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遇城心中为之一亮:“在哪里?”
下属:“……”
“到底在哪里?”戴遇城心里在想,苏焕该不会是因为身无分文而混迹暗门场所干了那种事吧?
如果真是这样,这也说明苏焕的确是贱。
“快说!”他命令下属道。
下属在电话那一端颇为唏嘘的语气:“在一个棚户区,那里住的全都是外来民工,我刚才看到夫人的时候,她在摆地摊,卖十块钱十双的袜子……”
“知道了,等我,我马上过来!”
合上手机,戴遇城正欲出发。
谢老太太凄惨的哭腔叫他:“阿城,你……梅群姐走了?”
戴遇城:“……”
这才想起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他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掏出手机再次打给下属:“先暗中盯着夫人,随时打电话向我汇报。”
“是,大哥!”
收了线,戴遇城来到梁婉莹旁边,手臂搀扶着步履阑珊的老太太。
这个时候,依然矗立在风口子里的楚家一家三口还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楚慕寒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已经意识到,戴遇城搀扶的老人是他的亲外婆!
他已经意识到,他有个坐拥亿万资产的外公和外婆。
下意识的,他想去搀扶谢氏老太太。
可他……
尚还没有名分。
扶着老太太的戴遇城冲着楚家三口人微微颔首之后便向停车位走去。
留下楚家三口人你看我我看你。
尤其洪宝玲。
她惊恐的眼神看着楚桥梁楚慕寒父子两人,楚慕寒对她意味深长的笑:“感情……他们是我外公外婆?”
他的语气很淡,却是示威的意味。
自从四五个月前,蓝忆荞在他们母子之间使用了一次离间计之后,洪宝玲便再没给过楚慕寒好脸色。
继母就是继母。
这一刻,楚慕寒心中对于这个把自己养大的继母的怨毒,终于露了一点点,他不用暴露完,就一点点。
却足够洪宝玲胡思乱想的了。
楚慕寒追着戴遇城出去了。
紧跟着追出去的还有楚桥梁。
楚桥梁不是去追戴遇城,而是去追梅小斜的。
他刚才一直在愣,确切的说,他刚才一直沉浸在回忆往昔中,当年那个他恶心的,一直以为有点半傻的,一直以为把他猥亵了的占他便宜的斜眼子前妻,只是眼瞎。
心里却很亮。
反而是他,做了这么多年上蹿下跳的小丑,还自得其乐。
父子两同时追出去的时候,戴遇城已经搀扶着谢氏老夫妻两去另一个方向取车,而等在这所私立医院大门外的谭韶川和蓝忆荞以及梅小斜却还没有上车。
他们在等小阎。
因为早上事出突然,蓝忆荞和谭韶川两人一起床便急色匆匆的开车往医院里赶,以至于小阎开车来‘汀兰首府’接谭韶川的时候扑了空。
小阎到了‘汀兰首府’听到李嫂说了情况之后,便电话打给宋卓,两人在路上汇合赶来医院。
楚慕寒和楚桥梁两人同时都看向被搀扶在中间的梅小斜。
楚桥梁几次欲言又止。
梅小斜她早已对楚桥梁没有任何感情了,与她而言,楚桥梁只是个路人。更甚至,在心底里深处,梅小斜不知道有多鄙视楚桥梁。
小阎的车来了。
两人停车后立即从车上袭来,一起朝蓝忆荞和谭韶川梅小斜奔过来。
“荞荞!”
“boss,伯母!”
“什么情况?伯母您没事吧?”
“伯母,走,我们回家再说。”
小阎和宋卓看到一脸虚脱的梅小斜,两人纷纷关心。
谭韶川立即说:“打开车门,小阎你开车送我们回家。”
“好的谭总。”小阎立即打开后车门:“伯母,快上车。”
三人坐上车之后,谭韶川又摇开车窗玻璃对宋卓吩咐道:“小宋,你开我车去公司,通知董事局和高层今天的会议取消,今天所有的预约取消……”
宋卓立即应答:“好的谭总,我马上过去!”
看着小阎的车开走,宋卓进去医院去驱车,都走了几步了,她才想起忘了问boss车停在大概什么位置了?
索性自己去找一找。
她在找车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住院部的贵宾区门口爬着一个浑身血污的是人是动物?
走近一看,宋卓一脸鄙夷:“曹瑜?”
这个时候,曹瑜那一贯高冷,一贯极为自我极为不在意任何人死活的僵尸表情再也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热切:“宋,宋小姐,救救我?”
宋卓无动于衷:“曹小姐,当你带着你爷爷你奶奶带着两名彪形大汉把荞荞迷晕然后命令两名彪形大汉要强奸荞荞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救救荞荞?”
曹瑜:“……”
“当你几次三番不以任何理由赶荞荞让荞荞滚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玩意儿!”
