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雪归春正文卷第二百一十章离开阿蘅无故昏厥过去,原本已经准备要出发的温桓也因为此等变故而暂且留了下来。
杨神医特制的救命药已经塞到了阿蘅的嘴里,在场的人也都不大敢挪动阿蘅,就这么在城门口僵持了下来。
也幸亏她们一开始选择送行的地方,就不是在官道中央,而是往旁边去了一些的空地上,并没有挡住进出城之人的路。
被护卫强拖硬拽,险些连药箱都没来得及提的杨神医,终于赶到了城门口。
阿蘅晕过去后,虽然不曾在昏睡中吐露字词,但她的眉心一直是紧蹙着,时不时的还会颤抖一番,仿佛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之中。
温三夫人见着阿蘅此时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裴天逸将阿蘅送回来的场景。那时的裴天逸在阿蘅离开后,才小心谨慎的对她们说阿蘅昏厥过去后,停了几息的呼吸。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几年才一直守在阿蘅身边,不能将阿蘅劝回京都,她就自己跟到了白马书院去。
明明这些年里,阿蘅始终都是健健康康的,连喷嚏都很少打一个,怎么这会儿就又无端昏厥过去了?
一旁的谢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她一眼就瞧出了谢淮安对阿蘅的看重,往日里,她还因为这份看重而感到高兴,毕竟她的小儿子从前更喜欢胡闹,也就是同阿蘅相熟以后,才渐渐的生出挣前程的想法来。
谢夫人也不是没听说过阿蘅有段时间病的下不了地,就连宫里的御医也都让温家人直接准备后事了,尽管后来确实救了下来,但阿蘅身体不大好的印象已经留在了京都大多数夫人的心里。
也就是这几年她瞧着阿蘅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是重病缠身的小姑娘,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甚至还想着等谢淮安从边关回来以后,干脆就如了他的意,直接上门为他提亲去。
然而这会儿她却是有了几分迟疑。
即便她的小儿子如今看上去对阿蘅很是情深义重,可阿蘅的身体这般差,没有缘由的就直接昏厥过去了,谁知道她当初死里逃生后是不是伤了元气,往后又是否会命不长久。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浓郁而炽烈,如同燃烧的火焰,等到过了那个时间,就再不会有从前那般的心情。
如果不能确定阿蘅的身体确实无恙的话,谢夫人是不可能再想着与温家结亲的。
她的孩子或许会因为她的这些做法而恼怒她,可再怎么恼怒,也总比朝夕相守的妻子英年早逝的好,想想那位裴将军吧!
从前是何等的人物,后来常年待在边关苦寒之地,每年回京都的时候,瞧上去是格外的落寞。
谢夫人是万万不愿意让谢淮安变成裴天逸那副模样的。
与其看着自家孩子陷入无望之中,倒不如一开始就绝了他的念想,长痛不如短痛,至少在她这个做母亲来看,确实如此。
当然,现在说那些还为时尚早,毕竟杨神医还未曾给阿蘅诊脉,说不定她只是没有休息好,累到极致,这才直接睡了过去呢!
总归还是等大夫的诊治结果出来了再说,能够两全其美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杨神医来的有些急,手上除了药箱,还有他正在晾晒的草药,没来得及放下,就这么一路给带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阿蘅的脸色,又问过一旁的谢淮安,得知已经给阿蘅喂下了救命药,这才伸手去查探阿蘅的脉象。脉象起初时断时续,似是生死一瞬间,再过一会儿就又恢复到正常模样,阿蘅的呼吸依旧十分缓慢,但到底没有再停顿过。
温三夫人问他:“……阿蘅她怎么样了?”
