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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羽想,既然做错了事,还是要承担。
她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她擦了擦眼泪,管理员正躺在床上看书,宽边厚眼镜片衬着丝丝缕缕的白发,面色红润光泽。
她走过去深深地鞠了一躬,弄得老头睁圆了眼睛,并且防备地往被窝缩了缩。
“老师,我叫张鸽羽,我非常喜欢上学,这件事我做的不对,求你原谅我。”
老头眼珠晃了晃,心想,本来到了退休年龄,学校苦于找不到人手,非得返聘他,这下借着这个机会退休,是好事一桩。
“没事没事,你回去吧,不用抱歉,我明天就出院了。”
鸽羽走出医院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等两人缓过神,鸽羽才认出,这人是她在A市的高中同学罗佳明。
“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大学去了美国。”鸽羽问道。
“是啊,小天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她那时候有个梦想就是好好的学医,我也算圆了她的梦想,我和我导师来新加坡学术交流,以后也许会扎根在这了,你在新加坡工作吗?”
“不,我在这上学。”鸽羽说完,见程穆飞从走廊的那头过来,便笑着说:“我先走了。还有,那个老头是我们学校的管理员,麻烦你帮我照料一下。”
罗佳明点点头:“放心吧,那大爷硬朗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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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程穆飞和程穆婷走关系,求人情,又送了几万本图书捐赠给学校,才算求得一个相对轻的处罚,那就是让张鸽羽周一到周五都去图书馆暂代管理员职务,时限两年,也就是说,在学校的这两年她要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奉献给图书馆。
程穆飞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神情淡然,他拉着鸽羽穿过走廊,急步下楼,拉着她穿过闷热的风,暂停在一棵树下,他的脸色很冰,和平时一样,他低头俯视她,他好似紧紧咬着牙关,仿佛下定决心要食人鲜血。他的衬衫领口敞开,头发也有些乱,强作精神的样子透露着疲态,他手插进口袋,停留了几秒,便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免提开放着,“喂”,是那个声音,让她魂牵梦绕无比熟悉的温润的声音。
程穆飞垂下眼睛看向话筒:“林术你给我听着,张鸽羽依旧喜欢的是你,我知道在你心里依旧喜欢的是她,所以,老子不和你们玩了,回来找她,说清楚,别做个熊人。”
鸽羽扭转视线看向远处的篮球场,男孩子们赤膊着上身进攻防守,仿佛那才是真正的青春。
“穆飞,对不起,捐赠图书馆那件事确实只有她班主任知道,我没别的想法,我欠她的,我不想她因为我葬送了前途,但是我也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所以请你照顾好她,我们不可能,到现在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鸽羽攥紧拳头,只感觉心脏皱巴巴的揪紧,是啊,回不去了,不过两年的时日,青春翻转变了模样,命运这只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翻云覆雨,而我们好像只有接受的份了,原来对他还有那么多的恨,可是现在伴随着恨的还有一种愧疚,那种浑身无力,无处着手的生活,如一团乱麻般缠绕她,将她整个人困在其中。
她忍着哭腔:“我们本就是回不去的,没关系,我和程穆飞在一起很开心。”
电话那头很沉默,接着回应:“我也很开心。”然后挂断。
鸽羽眼睛微微泛红,伸手擦了擦:“程穆飞,我不是一件东西随着你给来给去。”鸽羽转身而去,不去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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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穆婷本来打算寒假回哈尔滨待产,没想到在鸽羽准备最后一堂考试的时候,她生了。鸽羽匆匆赶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医院走廊很安静,程穆飞坐在门口长椅打电话,噼里啪啦安排公司的各项事宜,这个人,在工作上从未马虎过,甚至是精益求精,所以公司成立至今不过三年时光,已经成为了业界传奇。
他挂断电话看到鸽羽,表情有些尴尬,甚至有点紧张,他们领症以来,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只要碰到不出三句话就会打起来,互相看不顺眼,严重的时候鸽羽不惜拳脚相加,但是,现在,自从上次当着她的面打了那通电话之后,他们只简短地发信息,尽量礼貌和客套,可是,反而有些疏远。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婷姐还好吧。”
他点头起身:“还好,顺产,生了个八斤的大儿子。”他的眉目舒展,继续说道:“怎么样,图书馆的工作很累吧,以后应该没时间欺负人了!”
