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侯冈震惊中。
他凝视风曦,暗地里悄下决心。
未来著史,如果可以,定要给这个逼单列一传!
让世人明白,有这样的一个家伙,卖队友、卖主君,坑人无数,需要日夜提防!
侯先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也这么说了。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证明一切……验证了人心,见证了人性,看清了真的,拆穿了假的。”
“不过,岁月又是最淡漠的,可以遗忘所有。”
侯先生淡笑着,“但!”
“有我在!”
“我能帮着岁月,帮着苍生,记录下过去,从而让时光助所有人得到正确答案。”
“是忠?还是奸?”
“言语,能欺骗一时,但欺骗不了永远。”
“只要把某个人的名字挂去,千百年后再看、再分析,什么魑魅魍魉,都得原形毕露!”
“届时。”
“该挖坟掘墓的挖坟掘墓,该挫骨扬灰的挫骨扬灰!”
侯先生说到这,看着风曦,眼神目光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你这样的问心无愧……”
“话里话外,表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行得正、坐得端、站得直。”
“那……”
“想来你是不会介意,兄弟我把你的所有言行,都记录在一本《巫妖通史》里吧?!”
“唔。”
“看在我们多年友情的面子。”
“我不仅记录你,还要给你最特殊、最豪华的待遇!”
“单摘出来,独自成传,详实无尽,以供后人瞻仰!”
“——人族的炎帝,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被谁提拔?做过什么?”
“等等等等。”
“公道自在人心。”
“真金不怕火炼。”
“你风先生是忠是奸,有无数后人评说……道理嘛,终究是越辩越明的。”
“到时候,辩论结果出来了,正好给娲皇她好好看看,就像看故事书一样。”
“我想,那多半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曾是局中人,却又跳出了局,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过往……”
“你猜。”
“她会不会一下子生气起来,连夜行动,眼睛一闭,疯狂的追着某个人,要梦中杀人?!”
侯先生阴恻恻的看着风曦,如是说道。
——你这个家伙,把我卖给伏羲,迫使我成了双面间谍,还在这里跟我装忠臣?
——小心我扒下你的皮,展现真面目!
当然。
说归说,这其中主要还是虚言恐吓的成分居多。
毕竟嘛,有一个很经不起推敲的问题。
——风曦干的事情,白先生能那么清楚,知道是如何操作,把女娲卖个干净。
那么问题来了……你白泽,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说吧!
做了多长时间的帮凶?
著史,这是一个很讲究的工作。
对于作者,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尤其是在这个修行之风鼎盛的天地中。
既要尽可能的还原真实历史。
又得能把控尺度,不要让底裤被扒了的大能愤怒抓狂,决定哪天就拎着麻袋出去,把瞎说大实话的那个逼给套进去,拳打脚踢。
最后!最重要的!
得把自己摘出去、摘个干净!
本人要是清白的!
只是“偶然间”、“经过细致的考证”,才连蒙带猜的找到了真相,而不是用自豪的语气说——自己当年就是坑杀某某某的主要凶手之一!
否则……
多半会有很不幸的事情发生。
一大堆的苦主,三更半夜不睡觉,血红着双眼,提着大砍刀,就蹲在史官的家门口了!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史官不易。
当他握住了笔的那一刻,便开始了漫漫征途。
一路走来,是无数不见行迹、但恐怖依旧的腥风血雨!
因此。
也无怪白先生,会那么执着于盘古——他是为了站在修行第一梯队,让自己能滋润的活着!
越早越好!
再晚,也不能比苍龙那家伙晚。
毕竟当年,他可是得罪龙祖得罪的有些狠。
哪怕苦主苍龙,现在还迷糊着,火力只顾冲东华帝君而去,一时半会没有牵连到他身的意识。
可万一……
苍龙盘古了,又把东华干趴了,有时间开始想别的,能拉清单了……
哦豁!
很多东西,都将暴露出来。
伏羲还好。
这已是盘古的大佬,无惧一切挑战。
但!
白泽、接引?