杨神医沉默片刻,回道:“……依着脉象来看,姑娘应当是思虑过甚,一时情绪激动,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这才晕了过去。等姑娘醒来后,切莫让她过于激动,小心伺候着,便也无事。”
其实情况远比他说的要复杂的多,但复杂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摆在眼下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实。
他想着周围人多口杂的,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那就还是不要说出来,平白惹人担忧了。
温三夫人皱了下眉,她是不大相信阿蘅眼下的表现能称得上是无事,却又不敢去想象更坏的结果,就将杨神医的话放在了心中,想着等回到府中后,再将人叫到身边,也好仔细问清缘由。
当初与温桓一同乘船的,不止是一两人。
故而阿蘅还陷在梦魇之中,承受着死亡带来的巨大压力,仍未醒来。
温三夫人让身边的柳嬷嬷搭了一把手,将阿蘅送到了车厢中,看着阿蘅在车厢里缩成了一团,她叹了口气,转而又看向了站在车厢外的温桓。
摆了摆手,说:“……阿蘅前些日子还跑去跟你爹说,想要给你再多派一些人手,她先前在你爹书房里翻看了几张邸报,上面说的都是在官道上谋财害命的匪徒。她这是怕你出意外,等我回头好好劝劝她,也就可以了。”
按照温三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温桓继续出发的。
毕竟这次外出游学,是他们一行人早早就定下了的,现在杨神医也说了阿蘅无事,温桓再继续耽搁下去,就有些不大好了。
温桓见阿蘅还在昏睡,未曾醒来,便依旧是放心不下的。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诸位好友,想了想,对温三夫人说道:“……淮宁他们从京都离开,在溧水登船出发也要等到明日下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阿蘅,不如让他们先行一步,我等阿蘅醒来后,再骑马追上去?”
大概是那次阿蘅病重醒来之后,温桓就一直很不放心她。
尤其是后来的小姑娘三番两次的碰到大事情,无论是意外迷路发现的金矿,还是提前让人看守的安和桥,无一不在体现着阿蘅的特殊之处。她看似是运气卓绝,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旁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温桓自小听说的就是有舍才有得,他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即便真的会掉下馅饼,谁又能保证馅饼里面就没有毒呢!
阿蘅眼下的情况亦是如此。
她或许因为机缘巧合,在某些时候的运气是非常好的,但好运气不可能凭空而来,它必然也是通过交换得来的。
温桓从前就一直很担心阿蘅的安危,这会儿就忍不住的想,阿蘅从前的那些好运气或许就是用余生的健康换来的,否则小姑娘先前身体一直很好,怎么这些年就愈发的弱不禁风,还会无缘无故的昏厥过去呢!
温三夫人皱着眉头,很不赞同的看向温桓。
她摇头道:“阿蘅本就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满心以为外面都跟邸报上说的那般,处处都藏着匪徒,这才忧心过甚。她已经是如此担心你这个兄长,若是知晓你因为她的缘故,还需要连夜赶路的话,她难道还会好过不成!”
若是换了旁的理由,温桓或许还能辩上一辩,听着温三夫人的这一番话,他又觉得无话可说了。
这边的温桓一步三回头的到了自家好友的身边,而谢淮安却还呆愣愣的守在马车身边。
温三夫人看了眼车厢里面色红润的阿蘅,再看看车厢外头脸色苍白的谢淮安,有那么一瞬间竟以为生病的人是谢淮安了。
方才过于担心阿蘅之时,她并未太过关注身旁的人,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就发现了谢夫人不露痕迹的疏远。
她虽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再看谢淮安时,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冷淡之意。
“淮安这次不是准备跟淮宁他们一起走么?他们眼看着就要离开了,你不跟上去吗?”
