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便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接二连三的菜叶、鸡蛋、馒头扔向了走出府的真真公主,真真公主勃然大怒:“大胆!你们”
话未说完便被砸来的布鞋砸中了脸。
百姓们没有停手,纷纷翻起了随身携带的物件,有菜叶扔菜叶,没有的便寻些别的不值钱的物件扔出来,甚至还有人脱下叫上的鞋子扔出来的。
百姓扔的兴奋:素日里他们当然是不敢打金枝玉叶的脸的。不过今日不同往常,眼下那么多人呢!趁乱扔两把菜叶哪个能知道是他做的?再者说,这么想的人也不在少数啊!看看砸到真真公主身上的东西就知道了。
若说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阻拦,待到反应过来了不阻拦也委实说不过去了。甄仕远咳了一声,看着那两个有意无意避开这些东西的官差提醒道:“还不快劝劝!”
官差闻言这才扬声喊了起来:“别乱来啊!再乱来仔细将你们抓去大理寺!”
抓就抓呗,反正听说大理寺的伙食不错,进去还能省了一日的饭钱,岂不是更好?百姓们不以为意,乱砸的物件少了不少,却并没有完全收敛!
“甄仕远!”此时顶着一头菜叶、鸡蛋、馒头碎屑的真真公主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狠狠的瞪向甄仕远,“你敢!”
“本官不敢,不是阻止了吗?”甄仕远翻了个白眼,瞟了眼她身后的公主府,道,“公主莫要磨蹭了,还是快随我们走吧!”
一旁两个官差抖落了身上的菜叶,表示自己方才真是尽力了,为了阻拦百姓砸来的东西,连他们自己都被砸了呢!
真真公主死死的盯着甄仕远看了片刻,而后恨恨地看向周围的人群,不知是在努力记下这些人的相貌还是为了其他,她一言不发的在官差的围拥下走出了人群,踏上了去往大理寺的马车。
人都上了马车了,自然不能再扔了,百姓意犹未尽的目送着远去的马车有些遗憾。
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之前,却见马车的车帘突然掀起,真真公主转头看了过来,眼神冰寒彻骨。
百姓不以为意,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真真公主的眼神,兀自沉浸在欢呼雀跃之中。
只是,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混迹在人群里的徐和修和谢承泽。
“承泽,”欢呼的人群中,徐和修神色凝重,他偏了偏头,没有全然转过头去,只是问谢承泽,“你看到了吗?方才真真公主的眼神”
“从她今日被请出公主府开始便是如此了,”谢承泽拧了拧眉心,道,“既然已经得罪狠了,那你也不必另外惦记她的眼神了。”
真真公主出府之后对着甄仕远、对着人群看了不知多少次了,每一眼都是刺骨的恨意。
事已至此,早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若非拿捏不准陛下的心思,他想怕是早有城中权贵派死士出手解决她了。
“且看看再说。”谢承泽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的神色。
将真真公主带入大理寺,甄仕远倒也没有直接将人带入大牢,而是命人将真真公主带到后衙看管了起来。
“本宫要沐浴!”真真公主寒着一张脸,走入房内,冷声道,“这群贱民如此对待本宫,甄仕远,你便是故意派的人在府外作践本宫!”
“公主慎言!”甄仕远蹙了蹙眉,指向一旁被扔了一身菜叶鸡蛋狼狈不堪的官差,道,“我大理寺的人为了保护公主才成了这个样子,怎会是故意派人为之?”
“若非如此,那些人又怎会在府外候着?”真真公主对甄仕远的回答发出了一声嗤笑,“你当本宫傻不成?”
“若非这些人在外候着,本官又怎请得出公主?”甄仕远脸色难看,此时似是终于失了全部的耐心,毫不客气的出言反驳。
不过讲道理这种事对于有些人是行不通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错的都是别人,不是她。她作恶是真性情,别人耍手段那便是虚伪心机深厚。
真真公主便是这样的人。
所以听闻甄仕远的反驳,她当即便抬手指着甄仕远的鼻子尖叫了起来:“所以,姓甄的,你是承认了?此事就是你所为,这些人就是你安排的”
“那本官真是好手段,能叫这么多人目睹公主府的人毁尸灭迹!”甄仕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本官还好手段能命令公主派人出府挖尸体,更有好手段,能让公主多年前便受本官指使杀人害人!”
