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靖还是舍不得那一口野茶,为自己续了一杯。
茶水入杯、声音清脆,有微微热气溢出杯口,升腾而起,在离杯子三尺的地方盘旋,化作一把只有隐隐看得见轮廓的剑。
勾罗眼神微微一凛,神色严峻的盯着那柄雾色气剑,仿佛着看着一尊洪荒巨兽。
杯中涟漪微起,金黄色的茶叶飘浮,隐隐泛着金光。土藏端杯,鼻尖轻嗅。神情惬意。
呼!
如春飞拂过杨柳。
土靖帝如平常品茶那般,轻轻的吹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茶叶微晃,随即荡开。随着这一吹荡开的还有那柄雾色气剑。
雾色气剑离开茶杯,锋芒乍现便是雷霆大作。
剑尖滋啦滋啦的响着,眨眼间便到了勾罗胸前。
这一剑,从土靖帝毒解时便开始酝酿,直到灵力潮汐回卷,将他的修为推至一个全新的高度才堪堪停止。
可以说是毕生最为强大的一剑!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在殿内荡开,然后从窗户、门帘,甚至是瓦缝中激荡而出。
轰的一声,震碎了整栋建筑外围的青叶。
面对这一剑,勾罗面上并无波澜。只有一丝鄙夷。这让土靖有些心慌。
勾罗半眯着的眼皮毫无征兆的抬动,两道精芒自微蓝的眼瞳中荡出,在鼻梁处汇聚,形成一把如同流火般的剑。
嗖!
后发先至,拦截雾色气剑!
瞬间,两剑相遇!
没有惊涛骇浪,没有狂风暴雨,更不会出现雷声炸炸。
土靖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野茶,面色如土,叹了一口气,又捡起了另一包药粉,倒入口中。
壶中剩下的茶水连同茶叶,都被灌进了腹中。
他败了,心服口服!
他的雾色气剑荡起的那一刻就输了,但他不甘心,总想着试一试。
直到那柄流火般的小剑将他以毕生修为凝聚的一剑寸寸瓦解,他终于知道,自己是真低估了勾罗。
勾罗很满意土靖帝的表现。土靖对他而言,亦师亦如父。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将他击垮。
“我要的不是你的认输,我要你承认,我有资格成为星宿海的新一代圣皇!”
土靖选择了沉默。为了让他开口,使尽了所有残酷的手段。
……
……
“他是个怎样的人?”
土靖突然问雪姬。雪姬知道他问的这个人是谁。
“很年轻,有些痞气,甚至有些淘气,也很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几乎全部都是贬义,但土靖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努力的将脑海中二圣的样子揉合在一起。
“像、真像……”铁链叮叮当当的响,是笑容的颤动。“回去告诉他,就说土靖支持他,也叫他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
“我还能出得去吗?”雪姬苦笑着。
“放心,他不敢杀你!”
“还是尊上了解我!”
奴仆去而复返,随之而来的是勾罗。
“你知道我把你留下的目的,二圣的传承,是我的。”勾罗在雪姬面前停下,带着迷人的微笑。“你的那个手下,已经自作聪明的发出了求救信号,我也很好奇,你刚刚形容的那个家伙,好像一无是处,怎么就入了二圣的法眼!”
的确,金巧在最后那一刻,从额头上抖出一缕神魂,隐入了空气中。这是金巧的秘法,她不惜损耗修为,将信息传递出去,却未曾想过,这正是勾罗的目的。
“你会后悔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说的是那个废物,一个青晖境,二圣的传承在他身上就造就出了个青晖境,暴殄天物啊,如果传承在我身上,我能开辟一个全新的境界。”
雪姬不屑的看了勾罗一眼。“白痴!”