啧!
都跑不掉!
当年占的便宜,都得给吐出来!
这么一想,这两位洪荒顶尖一流的智囊,顿时就修行动力满满起来了呢。
比如说,接引于须弥山立教,用宏愿——借贷抽成之道,绑架人道苍生,走捷径走的飞起,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洪荒一等一的金融巨头。
又比如说,白先生甘冒奇险,主动出卖羲皇,打包给女娲,就为了争取支持……而眼下虽然翻车,却又被伏羲给收编,反向卧底回去,进度其实丝毫未减,还在加速!
……
侯先生在恐吓风曦。
可小风先生,却是不知情的。
有的时候,一些误会,总是那么的令人啼笑皆非。
——一个认定,对面出卖朋友在前,他只是正义的批判……呃,两个卧底,五十步不笑百步,那就换成是友谊和道德的批判。
——另一个则坚信,自己对女娲娘娘的忠心,天日可表。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老提伏羲这第三者,插足到他和主君女娲之间……况且真要计较起来,你可是一个能把老战友都出卖、还叫嚷着“这是我至交好友,得加钱”的人渣混账啊!
现在,仗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在我这唧唧歪歪的……想干嘛?
是敲诈?
还是勒索?
‘敲诈勒索?’
‘当我风曦是吓大的吗?’
风曦高傲的抬着头——他是什么人?
曾经,额头纹后土形,这可是大大的忠心象征!
全巫族,没有人比他更懂女娲,也没有人比他对女娲的忠诚更坚定!
他懂女娲,女娲也懂他。
这样的忠诚,需要用金钱来衡量、收买史官,给一个好的评价?
万一沾个无底坑,吞金兽,拿着把柄要挟,还得了?
一退再退,终有退无可退!
再说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风曦横眉冷对收钱史官,潇洒豪迈,放荡不羁,“你选择敲诈我,勒索我,却是选错了目标!”
他抠门!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风曦,在洪荒打拼多年,一心扑在事业,自己的成长都缺资源呢,更别说往外掏钱了!
花钱买个名……他需要吗?
他若有朝一日,成道盘古……自然有的是明白人,为尊者讳!
风曦自觉,他对自己的人生追求看得很透彻。
“大不了。”
“到时候,我隐去我之名!”
“身为帝者,仅以功绩代称!”
风曦傲骨铮铮,绝不低头,更不退让。
“我看,‘神农’……就挺不错的!”
神农——神一般的农民。
什么都能种,什么都能种好。
从种田开荒,到种草药、进行治病……
好吧。
真要说种田,风曦这些年其实连地都没下过。
但扩展延伸一下?
别人种田,他种人……他在位期间,大力推动人族巫族杂交,从而实现人族的血脉补完计划——这就是良种!
开荒?
支援东夷阵营的成立,将人族势力在东部地区的影响力剧烈提升,这算不算开荒?
再有医道……所谓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
他治理人族王庭越发兴盛繁荣,能抵抗妖族这种“病毒”的入侵,自称医,如何不可!
风曦,他不是神农,谁是神农?!
尽管,使用这样的名字,着实有些微妙。
神农么……有人叫神医、神匠的吗?
小道说法。
人族有最尊最贵的三位男性皇者,是为伏羲、神农、轩辕……其余两个都好,名字听起来很正经,专属性很强。
倒是这神农……从字面看去,个人特色太模糊了些。
可这,却是正合风曦此刻的境遇!
他抬着头,挺着胸,雄赳赳,气昂昂,“匿我之名,存我之功!”
“什么忠奸?自有分说!”
“大是大非,我从来没错过!”
“侯冈。”
“你既然要著书,那麻烦到时候写全一些。”
“尊重下我的功绩,用神农之名,阐述我对人族的发展贡献。”
“别老是唧唧歪歪,纠缠我跟伏羲陛下、女娲陛下之间的那点关系……整的跟个野史一般!”
“格局太小了!”
