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非欢坐在副驾驶上，眉眼生动别致，哪怕已嫁做人妇，看起来还是像一个女大学生。这样的年纪，的确是应该在读大学，她却早已在商界与人厮杀。
江少深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他们还在国外，在他的庇护下她依旧可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随他奔波劳碌，没有片刻安生。
“晚晚。”他叫道。
“嗯？”慕非欢看向他，觉察到男人的情绪变化，眼神中带着询问。
“对不起，”江少深喉结滚动，轻声说道：“让你受苦了。”
慕非欢愣了一会儿，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过去，珍惜现在相守的每一天，回忆总是酸涩，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本小姐接受你的道歉，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听到没。”
江少深扬起唇角，似是承诺，“我会的。”
路上，江少深给慕非欢讲起江家的家族史。
江家在江城是名门望族，家族史也是被众人津津乐道。慕非欢听说过个很多个不同的版本，但这是第一次听江少深说。
江家和慕家一样是江城的大家族，根源在此。当年江家辉煌一时，被称为江城的第一权贵之家。
后来江家因为战乱，曾举家迁到了国外，那时的江家家门旺盛，江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百人之中必有江姓，战乱之后，又回到了江城，到了江少深这一代就人丁单薄。除了江南柏的儿女颇多，江南柏的孙子辈，就只有江少莙有一个女儿。
至于江南柏的私生子，江少深并未过多提及。
她只知道那个私生子的母亲是个酒吧女，与江南柏一夜风流后，那个酒吧女怀了孩子并且偷偷生了下来。
江家是名门，江老爷子老了，但是还没有老糊涂，私生子的丑闻，江家丢不起这个脸，说什么也不承认那对母子的身份，江南柏就派人把他们送到了国外，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叶温韵是个叶氏集团的千金，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江南柏，后来给他生了两儿一女，本应是夫妻恩爱的二人因着江南柏的一段风流往事，陡生变故，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叶温韵因为常年操劳，身体很不好，和江南柏离婚后就去了国外修养，再也没有回过国。
三年前江少深还是科万的董事长，科万在全球都有业务，忙于工作的他平时也很少回国，除了每年春节回来给江老爷子拜年，几乎都在国外。
“那你二姐呢？”慕非欢问道，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江少莙，叶温韵她倒是偷偷看到过几次。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几年前，她躲在江少深房间的衣柜里，差点被叶温韵撞见。
“她结婚之后，就常年定居香港，很少回江城。”江少深淡淡说道。江少莙刚结婚的时候，也正是江南柏和叶温韵离婚的时候。虽然兄妹三人早已成年，不再那么需要父爱，可终究是江南柏出轨，对不起叶温韵在先。
叶温韵离开江城，江少帆去了京都担任大学教授，江少深忙于工作奔走于好几个国家之间，好好的一个家自此四分五裂，江少莙也没了心思回江家。
她的丈夫是一名钢琴家，经常要去别的地方演出或者是做声乐研究，她就一直呆在香港，带着孩子陪陪公婆。
“二姐的孩子应该有三岁了吧。”慕非欢记得江少深和她提过，当时他们还打算去香港看一看江少莙和她的孩子。
说起这个，江少深的眼里有了笑意，江少莙生了一个女儿，小姑娘长得粉嫩可爱，又古灵精怪，很讨人喜欢，“三岁多了，和你的性子一样爱闹腾。”
慕非欢不服气，“我哪里闹腾了，再说了，我小时候你又不认识我。”
“我听大哥说，你小时候是大院里的小霸王，一群男孩儿没有一个敢惹你。”江少深眼角含笑，口气揶揄。
他这话可半点没掺假，顾倾城和叶相思也可以证明。小时候的慕非欢性子野得很，爬大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捉虾，经常把比她大的男生按到地上揍，比叶相思还要社会姐。
头上有两个哥哥罩着，慕老爷子又只有一个这么一个亲孙女，自然是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星星估计都给摘，被一家人宠得快要无法无天了。
叶相思和她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个混世小魔女，这也就罢了，连顾倾城那般性子寡淡的人，能和她们成闺蜜，也不由让人觉得惊奇。
只要她们凑到一起，一准闹得大院里鸡飞狗跳。
后来，慕非欢渐渐长大，也学会收敛了性子，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名门千金，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慕非欢心里忍不住吐槽了自己的大哥，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居然都告诉了江少深，她不要面子的啊。
好吧，她承认，她小时候的确是朵霸王花。
现在她的小伙伴们，除了倾城和相思，看见她能躲就躲。上次她回大院，隔壁李爷爷家的孙子，听到她的声音就连夜跑路了，亏得小时候她还请他吃了那么多棒棒糖，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看倾城平时与世无争，很多时候都是她出的主意。”慕非欢为顾老大捏了一把汗，倾城看起来像是一个十足的乖乖女，可是骨子里一样叛逆，蔫儿坏蔫儿坏的。
顾老大说她聪明过人，诡计多端。
倾城同样也是，不然她们怎么臭味相投嘛。
“也是，你们各有千秋。”江少深在笑，不紧不慢地打了方向盘，车子往右边拐入。男人在开车时总有一种专注的魅力，稍稍偏头，就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性感的喉结。
慕非欢听着他的话，总感觉不像是在夸她，“我可比不上倾城，上大学的时候，她参加过职业赛车队，还拿了金奖，不像我能把所有车开成龟速。”
赛车这种极限运动，这反差和顾倾城平日里冷清的性子太大了。
江少深拧眉，看了慕非欢一眼，若有所思的问道：“她做过职业赛车手？”
“是啊，看不出来吧，倾城当时在江城的时候……”说到这儿，慕非欢突然止住了声音，完了，她好像说漏嘴了。
江少深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一脸懊恼的慕非欢，嘴角的笑意加深。
“你不许笑。”慕非欢恼了，这人刚才是在套她话。果真一孕傻三年，她刚才脑子都没转过弯来，“你太坏了，居然给我挖坑。”
“江太太，话是你自己的说的。”
江先生表示很无辜。
慕非欢偏过头，气鼓鼓地看向窗外，不理他。
……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机场。
江少深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多分钟飞机才到。
