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不欢而散之后,隔日一大早裴卿卿便跑来告诉她:“乔小姐乔小姐,府衙里多了不少官差,最多的是大牢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快将整个大牢都围住了呢!”
冯兆喜如此应对虽说有些憨傻,不过却也不是没用,乔苒听罢很是满意,伸手摸了摸裴卿卿脑袋上的团子。扎了一路跑偏的丸子头,自她到了之后,这两个丸子才正了起来,今日焕然一新的一对丸子头上系了两只红绳铃铛,看起来更可爱喜庆了。
她梳头发的水准也只有如此了,别的不行,两只团子经过长久的训练之后,倒是日趋精进。
裴卿卿团子上的小铃铛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声响,可见此时情绪十分激动,她指着盘子里的两只包子向乔苒告状道:“今日连豆沙馅和芝麻馅的都没有了,只有青菜豆腐的,连肉丸子陷都没有,这冯大人这是公报私仇,报复我们呢!”
不管是她喜欢的豆沙包和芝麻包又或者是唐中元喜欢的大肉包都没有,只有这素的不能再素的素包子,乔小姐虽然能吃素,可这素包子也做的太难吃了,除了咸味就没有别的味道了,乔小姐喜欢吃才怪了。
所以,这个冯大人不是在公报私仇又是在做什么?裴卿卿想起昨晚那黑脸的冯大人,心中愈发不满。
乔苒看了眼被裴卿卿拿在手里的素包子,不是喜欢的陷外加做的确实差强人意,看起来确实令人提不起什么兴致。
不过,说是冯兆喜在公报私仇倒也不尽然,冯兆喜此人虽说在乔苒看来满身的毛病,不过日常所用所食确实十分节俭,昨日那一餐尚算丰盛的已然带了几分“接风洗尘”的意思在里头了,至于今日这两个全然不合胃口的素包子倒也不是刻意苛待他们,整个洛阳府衙的人早上啃得都是这两个素包子。
听乔苒说罢,即便知道这位冯大人没有公报私仇,裴卿卿却还是对着两个素包子有些难以下咽。不过好在爱吃大肉包子胃口又大的唐中元不忌口,决定一日三餐包揽了他们的这几个素包子。
裴卿卿对此表示非常感谢,决定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一袋蜜饯送给唐中元做礼物。
一口蜜饯下肚的唐中元表情复杂难明: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啃得下这甜的快发腻的蜜饯的。
不过考虑到这蜜饯的甜度,想来这应该是裴卿卿十分喜欢的蜜饯了。
感谢完唐中元,裴卿卿便高高兴兴的拉着乔苒和张解出了门。
昨日同冯兆喜说了那一番话,冯兆喜便没有再理会他们一行人,而是当即就修书一封送往长安大理寺。
事情既然推到了甄仕远身上,那便让甄仕远回应好了,左右有这般的铁证在手,不愁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大理寺还能翻了天去。冯兆喜对此深信不疑,是以对乔苒一行人的行踪也未在意,左右就当府衙里多几张嘴吃一吃而已,有着人看管他们的功夫,不如看好洛阳府衙的大牢,让妙真这个真正的凶手出了什么茬子,那才是不得了的事。
如此,于乔苒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早上的腹中空空如也的出门自然是为了吃的,裴卿卿当仍不让的选了海会楼:正巧乔小姐先时说了要去海会楼吃点心,她确实已经听从乔小姐的建议来过几回了,不过同乔小姐一道来总是不一样的嘛!