先前是考虑她身份,拿捏不准陛下的态度,不欲与她多言而已。如今,她既要得寸进尺,他甄仕远也不是好惹的,夹枪带棒的嘲讽了一番真真公主之后,便带着人走了。
屋内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他也只作未闻。
还真是天生万物,各有不同,譬如屋子里这种人便是如此。
大理寺里一派噼里啪啦砸东西的“热闹”,家中宅子里却是截然相反的闲适宁静。
红豆踮起脚尖看向屋内,女孩子正散着一头如瀑青丝靠在软垫上,呼吸绵软而规律,大抵是忙了一日,还未到晚间,女孩子便已靠着软垫睡着了。
小姐睡觉一向安静而规矩,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踢被子,习惯好的令红豆不止感慨,还有些羡慕。小姐便是小姐,睡着了也美的如同一幅画一般,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她敢保证,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姑爷也是这么想的。看姑爷低头看小姐的眼神,温柔的都快溺出来了,红豆看的目不转睛。
方秀婷喜欢看话本子,她闲得无聊时便时常听方秀婷讲述话本子上的故事。那些话本子上男男女女的故事往往惊天动地、令人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动容不已。
比起这个来,小姐和姑爷之间的故事似乎简单的过分,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就是看对眼了,在一起了。不止他们自己看对眼了,就连旁人看着他二人,都觉得舒服的过分。
便想着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感人故事之时,屋子里的张解突然起身,红豆本能的向他看了过去,而后便看到他伸手帮自家小姐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软毯,俯身专注的看着女孩子,而后慢慢低下了身子。
这一幕不知为何竟叫红豆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隐隐有所察觉似乎什么事要发生了,就在愣神间,她看到年轻俊秀的公子俯身在女孩子如花般的唇瓣上落下了一吻。
她脸腾地一下红了,不等她有所反应,那厢的张解已经起身走了出来,见到站在外头红着脸神情呆怔的红豆时,他也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而后便镇定自若的离开了。
红豆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待到回过神来看向屋内软塌上小憩的自家小姐时,脸上才稍稍褪去的红霞却再一次爬上了脸颊。
姑爷方才看着小姐的眼神真是温柔的能让人溺死在里头呢!她书读的不多,不知道怎么形容方才那一瞬的感觉,只是觉得话本子上再惊天动地的故事也没有此刻这偷偷瞧到的一幕让人动容。
这要是唐中元这样对自己红豆心跳快了一瞬却旋即觉得有些发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冷呢!她和唐中元大概不适合这样的,就该让她提着铲子追着唐中元揍才是。
红豆无奈的感慨了一番,回厨房摘菜时又想着看姑爷的样子显然是不欲打扰小姐的,不过见他离去匆匆,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红豆倒是难得的没有猜错,张解离开之后便一路匆匆向宫中行去。
如果甄仕远那里一切顺利的话,真真公主必然会请人去宫中请陛下做主。可不管是甄仕远还是和修或者承泽,此时都不适合入宫。所以,做这件事的自然只有他。
入宫之后,他没有回阴阳司,也没有直接去御书房寻陛下,而是在御书房去往宫外的主道上等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位姿容端方的女官远远向这边走来,只一眼,张解便看到了女官抱在怀中的明黄色圣旨。
待到女官行至近前,张解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薛女官。”张解朝她施了一礼。
薛止娴后退了一步同样还了他一礼,道了声“张天师”。
张解点了点头,却没有闪身让开。
薛止娴见状忍不住微微蹙眉:同为天子近臣,这位比自己年少上几岁的年轻天师年纪虽小行事却十分谨慎,鲜少出过什么岔子,比起朝中那些老狐狸也混不多让。
这样的人自然不至于看不出她此时怀抱圣旨要匆匆出宫去传旨,所以,他如此做的缘由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刻意拦下她,为了她怀中圣旨而来。
这位当然不是什么嘴碎之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怀里的圣旨总是迟早要公之于众的,她倒是不介意提前令他知晓,免得阻了自己传旨。
这般想着,薛止娴便开口说道:“张天师,陛下还等着召真真公主入宫,下官便先走了。”说罢略略一礼,便要离开。
身后张解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薛女官。”
薛止娴皱眉,回头看他:“张天师这是何意?”
