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汤包馆做的是早餐生意,谢雨君六点便起床,七点要到店里。前天因为苏小暖的事,这两天整个人都觉得沉闷无比,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前天晚上她气在头上,一时竟下重了手。昨天早上看到苏小暖那半张乌黑的脸,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但她不可能拉下脸跟苏小暖道歉,只能硬着一口气,假装不闻不问。
“妈,过去吃早饭吧。”
脚刚踏出房门,便被苏小暖叫住。谢雨君转身,愣在了原地,“你的头发?”
苏小暖揪了揪短发,“剪掉了,昨晚剪的。这样也挺好,省事多了。”
谢雨君的心像被人擂了一拳,闷闷作痛。
“以后不要再和别人出手打架了。”谢雨君深深吁出胸口的闷气,走到饭桌旁。
“我知道了,妈。”
对她来说,她妈肯跟她讲话,就能让她高兴,无论她妈说的是青红还是皂白。
令苏小暖更惊喜的是,谢雨君从手袋里拿出50块钱搁在桌上,“自己去药店买点药膏涂一下脸。”
哪怕这样的关心晚了两天,苏小暖还是兴高采烈地收下谢雨君的50块钱。
今天她没有再戴口罩,但还是照例戴了那顶鸭舌帽。宿中的校服是统一的,男女生都一样。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再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鸭舌帽下是极短的寸头,这样的苏小暖简直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假小子。
到18班,要先经过19班。不知道谁先看到的她,竟大声喊道,“苏小暖!”
苏小暖驻足,抬眸看去,看到很多张熟悉的脸,还有那个总是牵动她心弦的男生的脸。挥挥手后,苏小暖又压低鸭舌帽,双手插兜,瘦弱的肩膀一收,继续以低调的姿势往前走。
向阳自然看到了苏小暖,这样的她不经意让他想起黄梅戏女驸马里的一句词,“原来纱帽罩婵娟”。
鸭舌帽和校服底下不也是他最动心的女孩?
到了18班,也有人看她,但不像19班那样有人喊她的名字。苏小暖假装没看到,淡定自若地走到座位上。
虽然坐在最后一排,但这次她有同桌,只是她还没见过她的同桌,甚至她连同桌叫什么都不知道。
上课铃响了,苏小暖低头看书,等着老师来上课,突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光线。
“借过。”声音是很浑厚的男嗓。
苏小暖抬头仰望,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正低头瞅她。
“你坐里面?”苏小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是。”
苏小暖了然,只是她没想到她的新同桌竟是高大威猛的男生。
再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的互动。新同桌坐下后就趴在桌上睡觉。从第一节早读课开始,一直到第二节课结束,连个姿势都没换。
苏小暖乐得清闲,这样有跟没有一样的同桌,求之不得。只是她很好奇,同桌不换姿势睡,手臂不麻吗?
其实她的担心是正确的,第二节下课后是大课间,睡了两节课外加一小节早读课的同桌终于从冬眠中清醒过来。起来后皱着眉头,活动着左手。
同桌正式拿眼看她,问道,“你是女生?”
苏小暖很想问他,他是从哪一点无法辨别她的性别的。
“是。”
同桌又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你脸上是胎记?”
苏小暖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惯性,鬼使神差地继续回答道,“是。”
同桌也不避讳,非常坦率,“那你的胎记还挺明显。”
能不明显么,足足半张脸呢。
答完后苏小暖为了表示礼尚往来,也问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陆韩。”
“陆韩?”苏小暖是想问他哪个陆,哪个韩,结果同桌回道,“我爸姓陆,我妈姓韩,我就叫陆韩。”
苏小暖没绷住,笑了出来。这个比杜梓腾、叶新兴的父母还不靠谱。
幸好同桌不介意她失礼的笑。
今天是星期六,不需要做操,苏小暖坐在位置上继续刷数学题。明天考数学,不管她在19班还是18班,都逃不过。
只是在18班,苏小暖有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很想考数学,越难越好的那种。
她需要证明自己,在宿中这个只拿成绩说话的地方。她需要证明,她苏小暖哪怕被扔到18班这种被学校抛弃的班级里,她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习,她依然有药可救。
她更想跟向阳证明,她在努力配上他的优秀。
“苏小暖,有人找。”这个声音足够大,大到基本全班人都听得到。
苏小暖从英语单词里抬起头,看到了林墨远。
调到18班的事,她还没和林墨远说过,但能找来说明已经知情。她算是和林墨远同病相怜,但有一个决定性的区别,那就是林墨远主动请调,而且九班和五班没差,都是快班,而她则是下放,下放到一个慢班。
“阿远,你怎么来了?”在18班全班八卦的眼神中,苏小暖走出教室。
走近,苏小暖才发现林墨远不对劲,却被林墨远先惊问道,“你的头发呢?”
