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一身酒气的讲武堂堂主秦奋,在老仆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得走进屋子,然后就一头扎在床上起不来了。
“老爷,我给您弄点醒酒汤醒醒酒?”老仆问。
“哦……”秦奋嘟囔了一声,就再没有声息。
秦奋醉了。
不过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
不但非常清醒,而且非常兴奋。
多久了,没有这么痛快得喝一次酒了。
他的顶头上司何不为,天天安排各种杂事给他,让他不胜其烦。
他的亲戚,上一任城主调任其他地方,临行之前专门带他去拜访新城主,这新城主当时答应得挺好,可实际上从来没给过他任何照顾,反而时不时找他的茬。
奇案司的张司长,每隔几天就派人来讲武堂检查,说是预防学员变异成野兽;检查就检查吧,跟下面的夫子对接不就行了?还非要找他。
巡捕房也是每隔几天过来一趟,二十多天之前,云夫子和刘夫子凭空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这巡捕房自己没本事,找不到线索,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时常来讲武堂罗唣。
这几个月以来,他感觉好烦,每天都是在处理各种杂事,伺候各种大爷。
卖了力,还讨不到好。
直到今天,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挑选人才”,讲武堂学员的表现竟然这么精彩,成绩比之往常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这还是今年春天才刚挑选过一次,好的都已经挑走了的情况下!
朝廷派来的官员对他赞誉有加,连城主和何不为都对他另眼相看。
秦奋激动非常,无以言表,只能一切都在酒里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秦奋只觉自己分外勇猛,酒到杯干,来者不拒,竟然好像都没什么事,在酒场上一直都没什么感觉,直到酒席结束,要返家之时,被风一吹,酒劲才慢慢上来,逐渐站不稳了。
“不行,今天不能这么早睡,今天这么高兴,一定要好好乐呵乐呵!”秦奋想道,暗自琢磨等一会喝了醒酒汤,要如何瞒过家中的黄脸婆,到逍遥阁或者天女台去继续“勇猛”一番。
“吱呀!”一阵风吹过,把门吹开了,外面的亮光微微透进来。
感觉今天没什么风啊,秦奋有些疑惑。
“吱呀!”又是一声响,那门又关上了,屋子里又重返黑暗。
“这风……”秦奋更加疑惑,酒醉都醒了一些。
“还我命来……”一道黑影,足不点地,从他身前飘过。
“啊!”秦奋吓了一跳,酒彻底醒了,都不用醒酒汤了。
“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秦奋从床上起来,寻找黑影的方位。
鬼魅之类,秦奋是不信的。如果真的有鬼,没道理之前的几十年都没碰到,今天忽然就碰到了。
秦奋更倾向于,是有人装神弄鬼。
不过,这人怕是打错了算盘,他秦奋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是身为讲武堂堂主,一点随身武艺还是有的。
竟然装神弄鬼装到他秦奋家里来了,秦奋打定主意,一会抓住这人,一定要好好折磨一番之后,再去送官。
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准备大把家丁也都喊来。刚想张嘴,却惊讶得发现,竟然发不出声音。
“呜……啊……”焦急半天,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还很微弱。
直到此时,秦奋才感到害怕。
难道真的有鬼?
如果不是有鬼,他又怎么会突然变成哑巴?
“还想喊吗?啊嘎嘎嘎……”那黑影漂浮在他前方的上空,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不过屋里太黑,实在无法分辨眼前这人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鬼。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啊嘎嘎嘎……”那鬼又说道,双臂张开,好似要对他扑过来,咬开他的喉咙,吸食他的鲜血。
那鬼还没到,先是一阵阴风吹来。
秦奋吓得胆寒,如果是人,就算打不过,至少还能挣扎一二。如果是鬼……
等等,听这鬼的意思,好像是有冤屈,所以来找自己报仇。自己虽然平素没做过什么好事,不过只是喜欢享乐,贪点财,可从没干过杀人害命的勾当啊。
有心分辩,口中却难发声,情急之下,一下子跪了下来。
别说,他这情急生智还真有用,他这一跪,充分展现了他的诚意。那鬼见此,果然停住了扑过来的动作。
“你还有何话说?我给你个机会,嘎嘎……”那鬼漂浮在他面前问道,说完牙齿摩擦,发出让人难以忍耐的声音。
“我……”秦奋刚想说,他不能说话啊,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好像又能说话了。
如果诡异,看来即便不是鬼,也是一个高人,秦奋意识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怕是没有耍小聪明的空间,也打消了喊来家丁帮忙的打算,跪在地上分辩道:“大人,您怕是误会小的了,小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做过什么杀人害命的勾当,却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你,虽然没有直接害死我,不过,我作为讲武堂的一员,我死了,你们却不闻不问,我难以安息,又找不到那个那个臭小子,那个臭小子杀死我之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我也只能找你来发气了,也算是你倒霉吧,嘎嘎……”
秦奋一愣,“讲武堂的一员?臭小子?”
“不错,”那鬼坚定说道,“你想不到吧,我就是讲武堂的夫子刘江,你作为讲武堂的堂主,整日在外游玩,对于讲武堂的事务不闻不问,怕是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吧?”
