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自然是在骂她，但沈充媛避开了其中锋芒，只佯做惊讶：“娘娘替皇后鸣不平？看来姑媳关系比外面传得融洽多了。”接着喃喃念道：“信女杨氏，‘善护口业，不讥他过；善护身业，不失律仪’，回向自得，善哉贤哉。”
杨太后身在高位，看沈充媛往殿中一站，正对着自己双手合十，活似拜佛一般，搞得她浑身都不舒坦，不禁在心中鄙薄“这种人念得什么经，不怕玷辱了佛门”，嘴却说：“皇后想受命妇请拜原也应该，她本是将门娇女，难免善使性子，除此之外却一向敬孝。我一把年纪，总不至为这点事与她争执，坏了安宁。”
杨太后“哼”道：“真叫奇了，你回宫才没几日，怎竟一点不记得皇后待你的好处。”
“好处？”沈充媛忽而变了脸色，分毫不敢苟同。杨太后盯着她，等她说下去。一等等了半晌，沈充媛才张口：“也罢，省得娘娘对我处处嫌恶提防。”她卸去面无所谓的姿态，用落寞的语气道：“娘娘以为我想回宫？若非皇后一道懿旨，谁想回到这手非手，脚非脚，嘴里说不出人话的地方。”
杨太后一愣，这的确很出乎她意料：“你赠她那本《清净平等觉经》，难道不是存心让她记得你吗？”
沈充媛轻轻摇摇头。“莫说她了，便是章献在世时，我亦不忘遣人奉经文。如不时时乔装方外之人，还怎么像为先帝出宫祈福的样子。”讲到此处，她忍不住狠狠叹了口气，沁出的情绪，是倦鸟错失归巢的悔恨，眼中沾满无处发的隐痛，“赖我，赖我一时疏忽，居然忘记经文里夹着封一清与我往来的书信！”
“你是说...”杨太后惊得从凤榻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她早便知道你做出的那些...那些...”
沈充媛合眼，卷起眉萼。
“你糊涂！”杨太后气得照着沈充媛后脑勺狠狠拍了一掌，哑着嗓骂道，“这等帷簿不修的污糟，不偷摸烧了它，留着当礼典传家吗！”沈充媛咬着嘴唇，没多做解释，本就是疏忽所致，真解释也解释不来。杨太后花了点时间沉息怒气，叹道：“所以她接你回宫...”
“为了锁住我。”沈充媛冷笑着说，“给我我不配的住处，替我布置佛堂，帮我册封充媛，教谁都以为天家记挂我多年修佛的功劳，其实只是怕我在宫外扬先帝的名，裕皇家的光！”
杨太后闻言了然，无怪乎颢蓁那一阵子满嘴信佛崇礼，待沈充媛住下却再不曾听她提起；而沈充媛一直无所畏忌地前来请安，也讲得通了。考虑到这儿，她发现比之帮沈充媛将一清接到玉清昭应宫的自己，颢蓁还更关切帝王荣辱些。
倘或章献仍旧在世，定会相当满意她亲手挑选的新妇吧，只可惜现在活着的人，没有谁盼着她仍旧在世。
当然，不能仅凭一面之词便断定真假或对她改观。毕竟沈充媛拿得出二十年前的纸条要挟她，强行将一人的苟且变作二人的箝口，其行事机心城府，岂存不防之理？因这一层，杨太后不得不开口教训：“管好你的嘴！今天书信被她见到，保不齐明天又被谁见到，她尽皇后之责，维护所有人脸面，你反倒嚼起舌来？”
“娘娘，我打入宫那刻便把本应烂在肚子里的事给抖了出来，又岂是为嚼舌？”沈充媛正色道。
杨太后明白沈充媛想表述这些把柄是一份投名状，但这种无缘无故的忠诚她根本不信，何况，沈充媛吐露得愈详细，愈让她头顶添了一笔明知故犯的包庇罪名。她怀抱疑虑，缓缓走至一侧，扭过头用下巴指向身旁的坐榻，待沈充媛坐下后，她说：“无论如何，既然皇后晓得，我看你也别常去洪福院礼佛了。”
“不！”沈充媛坚决地说，“我懂娘娘怪我牵拖了娘娘，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杨太后打量了她一眼。“一清他...一清他告诉我，他入宫后没多久，他建地那座庙里的和尚，还有那个了缘庵的尼师，悄悄...”沈充媛抓住扶手，不自觉地暗暗使出力气，眼睛瞪着前方，“悄悄，被灭了口！”
她的音量很低，前殿锁得很紧，可杨太后听完，还是忍不住往大门口瞟了瞟。
这是十分毒螫的结果，但她没有言语，更没有露出面对孤儿寡妇的悲悯，因为对这个处置，她是相当认同的。沈充媛只觉得那几个字似冰锥般在嘴中疼痛却久久难化，可望着杨太后目中的淡漠，亦未怪责她的铁心肝铁心肠——假使自己不会发痴乱闹，眼前之人何尝不想取了一清的命呢？
“倒未必是真的。”杨太后坐到她身边，“两处加总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前朝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回宫前，便有檀越（施主）到崇真寺请为京东路的饿殍做法会。”沈氏冷冷一笑，“借五瘟蝗旱之类的天灾遮掩恶行的把戏自古有之，这年头，死人算不甚么奇事。”
这是十分毒螫的结果，但她没有言语，更没有露出面对孤儿寡妇的悲悯，因为对这个处置，她是相当认同的。沈充媛只觉得那几个字似冰锥般在嘴中疼痛却久久难化，可望着杨太后目中的淡漠，亦未怪责她的铁心肝铁心肠——假使自己不会发痴乱闹，眼前之人何尝不想取了一清的命呢？
“倒未必是真的。”杨太后坐到她身边，“两处加总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前朝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回宫前，便有檀越（施主）到崇真寺请为京东路的饿殍做法会。”沈氏冷冷一笑，“借五瘟蝗旱之类的天灾遮掩恶行的把戏自古有之，这年头，死人算不甚么奇事。”
这是十分毒螫的结果，但她没有言语，更没有露出面对孤儿寡妇的悲悯，因为对这个处置，她是相当认同的。沈充媛只觉得那几个字似冰锥般在嘴中疼痛却久久难化，可望着杨太后目中的淡漠，亦未怪责她的铁心肝铁心肠——假使自己不会发痴乱闹，眼前之人何尝不想取了一清的命呢？
“倒未必是真的。”杨太后坐到她身边，“两处加总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前朝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回宫前，便有檀越（施主）到崇真寺请为京东路的饿殍做法会。”沈氏冷冷一笑，“借五瘟蝗旱之类的天灾遮掩恶行的把戏自古有之，这年头，死人算不甚么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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