海会楼有洛阳第一茶楼之称,凡事占个“第一”的名头的不管是不是真的第一,这面上的气派总是不缺的。
乔苒站在海会楼外打量着这座洛阳第一茶楼,老实说,从外头看,这座茶楼并没有给她什么惊喜之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中规中矩,同长安城里任意一座气派些的茶楼没什么不同。
不过海会楼的不同也不是在外的,而是在内。
乔苒跟在裴卿卿的身后走进了海会楼的大门,才一踏进门就感觉到了海会楼的不同。
寻常的茶楼备好点心茶水,有几个嘴皮子厉害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敲,便开始天南地北,论古道今的说了起来,说到精彩处更是能引得众人叫好连连。即便是说书先生歇息的空档,茶楼里高谈阔论大声说话的茶客也不会让茶楼安静下来。
当然,乔苒也不是没见过氛围安静的茶楼,里头的茶水点心价格不菲,来往茶客多是叫的包厢小声商议着重要且私密的事情。
不过这座海会楼却截然不同,说是茶楼却能叫它“论辩馆”也不为过。
一进门,入目可见的是满目的文士,作为已经来过海会楼几次的“熟客”裴卿卿对她说道:“乔小姐,这里的都是洛阳城有名的文人才子,听说这海会楼就是他们谈诗书做文章的地方。”
话音刚落,还不待乔苒说话,一旁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已经笑着出声了:“小常客这话倒是说错了,我这里除了文人才子也招待喜好吃茶水点心的食客的,上回送的小点心可还满意?”
听这伙计语气间的熟稔显然是已经将裴卿卿认了出来。
裴卿卿闻言,忙咳了一声,道:“唔,还不错吧!”
伙计闻言更是乐的眉眼间都多了不少笑意,目光落到裴卿卿身后的乔苒和张解身上,而后一抬手,道:“这次小常客又为我海会楼带茶客了?如此的话,请吧!”
在茶楼酒馆跑堂的伙计多数认人都十分厉害,更何况在一群文人墨客中认出裴卿卿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委实是太容易不过了,是以伙计记得住裴卿卿也不奇怪。
不过被记住的裴卿卿自己却很是高兴,回头朝她高兴的挤了挤眼,被伙计带着去临街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包厢便不坐了,贵且不说,要是坐在包厢里乔小姐还要如何办事呢,所以还是坐在大堂里好,也好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
毕竟便是一样的俯身写字,每个人的神态举止都是不同的。
叫了几盘她最喜欢的茶点之后,裴卿卿豪气的一拍桌子,道:“大家尽管点,别客气,甄大人请的。”
反正不管张解还是乔小姐,胃口都不大,吃不了多少的,那个甄大人再小气,总也比冯大人要大方的多。
“阿嚏!”骤然一个喷嚏,正在一旁回话的官差吓了一跳,看向突然打喷嚏的上峰,愣了愣,看了看外头的天气,连日的晴好之后,今日开始下雨了。
都说年节结束便要入春了,可实则近些日子天气委实有些反复的厉害,听说被今年大雪压塌房子的南方百姓雪灾稍缓又有水患的风险了。
为此,阴阳司的人都去南方看过了,得出的结论是“四季有时,变幻无常,并未超出人力范围之内”。
这意思便是虽说今年大雪大雨的,却也是四季天晴雨雪的正常变化,并没有大家想的是不是天降恶罚之类的事情。
既是人力所能为之,那自是不管地方官员还是朝堂官员都要开始认真治雪灾和雨患了。这几日出城的官员队伍络绎不绝,有文官有武官,一日之内都见了好几回了。
长安的官员出城,自南方灾祸地来的百姓却想着进城。听闻其实年前雪灾时就已经开始有不少从南方来的流民进城了。这些百姓失了住处,到长安来又找不到好的活计,其中一些人便动起了歪脑筋,路上抢劫他人财物、偷盗,甚至看到出城上香的长安城内小姐动了坏心眼的比比皆是。
听闻前两日长安府衙就受理了一份案子,说是一家商户家的女儿出城上香,也带了护卫和下人仆从,却还是被一群流民盯上了,护卫和仆从下人奋力护主却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死了,小姐也被那群流民糟蹋,回去没两日就悬梁自尽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城里思辨馆那些人又闹起来了,文人闹治灾地官员治的不好,闹长安城府衙、五城兵马司以及各部衙门官员渎职百姓闹流民增多,叫他们日夜难寐,不准流民进城。
一方不让流民进城说起来都是大楚子民,道义不准,另一方流民进城扰了长安本地的百姓,城里的闹事一出接一出,每日来大理寺衙门的途中都能看到一群一群抗议的百姓和文人。
