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环山一听这话,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喜色。所喜的是,两船相撞,漕帮的大船没事,而对方的小船撞漏了。心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不知是什么人?”
绍环山走到船头,向下一看。只见漕帮大船下身紧贴着一艘小船,江水已涌到小船的甲板上,小船正在下沉,很快就将沉没。那小船上站着四人,两男两女,正在呼救。
漕帮中有人呼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驶船撞我漕帮的船?没长眼睛吗?”
小船中一位英俊青年抱拳说道:“在下四人均不懂驾船之术,才致小船撞到了贵帮的船。冒犯之处,尚请原谅。船只将沉,还请搭救一把。”
绍环山向小船上的四人看了看,见那四人都不像船夫舵手,又看不出是何门何派。问道:“你既然不懂驾船,为何要乘船出游?这船是不是你的?”说话之时,双眼瞪着那青年。
那青年抱了抱拳。道:“这船不是我们的。”
张十全道:“不是你的,敢情是你抢来的?”
那青年道:“不是抢的,我等均是善良老实之人,绝不会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那青年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十分坚决。漕帮众人听了之后,倒也不少人相信了。
绍环山问道:“那你的船从何而来?”
小船上的青年道:“回大哥的话,是这么回事,我们在杭州租下了这艘船,打算坐船出海游玩,租金是一百两。昨天晚上,我们付了租金,吃过晚饭后,因身子困倦在船舱中休息。今早醒来时,就没见到那船家了,我们的包袱行李也不翼而飞,在下随身携带的三百两银子也不见了。我估摸着,多半是昨天晚上,那船家趁我们睡下之时,偷了我们的银子,却悄悄潜水逃了。我等均是老实本分的良人,身上的银钱给船家偷了,碰到这等黑心的船家,真是倒足了大霉。又从没学过驾船之术,如今船只漏水了,眼看就将葬身江底。还望众位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大家同是神州大地炎黄子孙的份上,援救一把。相救大恩,来日必将重酬。”
青年口中声称大家同是神州大地炎黄子孙,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漕帮帮众大多来自三山五岳,帮中有不少热血汉子。听那青年说得激昂大义,倒有一大半人神色激动,若非身有要事,绍二当家就在眼前,只怕早就要跟他称兄道弟了。
绍环山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是哪门哪派的?”
那青年道:“在下无门无派,这三位是在下的亲戚。”只见那青年指着其中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妇人说道:“这位是在下的姑姑。”那妇人听了这话,脸上很是惊讶,险些摔倒。那青年忙说道:“姑姑,形势危险,你得当心点了。只有众位大哥出手解救,我们才能安全脱险。”
那妇人道:“嗯!你说的也是。”
英俊青年又指着其中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说道:“这位在下的表妹。”最后指着一位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在下的表哥。”
绍环山向四人打量了一番,一时倒看不出四人师从何派。又见那青年口齿伶俐,说这番话时,侃侃而谈。如若他是在说慌,临场编造,绝不会这么流畅自然。心道:“姑妈?表妹?表哥?这如何可信?”又问道:“你的话,我可不大相信。你既说是出海游玩,不带自己心爱的姑娘,怎地带上一家亲戚?那有什么乐趣?足见你这番话是捏造的。你既不肯说实话,我就爱莫能助了。”
只见那青年眼珠一转。又道:“大哥可误会我了。实不相瞒,我与表妹自小青梅竹马,许的要娃娃亲。”青年身边的少女听到这话,脸上忽然一红,皱着眉头看着那青年,脸上微有愠怒。
那青年似有察觉。又继续说道:“哎!我表妹向来腼腆,本来我不该说这事的。可大哥见疑,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那青年向那少女说道:“表妹,眼下情势紧急,我们得向众位大哥求援,方有生路。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这样吧,等危险过去了,我再向你负荆请罪。”
那少女的脸上更红了,低着头,却说不出话来。漕帮众人见此情状,有的已相信了,大多数漕帮帮众的目光都在瞧着小船上的腼腆少女,见她低眉垂首,神态忸怩,活脱脱是个小家碧玉的模范。
漕帮帮众大多是性格粗豪的汉子,一生在刀口上讨生活。从未见过有那少女那么美貌,那么羞涩的美女。又看着那青年,均觉得那少女和他是娃娃亲,将来要嫁给他,他实在太幸运了。
绍环山问道:“众位兄弟,他的话你们觉得如何?”
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李初来说道:“此事该当如何了解,全凭二当家决断。属下认为,咱们漕帮的大事更为紧要。然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趁此机会积点儿阴德,倒也不坏。”
绍环山沉吟了一阵子。心道:“讨伐鳄鱼帮方为头等大事,不能为这小事耽误了,将他们打发去就是了。”道:“张十全,船上有多余的小艇吗?”
