到了刚下飞机的霍总，他给我解了围。”说着，两手一摊，“事情就是这样。”
“你没事吧？”凌葳担心道。
“我没事，霍总出现得很及时。”
见她没事，凌葳放了心，很快又狭了眸子，一脸八卦的神情，“英雄救美啊这是，那霍二爷刚刚来干什么？安慰美人儿？”
顾一念瞪她一眼，“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被垃圾前男友盯上，你就只想着听八卦？”
凌葳又歪了过来，靠在她肩上，“这不是有你的霍总嘛，哪里还需要我出马？如果他不在，我一定保护好我的大美人儿。”
顾一念捏了捏她的脸，见她目光灼灼，无奈，只得招了，“他过来问了下傅奕辰的情况，以防他之后在网上放黑料造谣我。”
凌葳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几分，“这倒是，我没想到傅奕辰居然这么死皮赖脸，明明当初劈腿的是他，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求你复合？”
想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体看向顾一念，“那你明天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要请酒店的保安送你过去？”
顾一念抿了抿唇，想到霍子琛临走前说的话，迟疑着开口，“霍子琛说他送我过去。”
关系到顾一念的安危，凌葳收了玩闹之心，“嗯，这样保险些。”
突然，又一挑眉梢，笑眯眯看着她，“我说……总感觉霍二爷对你不一般啊，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顾一念起身，打了个呵欠，忽视了她的话，“十点多了，我该睡了，明天还有演出呢。”
说着，走到房间前，转身朝她笑笑，“晚安了葳葳。”
看着顾一念进了房间，凌葳惋惜地“啊——”了一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进浴室洗澡去了。
*
第二天。
因为昨晚有些心神不宁，顾一念快到十二点才睡着，早上醒来已是十点多了。
她睁开眼睛躺了一会，拿过床头的手机。
屏幕上多出两条未读微信。
点开一看，一条是宁潇昨晚九点多发来的，问她彩排怎么样。
另一条，半个小时前来自霍子琛，问她演奏会是晚上几点。
她先回了宁潇，然后点开霍子琛的对话框。
“晚上七点。”
霍子琛很快回了微信——
“你要几点过去准备？”
“下午就要过去了。”
“好，吃完中饭，我送你过去。”
顾一念盯着他那句话，睁大了眼睛沉思良久。
拒绝是不能拒绝的，不然反而显得心虚。按理，老板主动说要送你，你怎么着也得请他吃个中饭才是，可经过昨晚的事，她心头还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霍子琛，她虽然不能太过疏远，但也不想走得太近了。
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句话过去。
回完，就爬了起来，开始梳洗。
隔壁房间。
霍子琛坐在露天阳台上，手里端着杯红酒，意态闲闲。
昨晚他睡得很好。
睡醒时，鼻端仿佛还萦绕着小姑娘身上的甜香。
喝了几口酒，放在面前茶几上的手机亮起，他拿起来，划开锁屏，看着微信的对话界面。
“那就麻烦霍总了。”
看着意料之中的话，霍子琛轻笑一声，微微晃着杯中的红酒，浓隽的眼底盛满愉悦。
没良心的小东西。
昨晚临别时到底没忍住，那个贴面礼……还是唐突了。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起身进了房间，他解开睡袍，进了浴室。
*
因为下午就要去音乐厅，所以午餐决定和凌葳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
出门前，凌葳眨巴眨巴着眼，一本正经问，“一一，要不要叫你老板一起啊。”
回答她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凌葳窃笑一声，跟了上去。
吃过饭，顾一念回房间拿小提琴和演出穿的服装。
正在把小提琴装进琴盒里，门铃响了起来。
顾一念看向凌葳，“葳葳，你去开下门吧。”
凌葳笑嘻嘻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凌葳一点也不意外，笑得更欢了，“霍先生好。”
“凌小姐。”霍子琛微微颔首，“我是来接一念的。”
听到这声“一念”，顾一念正在合琴盒的手一顿，长长的眼睫抖了抖，起身，看向门口的霍子琛。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难得的打了领带，白色高定衬衣的扣子都好好扣着，比之平日的潇洒朗朗，更多了几分禁欲气息。
凌葳笑着侧了身子，明明知道顾一念听得见，还是欢快地吼了一嗓子，“一一，霍先生来接你了。”
顾一念朝霍子琛浅浅一笑，“霍总，麻烦稍等一下。”
说着，进房间取了表演穿的衣服出来。
霍子琛接过，又替她提了琴盒。
下午需要再次彩排和做准备，音乐厅只能工作人员和演出人员进入，所以凌葳晚上再过去。
目送着两人出了门，凌葳也拿了包，自己出去逛街去了。
出了酒店，门口停了辆劳斯莱斯幻影，开车的正是陈充。
见两人出来，陈充赶紧下车，接过霍子琛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请两人上车。
霍子琛上了后座，顾一念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他一起坐在了后面。