更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譬如常见路边铺子的老板端着凳子坐在店铺外头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长安城近些时日事情委实不少。
不过,长安的事情再热闹,他们也顶多私下里,饭堂时议论一二而已,进了大理寺,还是要将心思放到徐十小姐的案子上来。
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年多来大家也算摸清楚了,要说看热闹,甄大人看热闹的的兴致可不比他们小多少。可这等时候,他连这么明显的热闹都不看,显然是徐十小姐的案子没有丝毫进展。
这一晃眼自徐十小姐案子发生之后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如今的进展委实算不得大,再加上先前还闹出百姓围攻真真公主府的事情,大人心情能好才怪。
只可惜,先时总能出其不意的乔大人去了洛阳,以至于这些时日的大理寺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官差端着回完话,站在一旁,看甄仕远对着手里整理好的案子卷宗出神,自己也开始神游了起来。
正这般想着,那头打完喷嚏回过神来的甄仕远嘀咕了一声“定是有人在说我”便开口问他道:“最近因为南方天灾的事情长安城内百姓同外头的流民闹的很是热闹吧!”
官差听的一愣,虽然不知道甄仕远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一茬,却还是点头附和了一声道:“大人说的不错,最近外头一直在闹呢,游行天天都有。”
而一旦游行,控制不住的百姓便有可能造成踩踏之类的伤亡事件,这些事让城里的五城兵马司也是头疼不已。
成天看到那位几度离开又几度赴任,号称要同城内百姓“相爱相杀”一辈子的五城兵马司统领林立阳带着人到处念叨着“抓刁民”什么的,听闻五城兵马司里的“刁民”都快人满为患了。
“那陛下的心情定然不会太好。”甄仕远叹了口气,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复杂。
虽然知道有些事要适可而止,说不得,可前两日长安府衙受理的那个出城遭遇流民围攻,受辱惨死的小姐的案子总让他记起先时同那姓乔的丫头谈论过的永昌十年太师府千金出城遇袭的事情。
这种事怎么忘得了?甄仕远再次叹了口气,咳了一声,对官差道:“准备准备,今儿刑部那位甄止大人要过来。”
先时甄止让他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备妥了,可以试探一番张、姚二人了。
一想至此,甄仕远心里头便忍不住涌起了几分兴奋,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试探出这两人,若这两人当真被催眠过,又能不能从他二人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甄仕远随口一句话,那先前神游的官差却立时兴奋了起来,唐中元跟着乔大人走了,此时大人身边得力人正是不够用的,他虽然比起一众同僚来还是很得大人重用的,可同唐中元那个跟着大人来长安的“关系户”还是不能比的,此时唐中元不在,不正是表现一番的好时候吗?先时他也表现过一次了,不过大人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甚至对管库房的小吏都比对他好,他也一直在反思着是不是自己事情没做好,此时听甄仕远这般一吩咐,他立即应了下来,决定好好表现,争取做大人身边官差中的第一人,到来年开春时混个名头。
正这般想着,便见外头一个小吏手忙脚乱的抬着手上一只肥硕的鸽子冲了进来,大声道:“下官正在啃玉米,它突然跳进来意欲抢食,下官这才发现这个字脚上带着环,似是乔大人的信鸽。”
这些时日,乔大人虽然离京了,可时不时的还有这种胖信鸽飞回来,每每这些信鸽飞回来都是直接送到大人这里的,他也看到好几回了,今儿不知怎的回事,这鸽子不跑大人这里跑他那里去了,还意欲抢食,这也太过分了。
正准备大展拳脚的官差一见那小吏便本能的生出了几分警觉:这不是管库房的那个小吏又是哪个?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乔大人和唐中元不在,这瞧着只知道窝在库房看话本子的居然跑出来同他抢着表现,真是太过分了!
那边的甄仕远却是眼睛倏地一亮,忙道:“从洛阳来的?好极!快拿来我瞧瞧这次她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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