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顾念赶紧搂住婆婆,使劲掐她人中。
“妈。”从不心疼老妈的江晓,这时也奔跑过来,摇晃着母亲,大声呼喊着。
江益华不紧不慢上前,低沉的声音喊道,“老伴儿,你咋了?”
“妈,你醒醒。”江晓见母亲迟迟未醒来,终于急得哭起来,她心里太清楚,老妈,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如果双眼一闭见了阎王,她往后的余生,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在三人急切的呼唤中,阮玉清悠悠转醒,睁着涣散的眸子,“我……在哪儿?”
“在家啊。”江晓抽了口冷气,莫不是吓傻了吧!
“哎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阮玉清挣扎着从顾念怀里起身,她指着江晓,咬牙切齿,顿时感觉语言全无。
片刻后,她才艰难吐出一句:“你真是冤孽啊!江晓,你说要怎么办啊?”
这死女子欠了这么多的外债,要怎么还啊,想到这个,阮玉清头都大了。
“妈,对不起。”第一次,江晓诚挚向母亲道歉,她也觉得父母一把年纪了,还回来折腾她们,实在是不应该。
“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与爸为难的,我还是走吧!”欠下这么多的债,江晓也不可能真走,只是做做样子了。
走了两步回头,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父母,“爸,妈,以后,就让大哥、二哥给你们养老送终了,我走了。”
阮玉清泪如雨下,伤心欲绝地抽泣着,一边哭一边骂,“我上辈子做了坏事,才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上辈子做下缺德事,老天才会这样收拾我,呜呜。”
顾念站在屋檐下,一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是婆家的事。
似乎说什么都会错的。
本想让二老劝劝江辰别辞职,回单位上班,没想到江晓会出这大的事情。
几十万的外债,还欠了那么多高利贷,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以说,是江家历史以来最大的一件事情。
“你给我等一下。”见江晓不停地往门外走,阮玉清吓得面色紫青,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冲上前,一把拽住了江晓,嘴里连珠带炮,“你要去哪儿?”
“我……“江晓缩了缩脖子,一副害怕状,她唯唯诺诺地说,“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反正,现在,我没车子没房没钱,命到是有一条,大不了,与他们鱼死网破。”
她把心一横,想通了也就这样了。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听女儿这样说,阮玉清更不敢让她离开了,老脸一片愁云惨雾,一屁股再次坐到沙发里,江益华瞥了她一眼,转身蹲向角落,给自己点了根烟,闷声不响抽起来。
这个家,他一向没什么发言权,哪怕与阮玉清干了一架,还闹得离家出走,最后,也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工资而已。
“老江,你说要怎么办?”
阮玉清扯着嗓门儿问老伴儿。
“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
见老头子装蒜,阮玉清恼火地吼。
“我没钱。”
他与江晓一样,要钱没有,要命到是有一条。
“你到底欠多少啊?”
阮玉清真是怕这个女儿了。
江晓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吐了句,“大约七八十万吧!”
这么庞大的数字,阮玉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冷静了下再次问,“总共七十万吗?”
“对,一共吧。”
“到底怎么欠下的?我们给你的十万呢?”那可是她们二老一辈子的积蓄,一辈子的血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阮玉清想上吊自尽算了。
“到底怎么欠下的?还有机会追回来么?”
顾念发现他们没一点法律意识,只是围绕着这钱怎么还,也没问一下这钱到底怎么欠下的。
“对荷,怎么欠下的?你不是说你去做钢材生意,找好上家下家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话啊?”
阮玉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妈,整个就是个……骗局,那个钢材生意老板是骗子,或许,不一定是骗子,总之,事情很复杂,他们也是内行人,就是现在生意不好做,经济不景气了嘛,他们内部人士设了个局,被骗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很多,大家都在联名报警了,只是资金庞大,警察得慢慢查案。”
事情的确很复杂,顾念听得一头雾水。
她问,“你有交给对方款项的证据么?”