谢淮安在看见温桓转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也应该跟着一起走,然而他只觉得双腿如坠千斤,竟是一点也迈不开步子。
似温三夫人这些先前离的远的人,自然是没有他感悟那么深。
他方才分明是感觉到阿蘅的呼吸都断了,才慌里慌张的从阿蘅腰间的荷包中取出救命药,喂给了阿蘅。
药丸服下之后,阿蘅面色瞧上去是好看了不少,呼吸间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谢淮安心中的担忧是有增无减。
他喏喏道:“阿蘅她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倘若不是事先已经和谢夫人她们说好,谢淮安现在都想要直接留下来,不往边关去了。
可是说都已经提前说好了,这会儿再说不去,就很不像话。
他想了想,又对温三夫人说:“我哥他们是要外出游学,我却是要往边关去的,虽然开始能同行一段路,过了那段路,还是要分道扬镳的。左右都是要分开走,我还是找个往边关去的商队,跟着商队一起走吧!”
早些时候在家中,谢夫人劝了谢淮安许多遍,就是想要他走安全一些的路,别整天都想着单枪匹马的事情。
谢夫人是极不赞同谢淮安去蹭谢淮宁的船,她是想要让人将谢淮安护送到边关,被拒绝后,又想着让谢淮安与人同行,不管她是怎么劝说,谢淮安他就是不听。
谁知这临到头的时候,竟然还就改变了主意。
谢夫人不免又往车厢里看了两眼,车帘被放下来后,外面的人是瞧不见车厢里的景象,她也不知道阿蘅这会儿是什么样的。
若是阿蘅的身体能再健康一些,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温三夫人还指望着谢夫人能劝说两句,谁知一抬头就看见谢夫人正在往车厢里看,半点没有搭理她家孩子的意思,这就让温三夫人很为难了。
两家先前虽然是有些默契了。
可谁也没有提出交换信物的事情。
换而言之,谢淮安与阿蘅这会儿还没什么关系呢!
温三夫人是不打算让阿蘅在成年之前,就陷入到流言之中的。
就在温三夫人还想着要怎么委婉拒绝的时候,本来都已经骑上马的谢淮宁终于注意到了没跟上来的弟弟,温桓侧身与他说了两句话后,谢淮宁就下了马来到谢淮安的身边。
他对温三夫人笑了笑,说:“淮安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望三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他这是赶着去边关投军,哪有挑三拣四的到底,肯定还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走的。”
话一说完,他就拍着谢淮安的肩膀,愣是直接将人给拖到了温桓身边。
谢淮安想要挣扎,可双拳不敌四手。
“不是,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谢淮宁照着谢淮安的后脑勺,直接一巴掌拍了下去:“你怎么还是这样不会看脸色!”就没瞧见谢夫人看向车厢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奇怪了么!
如果谢淮安能够领会他话中的意思,那他就不是谢淮安了。
“我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看人脸色?”
谢淮安只在自己做错事情的时候,看人脸色的本领是最为拿手的,换了旁的时候,别人在他眼中,差不多就约等于一块石头吧!
不管是路边,还是精心雕琢过的石头,都还只是石头,谁还能瞧出石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温桓瞥了他一眼:“你既然初时就与我们商量好,要同行一段路,又怎么能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
自家兄长面前,想要怎么闹腾都是可以的。
若是将自家兄长换成阿蘅的兄长,谢淮安就不敢再像先前那样死缠烂打了,他总得在温桓面前留下几分好印象的。
另一边的阿蘅在梦魇中承受了数不清次数的死亡,等她好不容易从梦魇中脱身时,一抬头看见了顶上的雪青色帷帐,有那么一瞬间,是不知道此身在何处的。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青叶与青蕊不在,常嬷嬷也不在。
阿蘅费力的掀开身上的被褥,赤着脚往一旁的方桌边走去,方桌上的紫砂壶里还有冷茶,她蹭了下干涩起皮的唇瓣,也顾不上冷暖,直接端起紫砂壶,对着壶嘴的地方,咕咚咕咚喝下了好几口冷茶,这才勉强解渴。
拎着紫砂壶,摇摇晃晃走回床褥时,阿蘅一时手滑,将紫砂壶的壶盖给落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当的房间中格外刺耳。
可就是这么刺耳的声音,也还是没有引来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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