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手术成功。
消息一出,整座南雅都沸腾,无人不敬陆西辞。
尤其是闻名前来观看了手术全过程,那些个医院的胸外科医生们,纷纷争着抢着想与陆教授攀谈一番,托院长看大家伙儿的份儿上,能不能打个商量?
没想,院长去陆西辞那里,碰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从他办公室出来。
起先刚进办公室时,陆西辞手术服都没换下,整个人呈放空状半仰半坐在软沙发里,院长进去了,也没丢个眼风,只顾自己闭目养神。
“西辞,有个事儿和你商量。你看,外面各个医院有名望的医生也都在,想和你探讨探讨关于这次的手术,现在你也没事要不去一趟?”
院长关上门,搓搓手后认真地说。
“不去。”
他想也没想,就给人拒绝了。
院长的面上挂不住,陆西辞腕儿再大关系再硬,他好歹之是个院长,就这么拒绝掉怕是有点不近人情?
“西辞,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觉得,是我们南雅医院小气了!来既是客,我们做东家的哪儿有这个待客之道?”
嘿,令院长没想到的是,他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这么说了,却没想到陆西辞果真能做到十分的不近人情。
“没意思,不想去。”
他拒绝的时候,甚至还将修长的身子再往下坐,阖着的长睫轻轻颤动着,“无非是手法不到位,自己回去练就是了,有什么好探讨的?”
表面温文尔雅,内心狂傲不羁。
就连对别人的鄙夷,那丝毫不加修饰地表现,不惧人言,亦不畏他人看法。
谁也不知道白大褂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具魂灵。
院长如被人淋了石膏,僵在那儿。
办公室内气氛一度降到冰点,偶有麻雀在窗外叽叽喳喳叫着,也有微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就是没有半点人味儿。
再往下,院长也知道,自己请不动这尊大神,面子也落下不少,想在出去前说点儿什么缓和下气氛,这尴尬他实在受不了!
“西辞啊,你也别不高兴。”院长揣在白大褂中的手,有些发抖,“他们觉得你是个天才。”
天才?
二字一出,陆西辞的双眸倏地睁开,如两道锐利的刃划到院长的脸上去。
那眼神,能杀人。
似闻怪谈,陆西辞冷笑两声:“不要用天才来抹杀我的努力,二字于我来说,是种侮辱。”
自小到大,他最恨的便是这两个字。
——陆西辞,你又是全校第一,甩第二名整整六十分,天才啊!
——你果真是学医的料,天才果然不一样!
——手法怎么能这么快,陆教授,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做个天才就好了!
比旁人聪明些,所以无论做得再出众,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努力过,只会觉得天才嘛,理应是这样的。
狗屁;
放他妈的狗屁!
院长看着沙发上满脸阴鸷的陆西辞,外加他手术服上余留的深褐色血迹,灯光明亮,整个人却显得光怪陆离。
往日的陆西辞不是这样的,太反常。
院长也来了火气,他当院长几十年从没受过这等气,陆西辞不过来南雅几个月,就要翻天?
“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院长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愤怒地指责。
那一秒,空气寂静。
再往下,陆西辞撑着沙发扶手起身,摘了头上橄榄色手术帽扔在垃圾桶里。
他盯着院长:“知道老子是谁吗?”
院长懵了。
“你去问问!”陆西辞手一扬,在空气中用力地指了三下,“整个医学界,谁不知道我陆西辞!”
“老子不乐意和人搞探讨,成不成?别搞得我杀了谁爹妈一样。”
“还有,别端着院长的架子,跑到我面前人五人六的指挥我!只要我乐意,我能把这座医院买下来!”
说完,他完全不看院长此刻的脸色,迈开修长的腿三两步便跨出办公室。
留院长一人在原地凌乱。
有人看见,院长从陆教授的办公室出来时,那表情......啧,真跟丧爹妈一样灰败难看。
院长可能自己也不知,为何那般斯文的人竟一时性情大变,说些话来他硬是反驳不上来。
当事人,陆西辞,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暴躁,就因为恍惚间见到了江婠清?
此刻的陆西辞跑到医院楼下马路边上,开始吸烟,很急很猛,一口连着一大口,没个歇停。
他极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
时刻多年,陆西辞不认为,江婠清之于他,还能有这么大的触动。
偏偏,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逼他承认。
搞得他更烦躁,穿着带血的手术服在路边踱步吸烟,由于眉目清俊矜贵,惹来过路人时不时驻足看。
一辆车带来风,停在跟前。
原本没注意,陆西辞只以为碍着人家停车,转身走了没两步听身后有人喊“西辞”。
他转过身,发现是傅年深立在车头,眼角含笑地看他:“真不像你,怎么抽这么多?”
一只烟在陆西辞的指间燃了三分之一,他捏了捏烟头,顿了好半晌后冒一句:“你把南雅卖给我,多少钱?”
话一出来,傅年深觉得稀奇极了,“西辞,你不入商界也不裹党争,不是一向闲云野鹤,怎么要买医院?”
傅年深是懂他的,毕竟论这察言观色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不多问。”陆西辞口吻缓和下,不似十分钟前在办公室那样狂傲,“就想买,解个闷。”
疯了;
谁没事买医院解闷。
傅年深从不是个多嘴好事的人,只是闲聊一会儿后,就对陆西辞表了态,说医院真想买他就联系温青去办。
南雅属安城最好的私人医院,所有设备都是进口高配,少说没有十个亿下不来。
上亿的数目,两个男人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给敲定了。
似儿戏,又很认真。
陆西辞抽完烟盒中最后一支烟,将火机掷在掌心把玩儿,两秒后又找年深要一根烟。
又是一根烟燃尽。
傅年深静静立在那儿,终于等来陆西辞开了口,他的眼神格外暗淡。
——“我看见江婠清了。”
——“哪里。”
——“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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