“明明签合同的时候跟你说的一清二楚,合同上也是写的一清二楚,我到如今都不明白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攀附谭总,你脸皮厚就脸皮厚,你竟然还能装的如此清高,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钱似的,你的心呢?你的脸呢?曹瑜你不觉得你禽兽不如吗?”
“这个时候知道绝望了,知道生不如死了?曹小姐,谭总的心里只爱荞荞,无论荞荞是囚犯也好,是农村妞儿也好,更或者是真正的谢家大小姐也好,那都是外在的身份,谭总爱的是荞荞这个人,你以为你千方百计的破坏你就能得到boss了?你搭上的只能你自此以后惨绝的人生。”
曹瑜的脸上,划过无上悔恨的泪。
宋卓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千块钱给她,说道:“医院里不会放着你这样一个重症不管的,只是给你医治的好坏问题,一千块钱你拿着,我只是穷打工的,能够接济你一千块钱我也是出了血的,估计以后你会进入收容站,国家不会让你饿死,好自为之。”
语毕,宋卓转身开车走人。
快到公司的时候她给谭韶川打了个电话:“谭总,车我已经取出来了,我现在就去公司,您放心我会跟董事局以及高层交代的。嗯。”
“好。”电话那一端,谭韶川说道。
已经到了家中的谭韶川正和蓝忆荞小阎李嫂一起坐在沙发上安慰梅小斜。
岳母很虚弱的样子闭目仰在沙发上。
蓝忆荞心疼母亲心疼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她也不管,只用袖筒子抹眼泪,一边抹一边说道:“妈妈,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来了青城,要不然你在北方一个人生活的多好,虽然穷,却不用面对这些伤心往事。妈,做了您二十二年的女儿,我一直都享受您对我的照顾,我从来都不知道您的心中掩藏着这么多的委屈。妈,呜呜呜……”
对面的小阎和李嫂纷纷红了眼圈,鼻子很酸。
“妈。”
谭韶川略伤感的嗓音喊着梅小斜:“这三十几年您一直不愿意接触豪门,也不让荞荞接触豪门,您一直躲在穷乡僻壤里,目的就是为了躲避谢老夫妇两?”
他没有问有关楚桥梁,他担心一下子将岳母这些沉痛的往事全都翻开会让岳母承受不了。
但,梅小斜其实是个心里承受能力很强的人,坐在女儿和女婿的中间,她已经感受道荞荞和韶川两人是此生除了死了的丈夫蓝留根之外给予她的温暖的人。
她挺满足的了。
她虚弱的面容略带了凄楚的笑意回忆往昔。
她从离家出走之后,真的没有再想过回到那个那个豪门之家,因为她知道谢家有养子一个人就够了,他们才是匹配的一家三口。
而她就是多余的。
所以,她在没想过回家。
起初几天她只在青城游荡,但发现,谢家人在全城搜索她,那时候,十八岁的她不认为父母亲是在寻找亲骨肉。
在她看来,残疾的猥琐的她根本不如母亲的两件首饰来的那么值钱和珍贵。
她偷走的母亲的两件首饰少说也能值钱二三十万块钱。
当时的她凄楚的想,为了二三十万,母亲竟然全城追杀她。
于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她趴在一个往城外运输大粪的车里,躲过了父母亲对她的追杀,逃离青城。
一年多以后,她在报纸上看到谢家发出讣告,说她死了。
那时候梅小斜抱着报纸哭的昏天黑地。
她,死了。
她,从此再也不会存在了。
而谢家,从此之后便是完美的一家三口了。
又过了半年多,她悄悄返了青城,其实她一直都是个眼瞎心灵的姑娘,她深知灯下黑的原理,她知道父母亲虽然讣告她已经死亡,可终究她还没有死,父母无非是用的缓兵之计想要慢慢的搜查她。
那她不如就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在她即将二十岁那一年,她正式成为青城流浪汉中的一员。
从来不洗澡。
吃饭都是垃圾箱里捡食品。
吃的东西十顿有九顿都是嗖的。
刮风下雨的时候就抓在天桥底下。
时间久了,她自己甚至忽略了自己是男是女?是黑皮肤还是白皮肤?是乞丐婆还是疯婆子?
又或者是猥琐斜眼子?