他的神情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的心头也松了松,仿佛戏谑和不友爱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
“切,我从来都是有理的一方。”
“那准备好寒假嫁给我了吧!”
她哽住,居然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合适,索性别过头去看婷姐。而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修长的身影罩住她整个人:“鸽羽,妈妈们定好了日子,酒店也选好了,到时候你不逃婚好不好?”她从未听到他如此温柔的声音,不禁抬眸去看他,他高过她一个头,看向她的时候半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顺下来,显得整个人越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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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是以这样的场面开启的。
李方仪给婷婷包裹成了粽子,孩子被几个大男孩抢来抢去,倒是亲爹易晗飞悠闲自在地看杂志。鸽羽跟在一堆人之后,感受机场大厅惬意的冷气。
飞机落地的时候,a市已经漆黑一片,北半球的冬天白日很短,漆黑的夜晚被几盏路灯点亮,路灯下的那一片片雪花泛着盈盈的金光。
程穆飞送鸽羽回家的时候,天空又蒙蒙下起了小雪,路灯下能看见洋洋洒洒凌乱飞舞的雪花,她的头发上落了一片又一片,他的也是。
这是不是一起到白头的意思?”
鸽羽被这句话逗笑了。
他的脸现出孩子气,然后站着不动:“张鸽羽,你要改个称呼。”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心里嘟囔又来了。
“算了,最高限度是老公夫君,最低限度吗?”
她又瞪了他一眼:“这个我说的算,叫谁叫什么是我自己的权利,还要规定?”
“最低限度是穆飞哥……..”
他的眼睛好像飘进几朵雪花,亮晶晶的。
她别过头,大步往前走:“我才不叫,叫程穆飞已经很好了。”
他拉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子,将拉杆退回去,手一提便追上去:“唉,张鸽羽你可不要有事情求我,不然我可是很小气的。”
张鸽羽将下巴从围巾里挪出来说道:“喂,你认为自己还不够小气吗?我们打架都打了几年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们打架最狠的那次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鸽羽18岁,高中还没毕业,晚自习结束后经过一个酒吧,就是那么随便一望,看见程穆飞和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喝酒。她二话没说,跑进去,抓起服务生盘子里的酒扬了上去,程穆飞当时那个状态是刘海和眉毛湿溜溜的粘在皮肤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鸽羽撒腿就跑,但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程穆飞这个家伙居然追了她三条街,然后还生硬地吻了她一下,当然,是吻了手。
“要不是小天不喜欢你交女朋友,我才懒得管。”鸽羽想起那件事也觉得好笑。
“那是我的客户,你还记得我那时候做医疗器械销售,那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啊,你那单生意没成吧。”
“你也太低估我的能力了。”
也对,像程穆飞这样的商场精英当然知道怎么维系客户群。
程穆飞俯下脸,很认真地说道:“我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那时候处处找茬,就是觉得你好玩,但是没想到被半路杀出来的林术截了壶。”
听到那三个字,她还是低头了。
“我和沐林术是十多年的兄弟了,我了解他,在你和他之间,我选择退出,因为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两个我都不会去伤害,但是现在他结婚了,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我娶你是认真的,我也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爱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便爱你一天。”
程穆飞是那种高冷的男人,表现出孩子气已经让人震,在无知无觉的这几年,他在背后默默的付出与承受,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但是,今天,鸽羽能深切感受,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也正是自己所经历的。
“对不起,程穆飞,我不知道我的心何时才能向你打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爱上你,所以,我很抱歉。我不是因为喜欢而嫁给你,可能我太需要一个港湾依靠了。我……”
看她眼睛里有了湿意,他的心疼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嫁给别人而嫁给我吗?”
她居然没体会道程穆飞要使坏,认真道:“为什么?”
他拉着箱子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因为你已经领证了啊,证明你和我睡了,所以没人会要你。”
鸽羽翻了白眼,压下眼泪,弯身攥了万千雪花,用力捏成了团,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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