“昨天休息得还好吗？”车子行驶了一段，霍子琛淡淡看来，眸光深邃如夜空。
经过昨晚的事，顾一念心中虽有几分不自在，却并未表现出来，微笑着点头，“还可以。”
霍子琛“嗯”了一声，转过了头看向前方，“等下我不能进去？”
“音乐厅晚上才对观众开放。”
“好。”霍子琛点头，没有再多说。
顾一念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霍子琛长得极好，不仅皮相好，骨相也好。可每次认真看着，还是忍不住生出惊艳。
这样的男人，有财有貌，有钱有势，为什么会独独对自己起兴趣？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到了霍子琛这样的地位，什么样的美人会没见过？
平心而论，她并不反感霍子琛，甚至，在认识他的这短短一个多月中，霍子琛帮了她不少忙。可感激是一码事，她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只是，霍子琛一天不挑明，她也不能主动说什么，只能继续这么似有若无地暧昧下去。
一想到这，就觉得有些头痛。
想着想着，难免走了神，一直盯着霍子琛也没意识到。
直到霍子琛转眸望来，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微微勾着，笑得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看得可还满意？”
顾一念慌忙转头，“刷”地红了脸。
瞧见她难得流露出的手足无措，霍子琛低低笑开来，声音如有提琴的共振般，一下下敲打着她的鼓膜。
片刻，他敛了笑意，盯着顾一念瓷白的侧颜，正色几分，“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顾一念挤出个笑，不敢再同他对视，一路正襟危坐，到了爱乐音乐厅。
霍子琛替她提了小提琴送到门口。
“谢谢霍总，那我就先进去了。”顾一念伸手接过，朝他礼貌道别。
霍子琛点头，“晚上见。”
顾一念一笑，匆匆进了排练厅。
霍子琛单手插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上了车，眼底藏了浓烈的情绪。
*
演奏会开始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六点半的时候，就开始有观众陆陆续续进场。
演出时间持续三个小时，顾一念有一曲独奏，还有一曲和老师同学的合奏。
她的独奏安排在演奏会下半场。
台上，Perlman大师一曲毕，帘幕缓缓拉上，后台工作人员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上台了。
缓缓走到台中央站好，灯光聚焦在身上，深红色的帷幕缓缓向两边拉开。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她扫视一眼全场观众，看见了第三排偷偷朝她招手的凌葳。她缓缓鞠躬，弯腰时，余光却瞥见第一排的观众席上还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霍子琛。
他一身黑色正装，风光霁月的模样，正随着众人鼓着掌，眸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身上。
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来不及多想。
顾一念直起身子，将小提琴放于肩上，闭上眼，清空情绪，开始缓缓拉动琴弦。
霍子琛看着台上的顾一念，眸色晦沉如海。
她换了条香槟色的抹胸长款礼服，一头乌发盘于脑后，只留了几缕发丝垂在耳边，优美的香肩和天鹅颈，一览无余暴露在灯光下。礼服款式虽然简单，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洁白的光束下，她美得像降落凡间的仙子。
霍子琛的目光一路下滑，从精致的锁骨，到胸前的丰盈，再到盈盈一握的腰身，眼神越发灼热。
顾一念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演奏当中，思绪随着起伏的乐声飞扬，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
随着她干净利落的收尾，余音绕梁间，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演出单，想看看这位中国女孩的名字。
顾一念低头弯腰，优雅地谢幕。
幕布缓缓合上，她舒口气，走到了后台。
“Well done ir！”工作人员纷纷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同学也过来给她热烈的拥抱。
顾一念笑着一一谢过，回了后台的化妆间。
因为最后还要上台合奏，化妆师见她进来，让她稍等一下，她忙完手上的工作就过来给她补妆。
顾一念应了，拿出包里的手机打发时间。
刚摸到，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演奏得很好。”
霍子琛的微信映入眼中。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秒，将手机扔回了包里。
最后的合奏曲也表演得很成功，鞠躬的时候，演出厅的掌声经久不息。
至始至终，顾一念都感觉到，前排正中那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没有看过去，娉婷立于台上，笑得甜美优雅。
