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开饭时间里,许许多多的囚犯背着背篓从矿洞中出来了,每到这个时候,老人都不会露面的,因为他还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夕阳,众人也不会等他,都非常自觉地将他的菜饭留下,没有人会去碰,而小男孩每天的工作就是帮他和老人的背篓从矿洞中背出来,然后拿着老人的饭,在洞口等他,刚开始他还对周围人的心存防备,死死地护着那份并不丰盛的饭菜,不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熟络了,或许是出于对老人的尊敬,所以很多人都会主动的和男孩打起招呼,对于男孩而言,这份工作似乎成了一种荣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能和老人说上话的人。
晚饭的时候,比利也出来了,他的身体依旧非常虚弱,是罗布塔搀扶着他出来的,而他的背篓也是两个强壮一点的狱友抬出来的,这种情况似乎早已经屡见不鲜了,所以看到这一幕,一众预警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他们却没有说什么,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他们在意的只是金矿石的产量罢了。
饭后,众人陆续散去了,只有小男孩还在洞口耐心地等着,他没有手表,根本不知道时间,不过按照平常的经验,他知道老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老人的身影便出现了,他步履蹒跚,看起来很是衰老,看到这个身影,不由得让他想起一年前的事来。
他是船长的儿子,自幼生活在船上,所以大海对他而言,才是熟悉的家园。那时候他和父母一起远洋货运,那是他父亲刚购进不久的大货轮,没想到第一次出海便遭遇了海盗。
他第一次见到老人时候,他并没有现在这般衰老,只是满头的白发,脸上也不像现在这样这么多的皱纹。那时候他躺在货仓的一角,已经昏迷了过去,甚至连呼吸都弱不可见了,好在他的母亲也是一名医生,不过她却不是所谓的正式医生,只能算是欧洲土著的药剂师罢了。
尝试了许多的办法,她都没能治好他,而他的情况也变得愈加危险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的母亲才将一颗珍藏的莲子磨成了粉,喂他服下了。
关于这颗莲子他小时候也听说过,那是四十多年前了,他爷爷的船在海上航行,那时海面上突然出现一朵很大的莲花,远远的看起来竟然像是一直八角章鱼铺开在水面上。等到他的船靠近了一看,那朵莲花足有五米多宽,只是那莲花仅仅只是昙花一现罢了,莲叶花瓣很快便开始枯萎了,而他爷爷眼明手快,抢先一步摘下了莲蓬,偌大的莲蓬足有水缸的大小,打开一看,里面仅仅只有三颗莲子罢了,被他爷爷一直收藏着,后来传给了他的父亲。
原来这事已经快被遗忘了,可是就在五年前,那时候小男孩不过只有三岁罢了,那时候他还跟随父母一起在海上航行,当时船远离的陆地,航行到一望无边的海域之中,他突然患上了重病,母亲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治好他,本来她已经绝望了,就问男孩还有什么心愿么?
少年心性的驱使下,他就提出了想看一下莲子的愿望,他就想看看那个水缸大小的莲蓬所结出来的莲子究竟有多大。
为了满足他的愿望,他的父母发动了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开始在船舱中搜寻,还真的找到了,那三颗莲子也只发现了两颗,每一颗都约有碗口大小。找到莲子之后,她的母亲突发奇想,将莲子磨成了粉,做成了粥喂他喝下了,没想到后来他竟然就这样康复了,所以剩下的这颗莲子便被他们珍藏了起来。
不可否认这对夫妻还是非常善良的,他们为了求老人,竟然将最后的这颗莲子喂他服下了。三天之后,竟真的见效了。老人终于醒了过来,只不过他脸上却苍老太多了。
还没待众人高兴多久,货轮便遭遇了海盗,他的父母在海盗登船的时候便中枪死了,之后整条船上大部分船员都被杀了,也只剩下二十九个妇女和他而已,当时老人一直躺在床上,身体无比的虚弱。那些海盗原本打算将老人一起杀了的,老人根本也无力反抗,不过在最后处决的关头,他竟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似乎看出来,男孩的母亲并没有彻底的死去,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套银针开始施针,到最后竟然真的将他母亲救活了。
正因为看到他的这一手,于是一众海盗才放过了他,将他一起带走了。当时他们被关在船舱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他们再出来的时候,便到了这座监狱。而男孩的母亲也被带走了,彻底的没有了音讯。
于是便开始了看不到尽头的悲惨生活,若不是老人一直照应着他,恐怕他早已经死在了矿洞之中了。进到了这个地方,他的所有的理想抱负都被腐蚀一空,只剩下一个个小小愿望,那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自己母亲一面,只是一切看起来都遥遥无期了。
终于,老人走的近了,他眼神黯淡,瞳孔无光,满心的惆怅。
“耶斯,您回来了,给你!”说着,男孩将手中的饭盒递给了他。
“谢谢!”点了点头,老人接过饭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矿洞口的一块巨石上,慢慢吃了起来。
“一别无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老态龙钟,满鬓白发诉不尽凄凉,此生悲怆……”
男孩就坐在边上听着,双眼间不由得一红,默默流下泪来。
“小乔治,你又想你的母亲了么?”老人低声问道,长叹了口气。