江晓点着头,“有,不过,不是那个老板亲自收的钱,只是他一个朋友,相当于,是他下家吧,然后,我也是下家的下家。”
像传销的模式,真是脑子发热,这么事情也有人会相信。
“他们可会说了,说一年能赚千万,我就想着,有了千万,咱家日子会好过些,至少,我可以买一套房给老爸老妈住,我也会有自己的房产,所以,我就动心了,老妈给我十万元的时候,其实,我已赔掉几十万了,我只是想把本钱捞回来而已。”
听了江晓的话,阮玉清压抑自己想吐血的冲动。
她颤魏魏问,“你哪来的钱?”
“我贷的款,向朋友借的,总之,你给我十万的时候,我已经欠下三四十万了。”
坑妈坑爹货也不过如此。
江晓严重的坑父母的货色啊!
明知道是个陷井,还回家骗走了父母一辈子的血汗钱,脑子不是被门板夹了,就是进水了。
“你欠下的钱,全是高利贷?”
顾念又问。
“不全是,但是,那些人也在到处找我,我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
江晓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是,她没办法弥补,所以,只能向大家坦白。
“难怪你婆家不要你,难怪张辰飞要给你离婚,江晓,你这么不争气,人家怎么不给你气受,你以前打打牌,玩玩游戏也就算了,现在,你欠下这么一大笔高利贷,那些人,咱们惹不起,一个个全都是不要命的,五十万哪。”
想到这个数字,阮玉清真想耳聋了,眼瞎了,就什么都不再管了。
“妈,不要担心,我自己去还,还了,我拿这条命抵。”
“你的命很值钱吗?”
顾念冷不丁出口问她。
“在那些高利贷人的眼里,你的命一钱不值,他们会留你的命,不然,几十万鸡飞蛋打,你的命,只有在江家才值钱,在公公婆婆眼里才值钱。”
她真想一巴掌抽醒这个小姑子。
“二嫂,那你说怎么办啊?”
江晓平心静气与嫂子说话,想让二嫂给她出主意,这声二嫂叫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有诚意。
“还钱啊!”高利贷的人,谁能惹得起。
“我……没钱还。“
高利货的人,是不允许你赖债,他会砍去你一支胳膊,一条腿,绝不会给你讲仁慈。
“想办法啊。”
顾念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是没能力解决江晓事情的。
阮玉清忽然才想起顾念还在月子里,便问,“顾念,你找我们有事?”
“嗯,也不是太大的事儿,江辰辞职了,他不想干了,我想让你们去劝劝他。”
阮玉清哭起来,“作孽,一个两个的,真要气死我,是不是把我折腾死了,你们才开心啊。”
“妈,你别哭嘛,二哥不是还没辞职嘛。”
“我去找找老二。”江益华绝不赞同老二辞职,他怕老二走老三的老路。
背着手,气冲冲去找江辰了。
顾念安慰婆婆,“妈,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说好的时间是三天,三天后,那些人又要来要债的。
江晓说,“妈,我还是走吧,反正,我一定得躲起来,不然,我没办法安宁。”
阮玉清擦着眼泪唉声叹气,江晓是个净人了,还欠下一屁股的债,想要找老大老二借钱是不可能的,再说,她也知道,老二手里没啥钱,老大手里可能有点,但是肖丽芸那人是不好说话的,让也借钱,不如要了她的命来得干脆。
顾念安慰了一通,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回家了。
她进客厅里,听到公公在给江辰说话。
语气不是语重心长,而是怒火攻心的一通谩骂。
江辰给他吵起来,还理直气壮。
“谁让你留下那么多的问题,与人家有那么深的矛盾,现在,全都报应在我身上了。”
江辰埋怨父亲。
当时在职时,得罪了许多的人,现在,那些人全给他小鞋子穿。
“温尚安的父亲,我对他还有恩呢,怎么能说拿小鞋子给你穿呢?”