张十全道:“回二当家,还有五只小艇。”
绍环山道:“放条小艇给他们。”
张十全道:“得令!”张十全叫上三名纤夫,同到底舱,抬上一条丈把长的小艇。用缆绳将小艇两头绑住了,再缓缓放到江里。
那青年伸手接住小艇,等小艇着水后。跃到小艇上,解了缆绳,回给张十全。
小船这时将要沉没,小船上另外三人先后转移到了小艇上。四人刚转移过去,那小船便整艘没入江水里。
那英俊青年拿起桨板,将小艇划开,给漕帮大船让出路来。抱拳说道:“多谢各位仗义相救。”
李初来道:“要谢就谢我们二当家。”
那青年问道:“不知哪位是二当家?”
绍环山道:“不才绍环山,忝为漕帮二当家。”
青年向绍环山拱拱手。道:“多蒙绍二当家仗义搭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绍环山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随即传令。道:“张十全,扬帆起航。”
张十全道:“得令!”
绍环山吩咐道:“你是舵手,船行江上,全船人的生死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你职责重大,只负责掌舵,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事你切莫插手。若再出纰漏,按帮规外置!”
张十全道:“是!二当家,属下知错。”
绍环山温言道:“我只要我们安安稳稳地到达鳄鱼帮的界口,收降了鳄鱼帮。众家兄弟得胜凯旋,一个不少地回到漕帮总舵,与司空帮主同饮庆功酒。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张十全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温暖,双眼中涌出了热泪。道:“属下定当尽职尽责,若再出岔子。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二当家的当夜壶。”
绍环山道:“你如能尽到你的职责,那就是了。你的脑袋嘛,还是自己留着喝酒的好,我可用不着这么大的夜壶。去吧!”
张十全受此鼓舞,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挺起胸膛,转身掌舵去了。
绍环山又吩咐道:“李初来,你再整酒席,咱们得再吃一顿。吃得饱了,才有力量跟鳄鱼帮那群虾兵蟹好好将周旋一番。”
李初来脸上露出了喜色。道:“是!”随即朝其他帮众喊道:“各位兄弟,还想吃肉喝酒的,都跟我来。”立即便有十余人跟着李初来重新收拾桌椅,再整杯盘。
小艇上的四人沉了小船,得漕帮赠了小艇,免除了葬身江底的灾难。四人划着小艇,并未走远。绍环山与漕帮帮众的对话,那四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艇上那青年心道:“这位绍二当家调度有方,手下人人信服,真是一位很有能耐的人才。”
青年正在沉思之际。突听小艇上那妇人笑道:“侄儿,你可知道,我们是到哪里了?”
那青年怔了一怔。转头笑道:“苗前辈,你就别再取笑了。适才出于无奈,在下斗胆,不经请示,捏造了一篇鬼话,瞒了漕帮众人,实在造次得很。”
那青年正是萧爻。萧爻转头向李翠微看去,却见李翠微忽然转开了头,不跟自己照面。心道:“我适才说苗前辈是我姑姑,她是前辈,就算真做了我姑姑,也没什么吃亏的。朱大成朱老兄做我表哥,也没什么。可我信口开河,说李姑娘是我的表妹,还编出什么娃娃亲的鬼话来,太也荒唐了。”
萧爻拱了拱手。道:“李姑娘,适才虽是迫于无奈,但在下一时计拙,想不到别的借口。言语中多有冒昧,这就像李姑娘负荆请罪。”说完,向李翠微稽首行礼。
李翠微忙扶起他。又听他说什么负荆请罪,说得更真事似的。倒像那娃娃亲之事也跟真的一样,心中跳了跳,脸上红了红。道:“你别再说了,事出无奈。过去就过去了,谁也别再提起。”
朱大成道:“师姐你放心好了,我是绝不会提起的。”李翠微点了点头。
萧爻道:“多谢李姑娘宽宏大量,不加责备。”李翠微听萧爻夸赞自己宽宏大量,而不说自己美貌动人这等含情脉脉的话,少却了许多烦恼,倒颇为欢畅。道:“萧公子,你编谎话也挺厉害的。”
萧爻道:“我当时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也不知能不能管用。反正我觉得这么轻巧地弄到了一条小艇,是最省事的了,只是欠了漕帮一个人情。”
四人说话之时,划着小艇。眼见漕帮的大船自东向西,小艇却向东面划去,越行越远。萧爻忽然想起那绍环山说过的话来。心道:“绍环山说要去收降鳄鱼帮,又说什么得胜凯旋,难道他们是去攻打鳄鱼帮的?”
萧爻向另外三人说道:“咱们掉转方向,跟在漕帮大船后面,一同去看看。”说完,掉过方向,将小艇往西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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