她要出宫传旨,旨意的内容也已透露于他,他却三番两次出声制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解没有卖关子,只笑了笑,目光清朗而柔和:“崔家那位曾名动长安城的九子还俗了,听闻薛女官与那位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是不错。”
薛止娴脸色微变,她抬头,目光倏地落到了眼前年轻天师身上,多了几分审视。
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天师时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便被陛下感慨“年纪虽小却是温润如玉君子”,同为天子近臣,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似乎多年不曾变过,素日里也是温润如玉仿佛没有半点棱角。
兴许是外表表现的太过温润,没有攻击性,以至于让不少人忽视了一个年级小小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游刃有余,这位骨子里可远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温和。
绵里藏针,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却也藏着一柄利刃。
眼下这柄利刃剥去了外壳,突然朝她露出了锋芒。
薛止娴没有问为什么要对她露出锋芒这种蠢问题:她同他没有仇,让他这么做的缘故必然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只是即便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必然是有所准备的,可对方准备了多少,他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多少她也需要试探。
没有等她主动,张解便笑了笑,再次开口了:“即便怀国公府被剥了袭爵的权利,可薛女官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吧!”
薛止娴没有出声,似是默认了。
张解又笑了笑,道:“薛女官灵秀,一般人怕是入不了薛女官的眼。”
作为一个女子,想不想要孩子是她的自由,与这个女子能力高低无关,他作为外人也不会去横加干涉。
不过面前这位陛下近臣御前女官,名头确实盛得很。朝廷文武百官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又出身名门,于危难中扛起怀国公府的重担,这些被如今不少京城女子都啧啧称道,视其为楷模。
在女子中,这位薛女官无疑算得上出色的,可这偌大的京城,比她更出色的女子不是没有,上有大天师,下有皇城尚衣局尚食局同样在皇城之内站稳脚跟的女子,她们与她相比也混不多让,甚至他私心里觉得苒苒也是其中一个。
可在如此女子百花齐放之朝,偏偏只有薛女官一枝独秀,有天下第一女官,京城女子楷模的表率,这其中若说没有薛女官有意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当然,以名声来壮大如今无人支撑的怀国公府,这不是她的错,甚至在他看来这也算是能力的体现。
只是如今问题来了,她当年借此推波助澜支撑起了怀国公府的声名,甚至为了“天下第一女官”的名头,赢下民间声名,做过不少极端的事情以获得女子的支持,譬如传言终生不生子侍奉君前便是其中一例。
这样令人动容的态度也是不少人将她视为“天下第一女官”的缘由。
眼下不管这话是不是薛女官亲口所言,当年为求一时之快,放任谣言所传未加阻止,此时若是打破这等谣言必然会遭来反噬。
“你威胁我?”早在张解开口之时,薛止娴便反应了过来,她看着面前的年轻天师,目光冷了下来。
熟料张解却摇头道:“我不会用此事威胁你。”他与苒苒虽非纯善的圣人,可他若当真做了这等事,苒苒怕是也不会喜欢。
“我也知晓薛女官对那位崔家九爷好感或许有,但感情没那么深,亦不会用他来威胁你。”张解笑了笑,再次出声,意有所指,“薛女官只要没有做错事,我便不会插手。”
没有做错事薛止娴脸色顿变:难道他
“你为此事,帮崔家做了一件事。”张解看着她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悦耳,说出来的话却令她如坠冰窖一般彻骨生寒:“此事不巧,叫我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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