男孩摇了摇头,急忙说道:“不是,我不是一定要见到她的,只是希望她能不受欺负,平安健康……”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老人和男孩也回到了矿洞之中了。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死寂,囚犯们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早早地便睡下了,但是也有睡不着的,到了夜里矿洞里太过阴冷,他们都随意的躺在地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若不是他们点燃了一堆火堆,恐怕冻得他们根本睡不着。
老人是矿洞中睡得最晚的人,每到了晚上,他都会从怀中拿出一本泛黄的簿子,来回翻看,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遍了,不过这似乎成了习惯了。所以火堆的中心总会留下一块干净的地方,专门留给老人和男孩的,因为那里最暖和了。
比利是病人,所以他们也特意将他移到了火堆中心,不过看起来他的状况有些问题,所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也许是被他的动静影响到了,小男孩转过身来看这比利,低声问道:“比利叔叔,你是不舒服么?”
“不,不知道怎么了,今天老是睡不着,对不起小乔治,叔叔打扰到你了,这下我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响。”比利脸上一红,明显有几分羞愧之色。
“没关系的,比利叔叔,我也睡不着。对了,叔叔,我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被抓到这里来的啊?”一年了,男孩却依旧天真,或许在这矿洞中只有他还会问这些问题了。进到了这里就像是遁入了无边地狱,没有人会关心你是怎么进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已经出不去了,至于怎么进来的,还有那么重要么?
“我……”比利的脸色明显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气。他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说道:“小乔治,在这里的人每个都有自己的故事,虽然你只有八岁,但是比起同龄人要更加的成熟。看看你,原本应该待在温室中受百般呵护的少年,如今却也沦为一个矿工,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向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比起这样的惩罚,怎么进来的还重要么?即便是杀人放火,你可以把他拉出去枪毙,但也不能将他罚做奴隶。”
说到这里,比利便满脸的怨愤,他本就是一个律师,所以最讲人权的了,直到进了这里,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故事之所以是故事,不仅仅是它说出来被人所了解了,有些深埋心底的经历,也是难忘的故事。那是一段记忆,记录着走过来的点点滴滴。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但是在低谷出艰难而行,或者是于高处凌绝,顺境也好,逆境也罢,都是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
很明显比利不愿意去说,而小乔治也没有再问,所有人就这样活在阴霾之中,背着沉重的背篓,负重前行。
或许是感受到了小乔治脸上的失望,比利轻声笑了笑,柔声问道:“小乔治,如果你马上就要出去了?你想做什么啊?”
乔治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那我可以和母亲一起出去吗?去哪里,或是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有妈妈陪我就好了。”或许对男孩而言,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罢了,只不过此事看来,却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比利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老人问道:“那么你呢?尊敬的耶斯大人,如果你能够出去,你想要做什么呢?”
老人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冷漠地看了比利一眼,低声道:“我就是因为没有出去的理由,所以我才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我有了,那么这里便也不复存在了!”
他的话说的随意,但是却让人赶到无可置疑。或许他不了解老人何来的自信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他知道,老人的话虽少,但是从来不说假话。
“呃……,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不知道出去的理由呢?难道自由不是最好的理由么?”比利不解,低声问道。
“自由?呵呵……,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倒在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么!”
是啊,老人已经油干灯尽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快撑不住了,要不了多久,或许他真的要倒下了。这一年多来,老人的变化,他们是有目共睹的,每过一天,他都会衰老几分,时间的足迹在他的身上体现的太过明显了,快到让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快倒下了。
“是啊,将死之人,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可是……,我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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