林墨远以为是自己看错,伸手摘了她的帽子,果然是寸头。
苏小暖摸着后脑勺,羞涩又抱歉地笑道,“昨晚刚剪的,你现在看不习惯,多看几眼就好啦。”
林墨远的下巴冒着青黑胡茬,双眼布满红丝,眼底有淡淡的阴影,与平日干净清爽、温润如玉的他真的是相去甚远。
昨天,他知道了苏小暖和向阳的事后,到现在,他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课间有25分钟的时间,苏小暖回头看一眼正翘首偷看这边的人,戴上帽子说道,“走吧,到前面去逛逛吧,从这边走。”
说完苏小暖抬脚从另一端楼梯下去,没有经过19班。
林墨远敛住眼里的神思,一起往外走去。
苏小暖和林墨远一前一后离开了好事者的眼线后,慢慢放慢了脚步。
“小暖……”林墨远的声线沉重,像一群干净的珍珠磨进了一颗粗粝的沙子。
苏小暖未语先嫣然一笑,良久后才开腔,“阿远,你不必自责,也不必替我担心,我现在很好。脸上的淤青会退,头发会长,在18班也能奋力学习,一切都没那么糟糕。”
“但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林墨远神色沉痛,眼底全是浓厚的愧疚。
一直坐着,苏小暖停顿住,伸展了一下手臂,“阿远,你曾经说过我俩之间永远都不要说谢谢,现在我也像说,我俩之间永远都不要说对不起。”
林墨远定住,多年后苏小暖哭着求他原谅时,他总会想起这时的她和这样的他们。没有谢谢,也不需要对不起,为了彼此,怎么样都是甘之如饴。
“你和向阳……”终于有勇气将它说出口了,自从撞见他们抱在一起后,终于能说出口了,但是说了开头,林墨远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他已经失去了她。
“我们……刚刚开始交往……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你说的,结果发生了这些事。”
明明已经知晓,但听到苏小暖亲口承认时,犹如在他身上压上了最后一棵稻草,让他溃不成军。
“小暖,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你不怕吗?”林墨远知道自己卑鄙了,用这种手段想劝她离开向阳。
“向阳说他爸当时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也是一条人命!”
苏小暖对上林墨远的眼,有诧异、有不解,还有怀疑。在她印象中,林墨远不是这样的人。
“他爸也坐过四年多的牢,该怎么判,法律早已惩罚过他了,哪怕是有罪,他爸也都偿还过了。”
“四年多的牢怎么偿还?”林墨远偏执,像走火入魔般逼着苏小暖,“你爸也是死于车祸的,那个撞死你爸的人偿还完他的罪孽了吗?你这辈子能原谅那个撞死你爸的人吗?”
“阿远!”苏小暖出声吼了出来。
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花圃的灌木丛的叶片哗啦一响,倒是脚下的树叶被卷起打了几个转。
树欲静而风不止,苏小暖在苦难时也曾想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但又如何?风不止啊。
冷静过后,苏小暖又接着说道,“阿远,这是两码事。我不能原谅杀死我爸的凶手,但不代表着我有权力去谴责向阳他爸,你知道吗?”
“小暖,你这是在找借口。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向阳他爸。”林墨远嘴角掀起一个讥笑。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苏小暖偏开头去,压抑住心里的不舒服,“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向阳很好,向阳他爸也很好。如果你要这样想,我也认。”
林墨远垂下眸,声音沙哑,“你这么喜欢他吗?”
苏小暖释怀一笑,“是,很喜欢。”
“我和向阳比,差在哪里?”林墨远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容却有些颓败,“小暖,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喜欢上向阳,不能喜欢上我?”
苏小暖除了那双难以置信的眼探究地望着他外,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
林墨远像是知道她会有这样震惊的表情,自嘲地笑道,“如果我早一点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会不会就不会喜欢上向阳?”
“阿远……”苏小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拆散你和向阳,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林墨远反问道,“我如果不喜欢你,拆散你和向阳对我有什么用?”
苏小暖摇了摇头,“我根本没想到……”
“不,小暖,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用。”
“阿远,我先回去了,我现在有些混乱,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苏小暖回身就走,像逃一样,不敢再给林墨远任何说话的机会。
林墨远没有追上去,忍了两天,还是没忍住。
在该表白的时候他只是一味地等,在不该表白的时候他全盘托出,将她和他之间十几年的情分逼到了悬崖边上。
在走上二楼的楼梯,一直看到站在楼梯旁的向阳时,苏小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恍惚着走向向阳,“你怎么在这里?”
“林墨远和你说什么了?”向阳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小暖心惊胆战,林墨远给她的震惊还没缓过来,向阳又明察秋毫,什么都还没说,仿佛都已知道。
“没、没说什么。就是问我转班的事。”苏小暖不自然地避开向阳清冷的眼神。
向阳看了她几秒,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幸好铃声响起。大手扣在她的帽顶压低,帽檐遮住她的脸,向阳倾下身,在她耳际说道,“先去上课,要是让我发现你在撒谎,苏小暖,看我怎么收拾你。中午去辩论社等我。”
在向阳松开手时,苏小暖连忙抬高帽子,然后看到向阳晃悠悠的背影,冷不丁地打了一个颤。
有一种小命休矣的错觉。
------题外话------
锵锵锵锵锵~~~咱们陆哥正式出场咯。
夏木写到后面才发现陆哥和枫哥一样都是姓陆!枫哥是谁?夏木的另一本《盛宠二婚》里的男二,一位帅出天际的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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