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平静后,他坐了下来。
视线又落在了地上那本翻开的书上,方才的一抹淡黄,竟然在脑海间挥之不去。
他看着那泛黄的书页,薄薄的,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十足劣质的很。
为官多年,所见多为质地上乘,颜色如雪的宣纸。
他疑惑,现在怎么会还有人用这种纸张?
可细想一下,倒觉得不无可能。或许就有人像那人一样,痴狂得很。
一时间,他的目光沉寂而悠长。
“绿卿,你果真爱极了竹子。”
门吱呀一响,思来想去,他便猜他定是在这了。
那人也不看,仍自顾自挥笔。锦衣男子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何以见得?”人未进,倒是一口浊气先进了他的竹苑。他轻轻一笑,闻言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道。
“衣不可无绿,居不可无竹。”
锦衣男子先是瞥了他一眼,很快来到他身边观摩了起来。
待看到他所用的纸张,向来一丝不苟的他,露出了愁容,无奈道:“就连笔墨下的纸张也是这竹料纸。”
听出他嘴里劝味颇浓,他浅浅笑着,也不予理会。
“可是再爱竹,这竹料纸着实不经用。”
看他不甚在意的模样,锦衣男子还是忍不住劝道:“你看这竹料纸,抚之涩手,韧性脆而差。虽成本低,可却不易保存下来。”
“就连这淡黄的颜色......”
见他不为所动,下笔自如,忽而话锋一转笑道:“若说你也不是一穷二白,为何不用宣纸,既好看又耐用,反而用这一无是处的竹料纸?”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便搁笔,一双星眸异常明亮看向了他,微微一笑。
不知是因他眼里那抹一如既往的轻狂,还是自己心底得逞的小心思,他亦笑了。
不消半刻,他便听到轻轻缓缓地水流声,清新而悠扬漫入心扉,沉静自有韵味。
而随着流水流淌恣意,声快自清越,声响自沉远,声高自激昂,语气里江河澎湃的汹涌不羁与骨子里的孤芳自赏的痴狂相互交融交叠。
直至话音一收,仍让人心神激荡。
“既是喜欢,便一往无前。管他好坏不耐,挥笔自如即可;管他红颜丑女,视之无碍即可;管他传世与否,随心所欲即可。悠悠万世,宣纸何其多,予独爱这一无是处的竹料纸。”
他的目光忽地一柔,笑道:“况且这流芳百世,亘古长青又与我何干?我只争朝夕。就算他百无一用又何妨,只要与竹有关,我绿卿便爱屋及乌。”
“汝不可改吾志也。”
看着他这般意气风发,这般肆意轻狂,眼里自有星光明亮,深深浅浅笑看着他。
好个汝不可改吾志也。
他自是沉声一笑,有些羞窘,但更多的是无奈,道:“你啊,还真是爱竹如命。我只是说说罢了,又不曾胁迫于你?”
“倒是你这一顿滔滔不绝,口若生花,究竟是谁胁迫于谁,又是想改谁的志?”
话音轻巧甫落,倒引来一室舒朗大笑。
“绿卿.....会是你吗?”
他捡起那本书,捧在手心上。
抚摸着靛蓝色的书封,待看到四个大字旁隐隐著有一行小字,目光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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