回到后台，为了庆祝演奏会圆满结束，一起演出的几个同学提议去酒吧喝一杯。
顾一念不想扫大家的兴，给凌葳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让她不用等她了，自己先打车回酒店。
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打开微信。
换回便服，她收拾好东西，随着大家往音乐厅外走去。
刚走出音乐厅，就见到路灯下有一人长身玉立，斑驳的树影打在他身上，便是一张脸隐藏在明灭的光影下，也足够倾倒众生。
这次来巴黎的同学都是美国人，性格热情奔放。
一个走在顾一念身侧的女同学也看到了霍子琛，湛蓝的眸子闪闪发光，目光毫无顾忌地落在他身上。
谁曾想，帅哥压根不看她，目光一直……
她随着霍子琛的目光一瞧，恍然大悟，“ir，这帅哥是你男朋友？”
女同学嗓门大，这么一问，其他人都听到了，纷纷围过来看向霍子琛。
顾一念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刚要否认，霍子琛已经迈开大长腿走了过来，他朝众人友好地笑笑，打了招呼，温柔看向顾一念，“结束了？”
顾一念“嗯”一声，“不好意思啊霍总，我以为你走了。”
“这是准备去哪？”
“帅哥，我们准备去酒吧喝一杯，你要是不放心你女朋友，不如一起去玩玩？”一旁的女同学笑嘻嘻地看着他。
霍子琛扫一眼顾一念。
顾一念看向热情的女同学，哭笑不得，“Stop Vicky！He's not my……”(别说啦Vicky，他不是我……)
“男朋友”还没出口，霍子琛低沉的嗓音就已响起，“好啊。”
顾一念微惊，“霍总……她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喝完我顺便送你回酒店，万一又碰到什么人呢。”霍子琛似乎并不想提起傅奕辰的名字，路灯下，他的眼神深邃得让人无法拒绝。
“好啦好啦，走吧走吧。”Vicky看着两人，笑哈哈轻轻推了顾一念一把。
其他人也笑着起哄。
顾一念只好把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酒吧就在演出的音乐厅附近，几人走路过去，一路上，霍子琛并没有平常那么冷淡，很快跟众人熟悉了起来。
“Vicky，他不是我男朋友。”看一眼前头丰神俊朗的霍子琛，顾一念继续说完刚刚的话。
Vicky也看一眼霍子琛，笑得贼兮兮的，“就算现在不是，很快就会是了。”
她同学不知道她演戏的事，一时半会，顾一念也不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和霍子琛的关系。
Vicky圈住她的手臂，开玩笑打趣，“ir，你要真不喜欢，我就上了。天知道，我可是爱死了他迷人的口音和性感的身材！”
“你喜欢英式口音，Ian也是英式口音啊，他可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呢。”顾一念哪能任由她打趣，很快把话题引回到了Vicky身上。
“他才没有呢！”Vicky夸张道。
“那我问问他？”
“不要！”
两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走在前面的霍子琛听到笑声，微微侧了身，目光落在顾一念身上，月色下，女孩一袭白裙飘飘，美艳动人。
他缓缓勾了唇角。
打打闹闹间，酒吧到了。
难得跟这些旧友同学聚在一起，再加上演出顺利，顾一念心情不错，就多喝了几杯，喝到最后，虽不至于像她那几个已经开始醉醺醺扯着喉咙唱歌的同学，但也有了醉意上头。
送几位同学上了出租车，她回头，朝着身后的霍子琛笑笑，“霍总，我们也回去吧。”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脸颊飞起红晕，眸子微微狭着，上扬的眼尾曳出几许风情，眼中的清冷疏离比平日少了几分。
霍子琛点头，“好”。
顾一念便伸了手去拦出租车，不想，站得太靠路沿，脚下踩了个空，身子往外一歪。
“小心。”
霍子琛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中站稳。
“你喝醉了。”霍子琛低头，看着她星光点点的眼睛。
两人靠得有些近，呼吸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
“我没喝醉。”顾一念推开他，站稳了身形，又要去拦车。
霍子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放下，下巴微微一抬，指了指街对面，“我开了车。”
顾一念眯着眼睛看了看，勉强辨认出对面街边停的那辆劳斯莱斯有些眼熟。
她“哦”了一声。
霍子琛朝车里的陈充打了个手势，劳斯莱斯很快开了过来，在两人面前停下。
“霍总，顾小姐。”陈充下车，替两人拉开车门。
“霍总，您先请。”顾一念虽有些醉了，却没忘记霍子琛的身份。
霍子琛目光在她脸上缓缓凝聚，看了几秒，没说什么，绕到另一侧上了后座。
陈充便又看向顾一念，“顾小姐，您也请。”
顾一念道了声谢，拢住裙摆，抬脚准备上车。
只是她喝了酒，脚步本就虚浮，再加上穿着高跟鞋，上车的时候，一下子重心没稳住，脚崴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霍子琛的方向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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