她只知道自己衣服分不出颜色,分不出春夏秋冬。
而且,她长了一身虱子。
梅小斜就是在长了虱子之后在一座天桥底下遇到了楚桥梁。
那是她的初恋。
十八岁的女孩,纵然是斜眼子长得丑,浑身脏,可她也有一颗恋爱的心。
那时候楚桥梁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从来不张口跟人要饭的梅小斜在那段时间为了楚桥梁经常去饭馆门口要饭,要了好吃的都给楚桥梁留着。
那时候的楚桥梁很颓废。
就这么着,两颗落魄的流浪人,两个伤感的心走到了一起。
两人刚结婚不多久,楚桥梁就显出了对她的不耐烦,后来是厌恶。
那时候梅小斜是真的舍不得。
她渴望家庭,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来自家庭的温暖,好不容易自己组织了一个家庭,她是多么舍不得放弃啊。
于是,她冒着被谢家人查出来的风险,拿出其中一个手镯子给楚桥梁,告诉楚桥梁这是自己家家传的,让楚桥梁卖了换些钱吧。
那是楚桥梁的第一桶金。
尽管楚桥梁告诉梅小斜,他的第一桶金是通过自己卖画赚来的,但梅小斜却十分清楚她的手镯子多么值钱。
人常说没吃过猪肉也还见过猪跑呢。
即便梅小斜在谢家再得不到温暖,可她见过的场面和好东西,远不是楚桥梁能够相比的。
但,对于楚桥梁对她的欺骗,梅小斜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怀孕了,她渴望有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稳定的家庭。
她第二次拿出另一个镯子给楚桥梁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已经不再那么爱楚桥梁了,可她的孩子需要父亲,她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想要在这个家庭中把自己的孩子养大,拼尽全力爱他。
然而,两个镯子并没有换来楚桥梁的真心。梅小斜和楚桥梁的婚姻依然没有维持住,就在她和楚桥梁的儿子楚慕寒一岁的时候,他和楚桥梁正式离婚了。
梅小斜再次走了。
唯一的牵挂是自己的儿子。
除了儿子,她没有什么好后悔。
两个价值不菲的镯子吗?
她不在乎。
她见过的好东西比这镯子值钱的多得多了。
有镯子有什么用?
有钱有什么用?
而她梅小斜此生最大的愿望却是能有一个人疼爱她就好了,她太渴望了。
哪怕只有一个人!
哪怕和那个人一起去乞讨,她也觉得生活比蜜甜。
她从青城一路要饭要到了北方城市,在那里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蓝留根,一个和她同样是残疾的老男人,蓝留根很老实,从不嫌弃她,一直都如兄如父的照顾她。
蓝留根很穷,可她知道她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她再也没有手镯子拿出来给蓝留根发家致富了,以至于,和蓝留根做夫妻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动用自己家族遗传与生俱来的以及见得多了也就孰能生巧的头脑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两口子都是残疾人,纵然都忙的不轻却也赚不到多少钱,因为孩子没人带,而且还拖了个荞荞这么个捡来的孩子。
所以夫妻两人外出摆地摊的时候,都是大的看小的。
也就是蓝忆荞的姐姐照看蓝忆荞。
就在自己和蓝留根的亲生女儿六岁那一年,孩子被人贩子拐跑了。
从那之后,夫妻两人便守着蓝忆荞直到她长大成人。
再后来,荞荞上大学了,夫妻两人能抽出时间来寻找亲生女儿了,他们便不再摆地摊,而是一路北上打零工,边打工边找孩子。
直到现在,也没有孩子下落,而最疼爱她的丈夫,却被砸死在煤窑下。
说到这里,梅小斜都没有流泪。
反而是蓝忆荞,哭的泣不成声,她抱住母亲,一再的说道:“妈,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我会照顾好你,等我三年以后能够自由行动了,我们一起去找姐姐,我们一家三口会团聚的,妈妈。”
对面的小阎一直都没说话,他只抽纸擦眼泪,他特别不好意思。
他觉得他铮铮铁骨一个汉子,怎么就流泪了呢?
李嫂也哭的泣不成声。
谭韶川没有流泪。
他惯于掌控大局镇定惯了的,他也是这样富贵之家出来的,岳母所经受的遭遇他能想象得到。
一个大家族,每天迎来送往所接触的人都是上流社会,乍一被人知道谢家有这样一个丑陋残疾孩子,谢氏夫妻下意识便会遮掩,久而久之随着养子的漂亮聪明伶俐,他们对残疾的孩子的嫌弃和遮掩便会与日俱增。
甚至于忽略了她才是他们的亲骨肉。
直到这个骨肉里离开他们再也见不到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割肉之痛。
这就是豪门。
利益的纷争,身份地位的追逐,致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最为珍贵的亲情。
看着一老一少母女两,她们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却又在风中坚忍无比。
抬臂,谭韶川紧紧的搂住梅小斜:“妈,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女承受任何风雨飘摇的生活,寻找荞荞姐姐的事情,交给我。”
“韶川……”蓝忆荞握住谭韶川的手,依赖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面容淡肃沉稳,给她一种极大的安全感,他是她的主心骨,她不知道如果没有他,她和母亲该怎么办。
谭韶川的大掌将她细润的小手窝在手心里,给予她无上的温宽。
这个时候蓝忆荞的手机响了,她以为会是谢老太太或者楚慕寒打来的,拿起一看竟然是苏焕。
她立即接通:“苏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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