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不恨我吗？”苏庭问，她怕她讲了，姜北对于她的恨意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姜北垂眸，昏暗的灯光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不恨。”这一刻，她心里异常的平静。
苏庭错愕了几秒，眼神开始有些空洞，像是回到了曾经的时光，声音轻飘飘的。
“你爸爸……是个好人。”
遇见姜文的那一年，苏庭刚好十八岁，姜文二十，就像是电影里面的情节，她被一帮社会混混堵在了巷口，而他及时出现来了个“英雄救美。”
“爸爸他……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苏庭只是轻轻一笑。
二十岁的姜文，生活贫困，没有读过什么书，却长了一张足以令许多女孩子前仆后继的容貌。
而姜北，正是幸运地遗传到了两人的长处。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都是生活在生活底层的人，也就更加容易地惺惺相惜。没有多久，两人便在一起。
可那个环境的爱情，因为简单，也过于脆弱。苏庭是个有野心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容貌，她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她自己看来，和姜文在一起只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在没有领结婚证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还生下了姜北，更是一个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那你爱他吗？”
“也许吧。”苏庭尾音拉得长长的。
姜北皱了下眉，并不接受这样的一个回答。
“那后来呢？”
后来……
“我并没有打算生孩子，有了你只是一个意外。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日子更是过得捉襟见肘，那种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自己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姜北望向窗外，悠悠地开口，“可是改变生活质量的方式有很多种，一定就得选择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就那么讨厌我？”
“不是的，”话音刚落，苏庭急忙反驳，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是的，小北，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姜北勾唇一笑，“可是你并不会感到疼，不是吗？”
她说得很平静，不管再怎么反驳情绪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激动，只因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时日不多了。
“我知道是自己的不对，我也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
“爸爸他……应该很爱你吧。”姜北突然说道。
苏庭没有立即回答，侧过头看着窗外，也许是勾起了曾经的回忆，泪水开始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姜北也看到了，“这么些年，你有回去看过他吗？”
苏庭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看过一次，后来阿城……也是你叔叔，他不愿意，”想了想回到了刚刚的问题，“你爸爸他对我很好，可是再好它并不能当饭吃，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
“小北，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可以叫我一声妈妈吗？”
姜北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哭出来，“你若是一开始愿意认我，那该有多好！”
她还是怪她的，二十一年来，她吃了太多苦，若是她愿意早一些认自己，也许姜城也不会死。
“对不起……对不起……”
苏庭泪如雨下，嘴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重复着，真的是到了最后一刻，回顾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对于姜北，是她此生的遗憾和亏欠了。
“原本以为还能有时间和机会来弥补这二十年来对你的亏欠，可惜，连老天爷都对我的做法看不下去了，只能带着对你的亏欠离去……”
“你别说了……”姜北声音有些许哽咽，想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不，我要说，我没有时间了……”一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她就觉得心痛，“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小治有你和阿湛关心爱护着，小北，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他是我弟弟，这是自然的事。”
“还有，娱乐圈过于复杂，虽然说你是祁太太，有祁琰护着，但凡事也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
“我知道，”姜北觉得她就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有些接受不了地想要打断她，“说到这个，我还真得谢谢你，今天能有这样的成绩，多少还是受了你的影响。”
也许是遗传，她从小就对拍戏有些浓烈的兴趣，也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狠心，她更要做出点成绩出来给她看，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
姜北看了下手机，“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叫看护阿姨过来。”
“小北，”苏庭叫住已经起身，欲要往外走的她，可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想说的话没说，反而问道：“明天……你还会来看我吗？”
停住了往外走的动作，“我看看安排。”
苏庭也没再说什么，“很晚了，回去小心点！”
“嗯。”
姜北走到门口，内心纠结得不行，还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稍微侧过头，抿紧嘴角，最后把那两个压在了心里许久的字还是叫了出来，“你也早点休息，妈妈。”
说完，根本没有去看苏庭是什么反应，因为不敢，甚至是有些落荒而逃，夺门而出。
苏庭：“…………”
这一刻，再次泪如雨下，有激动，有欣喜，有感恩，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情绪。她好想好想可以继续活下去，可是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吧。
姜北疾步走到医院门口，祁琰已经在等着她了。跟往常一样，他还是喜欢靠在车上等她，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只要看到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祁琰刚想说话，姜北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两脸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双肩轻轻地抽动着。
微微怔了一下，双手捧着她的脸，指尖一片湿润。
他的女孩，哭了？
“怎么啦？”他捧着她的脸，昏暗的灯光下，哭泣的脸庞越是显得楚楚可怜。
姜北却只是摇头，再次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祁琰有些苦笑不得，看她从医院出来，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没有再多问，她想抱，他就站着让她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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