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清秋时节,但在瑶州富商姜府的后花园里,花团锦簇的各式各色硕菊,愣是开出了三春百花争艳的气势来。
红的白的黄的,依次铺展开来,纷纷从绿杆上探出头,争相比个高低。
点绛唇笑墨菊浓艳,二乔笑白玉珠帘太瘦,凤凰振羽笑粉葵小家子气……
秋风趁机拂过花瓣,偷上几缕清香,浸染到和煦阳光里。
老当益壮的姜老爷匆匆赶到花园,看到人比花娇的女儿正在花丛中舞剑,虽白虹缭乱,但剑下无一花零落。
就是西城爱剑如命的老铁匠,看到此等身法,也会惊呼一个“好”字。
抱着剑鞘的侍女韵意,此刻正靠在树下,神会周公。
“姜君!”
欣赏女儿身段美貌而洋洋自得的姜老爷,想起自己来寻女儿的目的,连忙回过神呼唤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姜君。
“有何事禀报?可是有无知宵小犯我边境?且待本将军提剑温酒取他人头!”
向来顽劣的姜君嬉笑道,动作也不停下,继续挥剑戏耍流星飞虹。
身姿轻盈,若春红穿林,又似湘竹立风。
衣裙飘卷,飒飒飞舞。
青丝高高束起,干练清爽,衬得人英姿飒爽。
因她的名字音同将军,从小到大便被取笑逗乐。
但姜君却自得其乐,很受用这个谐音“将军”的名字。
并时常幻想自己身着白甲,肩披斗篷,上阵杀敌,威风凛凛的情景。
“谁?!胆敢扰小姐练剑!”
侍女韵意被姜老爷的呼唤惊醒,一骨碌爬起来举着剑鞘,摆出一副壮士的架势来。
服侍姜君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她也逐渐姜君化。
看到瞪着眼睛的姜老爷后,她连忙心虚地低下头不做声,退到树下阴影里。
“乖女儿,别闹了,淑贵妃给你赐婚了。”
姜老爷哭丧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刚刚得知消息,整个人都吓坏了,姜君嫁到泽阳是小,祸害人家皇子是大啊!
“淑贵妃?赐婚?!”
正鲤鱼打挺的姜君听了她爹爹的话,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菊花丛中,压坏了一大片名贵菊花。
别人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她是取次花丛,花叶皆败。
听完老爹的叙述,姜君算是明白了事情原委。
淑贵妃为了监视昭王,决定将她嫁给昭王做侧妃。
而监视昭王的目的,是因为昭王刘瑾戈乃她宝贝儿子宣王刘瑾贤最大的竞争对手。
竞争的是什么?当然是仅次于皇位的太子之位。
昭王母妃虽逝世多年,但因为离开时正花容月貌,成为了皇帝心坎上的白月光。
而昭王本人更是凭借智谋品行,备受皇上宠爱,三天一小夸七日一大赏。
所以淑贵妃坐不住了,打着母妃宠爱皇子的名义,给昭王寻了一门亲事。
不偏不倚,这门亲事落到了姜君头上。
“为什么是我?”
姜君抱着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坐在被她压坏的花枝上,仰起头天真无邪地看向她老爹。
“因为我们是比远房还远房的远房亲戚啊。”
一头冷汗的姜老爷边比划边说道,双臂都要舒展到身后了。
“哈?所以呢?”
姜君依旧不解,杏眼里秋波流转,嘴边叼着一朵粉菊,浑然一个姿色脱俗的地痞无赖。
姜老爷看着自己全无大家闺秀模样的女儿,痛心疾首。
当初之所以请师父教姜君练剑,是因为姜君打小体弱多病,本想让她练个几年强身健体。
没想到姜君练着练着就沉迷其中,一直练到如今二八年华,导致她女工不通,诗书不精,惹祸不断。
“淑贵妃认定昭王是政敌,以后是要你死我活的,自然不能将亲近人家的女儿嫁给他。”
恨铁不成钢的姜老爷将女儿嘴边的花扯出来扔到地上,又将她拉起来,一个大姑娘家坐在地上,实在有失体统。
“老爹,现在去跟淑贵妃套近乎做近亲还来得及不?”
知道原委后,姜君凑近她老爹,贼兮兮地问道。
她虽没有非谁谁不嫁的意中人,但就这样仓促嫁人也非她所愿,而且还是嫁到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皇城……
此外那些写郎情妾意的爱情诗词与话本她也看过,对于什么白首不相离啊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也是很有憧憬之情的。
昭王都已经有侧妃了,显然不可能与她愿得一心人了,愿得三宫六院人倒有可能。
“现在只有两件事来得及,一是你嫁给昭王,二是全家倒霉。”
脸色沉重的姜老爷比着两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跟女儿说道。
他也不忍心女儿嫁到都城泽阳,但淑贵妃就算赔上整个姜家,也绝对惹不起。
此外姜老爷也是有私心的,昭王德才兼备,作为女婿,除了侧妃有点多,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
凭他女儿姜君的不俗姿色和超厚脸皮,定能在王府闯出一片天地,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爹爹~”
不情不愿的姜君嘴巴噘得老高,扯着姜老爷的衣袖,晃来晃去撒娇发嗲道。
虽然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是她对付姜老爷的必杀技,百试不爽。
“哎,那就不嫁了!大不了我与你娘陪你一起死!”
爱女如命的姜老爷果然很吃这一套,立马视死如归起来。
他看着宝贝女儿,想到她以后可能吃尽苦头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心里一软,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地大声嚷嚷道。
“别!我嫁我嫁!不就嫁个人嘛,多大点事,别要死要活的。”
姜君连忙捂住她老爹的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这么快就香消玉损。
爱情诚可贵,心志价更高。
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再说了,听闻那昭王殿下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细细算来,这门亲事自己也不吃亏。
若那昭王有眼光,一不小心看上了自己,那她姜君也算光耀门楣了。
如此想来,除了要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这点之外,嫁给昭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虽然她最厌恶三妻四妾的男子,但喜恶之心哪里比得上生命重要。
再说了,日后说不定还能和离,忍一时风平浪静,眼下保命要紧。
且她听闻泽阳人杰地灵,就算骑驴找马,那里似乎也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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