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来的太快,甚至都没有一丝征兆,好像不过是眨眼之间,许亦楠的态度就冰封住了,甚至不再接我的电话。
已经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所以在手机听筒中终于传来一声“喂”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懵。
“你,肯接电话了?”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
“有些急事,”他顿了顿,“很忙。”
他的语气很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
往常他漏接我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回电话的时候也起码会说句“对不起”,起码声音会有些内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
“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你可以尽情地去忙,我不会再骚扰你。”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连自己都听得出声音里那股压不住的波澜。
“告诉我,最近谁和你说过我的事情。”许亦楠说。
他居然还在关心这种事,我嗤笑了一声,“谁说的重要吗?到现在还有必要纠结这种事情?”
“很重要,告诉我。”
好像只是昨天和今天,他似乎就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声音还是他的,但除了声音,其他的都变了。
听着他淡漠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我却突然想起了他离开小王村的那天,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那时的他和现在多么不同。
那天他被一圈送行的人围在中间,客气地和大家说着话,眼神却经常穿过那圈人放在我身上。他不走,大家送行的热情就不减,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他只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就开车离开了。
大家很快散了,我慢腾腾地走在最后,明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这样止乎礼地和他告别,心里却还是有些失落。
往回走了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汽车轮子摩擦泥土路的声音,他开着车急急地停在我身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进了车里。
在苏晓和詹魏阳的惊呼声中,他嘴角带着笑,淡定地踩上油门。直到开到了村外无人的黄土地间才停下车,解开安全带把我拉进了怀里,厮磨了很久。
“多想把你一起带走……”我耳边还能清晰地回忆出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多么情动。
那是几天之前的事?仔细算算似乎只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我揉了揉额头,有些抓狂,“先告诉我移民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又沉默了。
“亭亭,你相信我吗?”许亦楠的语气仍是不带什么波澜。
“我愿意相信,也希望你能给一些让我相信的理由。”
又沉默了一阵,他说,“对不起亭亭,这段时间很忙,不能和你一起回家过年了。”
他的声音很生硬,甚至有一些机械化,我的脑袋瞬间就像被塞进了一个机器轰鸣的空间,除了吵杂的噪音,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只有一句话不断在脑袋里回响,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最近很忙,没办法随时接电话,闲下来我会给你打电话。”
虽然脑袋很懵,我还是朦朦胧胧地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给我电话,我也不要骚扰你?”
我多想听到他开口否定我的猜测,然而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等我回去,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恍然想到了昨晚的梦。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亭亭,不要胡思乱想,记住,”许亦楠顿了顿,语气慢慢加重,“我规划的未来里面一直都有你。”
……
我大口喘着气,觉得两条腿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沙袋,每迈一步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记不清跑了多少圈了,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看到满天云朵都在围着我转,越转越快,我恍惚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同学,你没事吧?”……
操场上几个同学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我扶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想告诉他们没事,张了张嘴,却没力气发出声音。
“你住在哪个宿舍楼,我们送你回去休息吧?”一个女同学说。
我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连头顶这些人的样子都看不清楚。
“我来送她,”有一个人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我努力调整眼睛的焦距,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陈琦鑫。
“锻炼个身体能把自己练废了,安亭,你有点厉害!”陈琦鑫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朵周围飘,我听进了几句,有很多句干脆没听进耳朵。
他一路把我背回了宿舍,一开始试图和我聊几句,后来见我一直不说话,就沉默了下来。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这是在准备体能测试,还是失恋了?”
听到这句话,我眼圈里就冒出了一团热气。
宿管阿姨一路帮忙引到宿舍,陈琦鑫把我卸到床上,娃娃鱼和甘琪就围了上来。
“什么情况,陈琦鑫,你欺负我家亭亭了?”这是娃娃鱼的声音,听着火气很大。
“同学,你照顾一下安亭,”陈琦鑫对甘琪说,说完又转头对娃娃鱼说,“你和我出来一下。”
“我才不……”娃娃鱼的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声音,大概是被拉到了宿舍外面。
“亭亭,你这是跑步累的?”甘琪的声音听着很震惊,“下个学期才体能测试呢,你现在这么拼命干嘛?”
她扶起我,把一杯水放到我干到起皮的嘴边。
我低头抿了几口水,又觉得嘴唇在火辣辣地疼。
“想些事情。”我躺回枕头上,慢慢找回了声音。
“一边跑步一边想?”甘琪坐在我床边,“你以前也没这个习惯呀!”
我瞪着天花板,眨了眨有点湿意的眼睛,“我有点累。”
甘琪白了我一眼,“都快跑废了能不累吗!?”
仔细看了看我的表情,甘琪弯着腰凑了上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看着床边摇晃的圣诞挂坠,说,“我可能被惩罚了。”
“被谁惩罚啊?”甘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天爷?”
我也很想像甘琪一样,一笑了之,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甘琪,你会相信自己坚信的事情,还是自己听到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傻,甘琪仔细地瞪了我好久才勉强开口,“跑个步还把自己跑成哲学家了?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讲呢,当然相信听到的了,相信自己心里想的,那就是唯心主义,政治老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想了想,说,“我还是想唯心主义。”
甘琪拍了拍我的脸蛋,“告诉你甘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像被抛弃了,也可能没有。”我淡淡地说。
“呃?”甘琪一屁股坐到床边,“是和许老师有关?”
我点了点头,压了压鼻子里的酸意,“最后一通电话的语气像机器人,现在不接电话了,连他德国朋友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靠!冷分手?!太渣了吧……”甘琪吼完之后,又“呸”了几下,“不对,许老师那么成熟稳重,怎么会做这种渣事,就算分手也会分得敞敞亮亮!是许老师太忙了吧?或者,有什么误会?”
“都说跑步的时候大脑运转地更快,我跑了一上午,也只想到了两个可能性,”我揉了揉眼角,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憋着大招使劲折磨我然后再分手,或者他要去当卧底。”
甘琪压了压嘴角,挑眉看着我,“我现在要是笑出来是不是很不义气?”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一股酸酸的浪在翻滚,没有心思搭理她的玩笑话。
“还折磨,你是杀了他全家怎么地,人家一青年才俊犯得着奉献色相折磨你?卧底?我靠,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谁说聊天可以舒缓情绪的?和甘大姐聊了这几句,心里却越来越酸涩,酸得像是要把肚子里的所有器官都融化掉了。
“甘大姐,我累了,”我闭上眼睛,从鼻子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想睡一觉。”
甘琪沉默了一会儿,抓住我的手,“爱情这个东西啊不只是甜的,苦起来也能苦得快要命,想开点,就当是先苦后甜了。”
我从嗓子眼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脸,“消沉的时候想到的肯定都是不开心的事,先睡一觉,让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一起睡着了,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开始想那些开心的事,然后就会越想越开心了。”
我“嗯”了一声,朝床里面转了转头,在眼角转悠了很久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滴到了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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