风曦站起身,踱步到侯冈面前,他身形高大,于是撒下了一片阴影。
“大节无亏则矣,小过不足复论!”
“功绩煌煌如我,若大日照耀千古!”
“如此彪炳功绩,其哪怕是有三、五黑点,又如何!”
“问苍茫天下,有几人能正视于我?甚至与我相提并论!”
小风先生越说,他的气场、气势,越发高昂。
如果说在之前,可能还有些担忧着“事发了”的惶惶然,纠结于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忠还是奸?
可现在。
他不纠结了。
风曦想通了。
——他给人族做了多少贡献?以此为基,能承负一切污点!
他会有贡献,一半是因为曾经的出身,另一半则是因为女娲的器重。
对于娘娘的器重,那一半的贡献,差不多是能抵偿的。
想当年,女娲为何器重他?
正是要让他去把控人族、确保族群旺盛发展,从根本对娲皇的盘古大业有决定性帮助!
这,是最高指令!
任何相悖于这条指令的,在风曦认真判定后,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
假设……嗯,只是假设。
比如说,因为女娲和伏羲之间的关系,公事之外的兄妹私人矛盾纠纷,导致了娲皇因个人怨气,钻了牛角尖,走岔路歧途。
那他为娲皇着想,只好勉为其难的做些不忍言之事了。
但这,并不是背叛。
而是——为了女娲好啊!
风曦脸闪耀着觉悟的光。
这光,是如此的耀眼,看得侯冈都沉默了许久。
他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风曦,此时此刻,甚至连他背后的靠山,都将全部的视线与精力投注了过来。
聆听对面的话语,洞察言者的本心,分析过往的行为……古老的历史记录者,默默的运转神通,抽丝剥茧的去解析事情的真相。
白泽,是有自己的天赋的。
能做史官,绝不简单,必须要能管中窥豹,从无数零碎的信息片段,硬生生拼出过去历史的全貌。
遑论他当年,更是与伏羲、接引,并称三大智者!
各有各的绝活。
伏羲掌易道,洞察天机,推算结果,做的好了,等于是直接抄答案,可有时也怕变量——答案都是对的,但出题人打乱了题目的排序。
接引重心灵,见你一面,就知道你的心性如何,面对不同的处境,都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是人心有顿悟,一场顿悟,一场轮回,心态就变了。
白泽重分析,只要资料给够,见微可知著,从历史走向现在,总有共通,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螺旋升,终有相似——但就怕升的太猛,螺旋是螺旋了,升阶段却把他给坑死了。
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
于是乎,他们各自有意识的去追寻补完。
伏羲提起了斧头,出题人成了他自己;接引开创了佛门,钻研起顿悟的禅境;白泽不再想只做个记录者,要把握文字……
白泽,还在路。
但哪怕是没走完,他也猛的不可思议。
此刻,他对风曦,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查着查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邪门啊!’
‘这家伙……内心坦荡?’
‘似乎……他确定,他真的没有出卖过我?’
白先生内心罕见的迷茫起来。
这没道理啊?!
不是这个逼出卖的他……那究竟是谁?
当时在场的,就三个人而已啊!
他自己是不可能出卖自己的。
而现在,当风曦也没有问题的话,那……
白先生琢磨着,悚然而惊,瞳孔猛的收缩——他有了一个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好像很匪夷所思。
‘女娲?!!!’
细细想想,这似乎是意料之外,又有点情理之中?
比如说——为什么,女娲明明可以单独与白泽相谈的事情,却有第三个无关的人员在场?
这第三个人员,是否在无意中,成为了棋子?
‘别吧!’
‘这搞的我很慌啊……’
‘可千万别成了谍中谍中谍中谍呀!’
‘你们兄妹打架,拿我在中间搅和?这是炮灰的工作啊!’
‘艹!’
‘这盘棋局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
‘我到底是卧底了谁?!’
‘世界这么危险……我要不要提前准备几手?’
‘不然到时候,我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伏羲很危险,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现在推算的结果,女娲可能也很危险!
最无害的,或许是他白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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