江益华不明白儿子思维了。
“温尚安与他爸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做了我上司,人家父亲在你手下做事,一辈子被你打压,现在,扬眉吐气了呗。”
“你这全是歪理,你把工作干好了,人家会挑你理儿了,老二,你不想给你多说,总之,你给我回厂上班去,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爹。”
江家二老那一代人,把工作看得特别重要。
她们最怕孩子没工作,没了饭碗,就没了依靠,他们就得操心。
江晓的工作,是她们当时的失误,觉得粮食局都能垮的话,时代也走到尽头了。
问题是,经济腾速发展,粮食公有化了,迅速革新的市场经济必然陶汰旧有的制度,粮食局解体了,国家允许粮食私制买卖,粮食局的员工自然没饭碗。
这是她们眼光戳,看不清形势,还以为江晓得到了个香钵钵。
江晓下岗那是大势所趋,没办法的事,可是,江辰一定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然而,江辰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像是一定要与大家对着干一样,死倔着不肯点头,哪怕父亲用断绝父子关系威胁,他仍然无动于衷。
江益华怒气腾腾走了,顾念不敢与江辰硬碰硬,知道他在气头上,她想等他平静了以后再与他好好谈谈工作的事。
“顾念,你还在坐月子,可不能乱跑啊?”
金玉兰真心疼自个儿的女儿。
见她帽子都没带个就跑出去,给她好一顿骂。
“顾念,赶紧回屋去,喵喵与咪咪该喂奶了。”
“好的,妈。”
顾念喂奶时,金玉兰进来了,轻掩上卧室的门,轻声问,“怎么回事?你婆婆家发生什么事了?你公公来时,一张脸黑得像包公,他不可能为江辰的事情着急成这样吧?”
江益华是那种天垮下来都淡定的性格,金玉兰悄然猜测,江家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然,江益华不会连她叫他都不应声儿,在她的印象里,江益华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每次与她相见,虽说话少点儿,都是亲家母长亲家母短的,给人的感觉特别有礼貌。
“江晓欠下了几十万高利贷,那拔人追到家里来找江晓要钱,我婆婆已哭成了泪人儿。”
“天啊。”金玉兰尖叫一声,心里‘咯噔’了下,幸好不是她的子女,不然,她不得投河去。
“这么多的钱,她拿去干什么了啊?”可真有本事。
金玉兰觉着江晓真是个人才。
能欠下这么多债的人,她佩服啊,几十万人民币堆在一起都成一座小山了。
怎么花得完啊?
贫穷限制了金玉兰想象。
“被人骗了。”
顾念回了句,然后,便没再多说,说得再多,有些事情,母亲也不能理解。
“真是人才,江家的尽出这种大人才,了不得。”
这话自有讥讽之意,江辰是顾念自个儿选的,她虽对他恭敬体贴,但并不代表她就赞同他的观点,他的为人处事。
江辰人懒,性子偏激,又有点倔强,这些,金玉兰早看在眼里,反正,这段婚姻,是她女儿吃亏了,只是,她不能说,有口难言的那种,因为,天生,她们是农村人,谁让顾念是从她这个农民肚子里跑出来的呢。
明知道是错,即然已经错了,那就永远错下去好了。
金玉兰会想,她勾画的女婿模样未必是顾念喜欢的。
如果顾念不喜欢,整天与人家吵嘴的话,也不见得会幸福。
毕竟,鞋子穿在脚上适不适合只有自己知道嘛!
江益华回去后,阮玉清就把他拉进了卧室,与他坐在床上,俩人开始商讨江晓欠债的事。
商量来商量去,由于金额太大,老俩口只能抹泪把主意打到了房子上。
她们现在居住的唯一一套住房,如果卖掉的话,除去为江晓还债,应该还能余下下来万。
可是,这样问题又来了,没了房子,他们住哪儿去?
可是,不卖房子,当父母的,总不能让江晓去露宿街头,然后,还被一群流氓追着打,追得满街跑吧!
归根结底,是他们作孽,养了江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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