两人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液晶显示屏播报着飞机抵达的航班信息，江少深和慕非欢起身往VIP通道走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江少深护着慕非欢，往里面走。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两个人从机场朝这边走来。
有一位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江少深告诉她这是穆伯的妹妹穆晓梅，是专门贴身照顾叶温韵的人。
穆晓梅见到了江少深，脸上的笑容藏不住，迎了上来。
“先生。”
江少深微微颌首，“梅姨。”
从他的这一声称呼里听得出来，感情很是亲厚。
慕非欢站在江少深的身侧，跟着江少深叫了一声梅姨。
穆晓梅对慕非欢笑得还算和善，她在飞机上还和叶温韵谈起慕非欢。两人都没有见过慕非欢本人，之前叶温韵吩咐她买了一些报纸杂志。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长得的确很美，可是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说，连江少深也是未曾知会一声。
江少深做事向来有分寸，可这次真的太胡闹了，穆晓梅担心慕非欢是个狐媚，才让江少深失了常性。
所以，此刻见到慕非欢，眼神里难免有着打量和好奇。
慕非欢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侧眸望过去，穆晓梅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少深感受到了她攥着他的衣袖，低头看她正有点小紧张地张望着。他的眸色微深，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走，我带你见母亲。”
再次见到叶温韵，和她记忆中的印象差不多。
这次算是正式见面，叶温韵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缎花旗袍，气质端庄典雅，有着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诗书气自华。她的目光温和，没有半点严厉，看到慕非欢，直接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一眼，“好孩子，快让我看看，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庭之没有好好照顾你。”
江少深，字庭之。
江家和慕家都是传统家族，家族底蕴深厚，子嗣出声除了取名，还会取字。
面对如此热情的叶温韵，慕非欢有点懵，愣愣地叫了一声，“婆婆。”
叶温韵笑了笑，轻拍着她的手，“孩子，虽然你叫我婆婆没错，但是我更喜欢你叫我妈妈，婆婆听起来有点老。”
她和慕非欢开了一个无伤风雅的小玩笑。
言语间，少不了打量，叶温韵眼神温柔可亲，慕非欢也不抗拒。
慕非欢仍然处于懵懵的状态，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妈妈。”
叶温韵听了顿时心花怒放，这宝贝儿太可爱了。
江少深难得见她有如此呆萌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
穆晓梅觉得自己看错了，她是看着江少深长大的，他自幼就比同龄的孩子老成，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她从未见他如此笑过。
想来江少深早就打过招呼，叶温韵知晓慕非欢怀孕，自是欢喜得不行，少不得嘘寒问暖。总说她太瘦了，需要补补。
慕非欢都可以想象自己以后吃饭自己面前会摆着一桌的补品，她有点招架不住，朝江少深投去求救的目光。
江少深上前揽过慕非欢的肩膀，说道：“妈，回去再说吧，她站久了会不舒服。”
叶温韵也是太高兴了，忘了这茬，“瞧我这记性，非欢怀孕了，要多注意休息，我们先回去。”
车上，叶温韵拉着慕非欢坐在后座。
“最近吃得睡得还好吗？”她看慕非欢的脸色不太好，庭之也说过她天天都在吐。
“还好。”江少深肯定和叶温韵讲了她怀孕的事，这件事早被媒体传得满天飞，想让人不知道都难。叶温韵这么问，估计也是听江少深说她胃口不好，每顿吃得很少，今早她还吐了两回，差点把穆伯和林妈吓到。
叶温韵说：“头三个月是宝宝最小气的时候，等月份大一点，孕吐的症状会有所缓解。你二姐在怀孕的时候，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能吃能喝的。”
慕非欢点头，怀孕是否孕吐本就因各人体质而不同，有的人怀孕反应强烈，有的人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受。
说到这个，叶温韵突然看向江少深，“庭之，你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和我说。我要是不看新闻，我都不知道。”
“妈妈，这事儿不怪他……”慕非欢觉得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叶温韵拍拍她的手背，朝她安抚地笑笑，“庭之是你的丈夫，作为男人，他必须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这件事他的确做得不够周全。”
她对子女的教育一向严谨，务求善德知礼，他们的婚事，江少深之前未曾上门提亲，拜访慕非欢的父母，有失礼数。
“母亲教训的是。”江少深听到叶温韵的话，冷硬轮廓有柔和之色。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却是孝顺恭敬。
叶温韵温性随和，旁人一眼是绝对看不出这位便是创世集团曾经的传奇女士。她的性子就像水一般柔和，包容万物。
慕非欢不禁想起了自己母亲云锦绣。
云锦绣是慈母，也是严母。身为云氏集团的总裁，一惯雷厉风行。不过，和叶温韵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是女强人。
“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叶温韵问。
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还是需要双方的父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
“下个月，临近年关，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忙。”慕非欢回道，他舅舅云锦书公务繁忙，她妈妈一个人管理偌大的云氏集团，每天忙得分身乏术。
叶温韵表示理解，离下个月也没几天了，到时候把该商量的商量一下，该有的礼节一定要有。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还有好多的事没有办，他们结婚证是领了，可按照家族的规矩，还得通知家族亲戚，问亲纳礼等等，一时间还有点手忙脚乱。
江少深却道：“先不急，我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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