“至于那个臭小子李正,他变异成野兽,被我们送进奇案司,谁知道他竟然从奇案司逃跑了,哎,奇案司那帮废物啊,我好巧不巧碰到这个臭小子,想要劝他回奇案司继续接受治疗,他答应得好好的,谁知竟然趁我不备,突然发难……”
“我虽然死了,但是心念未完,便回到讲武堂,想要看你们将凶手抓住,将我的尸骨迎回安葬,这样我才能瞑目,谁知你们整天只知道忙自己的,玩自己的,好不尽兴,对于我的事情呢,竟然只是把事情报给巡捕房,就不闻不问了。我不瞑目啊……”
刘江刘夫子?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秦奋可能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之前他亲戚是城主,有亲戚给他撑腰,他几个月不去一次讲武堂,也没人管他。
只不过几个月之前,他亲戚调走了,新来的城主和他的顶头上司何不为经常给他安排杂活,再加上最近奇案司和巡捕也经常要求他配合,他一个月时间里倒是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讲武堂里。
而且刘江正是他们讲武堂二十几天之前失踪的两个夫子之一,他又怎会不知道对方是谁。
既然搞清对方来意,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秦奋咳了一声,声音立马有些哽咽,委屈地说道:“刘夫子啊,您错怪我了,我之前虽然不怎么在讲武堂,要说一般的夫子,我还真不怎么了解,不过像您这么优秀的夫子,我又怎会不知道呢?您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般光亮,那般醒目,我早就对您印象深刻,还打算找个机会推荐您来当我们讲武堂的副堂主呢。”
不管对不对,先把马屁拍了再说。
“哦,是吗?”那鬼好像有点感动,连声音都不再那么嘶哑了。
“是啊,刘夫子,说实话,讲武堂这么多夫子,能用的没有几个,其他的夫子加起来,也顶不上您一个,如果其他夫子也都像您这么优秀,那可就好了。您是不知道啊,您失踪了之后,我是天天想,夜夜想,恨不得放下所有事情,自己去寻找您的行踪。”
“可是,您也看到了,现在上面派人来挑选人才,何不为和城主那边也是整天一堆事使唤我,我真是分身无术啊,”
“不过您放心,明天我就尽我所能,发动一切力量,去追查李正这个臭小子的下落,一定为您报仇,您的尸骨,我也会派人迎来,厚葬!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要在我家里给您盖一个祠堂,逢年过节,绝对不会少了祭拜!”
“至于上面来的官员,还有何不为和城主那边,我管他们!他们爱怎样怎样,大不了这个堂主老子不干了!”
秦奋说得情深意动,那鬼果然被感动,声音又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当真如此?这么说,我倒是错怪你了,请起,请起!”
秦奋刚想起身,却发现一阵阴风托着他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果是有本事!
“如果今天把这个鬼伺候好了,能不能让他帮忙去吓吓城主,何不为,奇案司,巡捕房等人?如果真的能这样,那便是因祸得福了。好好吓吓他们一下,看他们以后还敢缠着自己!”
却听那鬼又道:“我被李正害死,本来想要到李家报仇,可惜,李家那边不知怎么回事,气息诡异,我一接近,就好像要融化了一样……好恨啊!不过打听得李家也很惨,奇案司还在他们家门口贴了告示,说他们家有人变异成了老鼠,有不洁气息,李家不但生意黄了,还被人排斥……”
“不过,还不够惨!他们越惨,我就越满意!嘎嘎嘎……你跟奇案司有来往,官面上也认识人,有没有办法,把李家整得更惨一些?”
“这……”秦奋犹豫,他跟奇案司是有来往,不过都是奇案司当大爷,他是被铺排的那个,官面上倒也认识一些人,只不过要将李家整得更惨一些?他实在没有经验啊!
他平日就是喜欢玩乐,贪点小财,像这种阴谋诡计的事情,实在不是他所长。
而且,这么坏的事情,他还真没干过,心理有点负担……
“罢了,我看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家伙!”那鬼发怒道。
秦奋胆寒,正想随便胡说些什么,平息这鬼的怒气,却听那鬼又道:“不过念你对我这么高看,又对我的事情这么用心,就饶了你吧……李家的事,我自己安排,不用你插手了!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我要你好看!”
“哎,哎……”秦奋连声答应,暗自松了口气。
这鬼能不逼着他去干坏事,就算不错了。至于借此鬼之力吓吓城主,何不为,奇案司,巡捕房等人的想法,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秦奋就是这么怂,好事不想干,坏事不敢干,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想要改又谈何容易?
“吱呀!”门响,外面微光透进来,秦奋环顾房间,见那黑影已经不见。
“哎呀我的乖乖!”秦奋拍着胸口,情绪慢慢平复,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总结来说,今天虽然有惊,却是有惊无险,虽然没捞到什么好处,不过好似也没什么坏处。
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经过这一档事,他那想要“勇猛”一番的兴致却是没有了。
“吱呀!”门又响。
秦奋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难道那鬼又去而复返?
却听门外响起老仆的声音:“老爷,您的醒酒汤好了,我给您端进去?”
秦奋不耐道:“不用了!你自己喝了吧。”
门外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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