这两个字说完,便在土靖前方盘旋坐下,再也不说一句话。
勾罗摔袖离去。
两名奴仆也退了出去。
轰隆隆的机括响起,那是关闭洞门的声音。
……
钱之帧一路杀戮,冲了宇文成灵的营帐,直奔董天顺的营地。
董天顺是东帝青木派在星宿海明面上的势力,一直规规矩矩,做着老好人的样子。
既不与星宿海土著搞摩擦,也不和无尽海其他四帝的势力搞分裂,自上了星宿海便自娱自乐,每日赏花钓鱼,好不惬意。
朝错和西铁城每日陪伴,都咸淡出鸟来了。
“将军,咱们每天钓鱼钓鱼,您受得了?”
“难得清净,何来受不受得了一说,你们呐,天生就是个劳碌命,赏花钓鱼,何等雅事,现在难得有时间,多学学!”
董天顺捋着颚下胡须,笑着说道。一身布衣打扮,头上戴着竹丝编制的斗笠,到还真像个回归田园的老叟。
海边垂钓,不仅风大浪大,还有可能被隐藏在礁石下的妖修袭击。但董天顺似乎不在意。
也不是海水下面没有凶神恶煞般的妖兽,只是它们远远的便察觉到礁石上的杀气,绕着道走了。
所以,钓鱼真成了钓鱼。
西铁城摸出一壶酒,闷闷的喝着,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早听人说星宿海有妖修酿的灵草酒,醇香迷人,本打算靠岸后去抢一些来喝喝,结果据说这些会酿灵草酒的妖修被一个叫谢天的家伙一锅端了,一坛酒都没留下。
气得西铁城当时就想找谢天拼命!
朝错不好酒,也不好钓。无聊到蹲在地上,吐着口水淹蚂蚁,看着被口水黏着挣扎的蚂蚁,嘿嘿傻笑着。
营地离海岸不远就藏在参天的古树林中,支起的帐篷像一朵朵巨大的蘑菇。
红甲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修炼、执勤、警戒!
突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负责警戒的红甲身形一歪,胸口被箭镞洞穿,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倒了下去。
能偷袭红甲神将,这箭手该是何等逆天!
距离营地数百米远,盘龙放下手中的弓弩,低声说道:“将军,哨卡已经拔掉,随时可以冲锋!”
钱之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色微寒。
“董天顺不在营中,正是偷袭的好机会,潜伏靠近,然后袭杀!”
“是!”
参天古木,以及遍地的藤蔓,隐匿了董天顺的营地,但同时也隐藏了钱之帧的红甲。
数千红甲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营地,随着盘龙的一声令下,跃将出来。
营地中两名内急的红甲出来解决问题,刚刚掏出家伙,便被藤蔓中跃出的人斩了首,他们死都没能想到,出来尿个尿也能把命丢了。
有个家伙比较倔,可能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嘶喊,换来了一阵剑雨。
这一声嘶喊,惊动了营地的红甲。从他们应对的速度便可以看出,平时训练有多严格。
从反应到列阵型,也就是一息之间!
钱之帧的人见行藏已然败露,干脆显出身来,挥动兵器,杀向营地。
同为红甲,仅靠着软甲上的金色绣字做为识别。
数千红甲瞬间便搅杀在一起,古树下,树枝上,甚至是树冠,都是人影。
叮叮当当的兵器磕碰声,厮杀声,以及力量摩擦产生的音爆声响成一片。
在无尽海,红晖境便能封将,灰、白、赤、橙,均为尉。从红晖境开始,黄、青、蓝、紫皆为将。
红晖境做为尉与将的分水岭,实力不容小觑,灵力已经能做到外发自如的境界。
双方六千红甲混战,场面有多宏大。
宏大也代表着血腥,此时双方红甲灵力激荡,几乎毫无保留,一刀或是一剑劈出,便有风雷动。
反应稍有不及便是身首异处。古树林的各个空间,时不时的暴出一团团血雾。
东帝阵营,以木系修士见多,刀剑所发之气多以绿色为主。
北帝阵营,以水系修士见多,灵力如同湛蓝的海水。
其中也夹杂着其它如金、火、土系修士的灵力。
五色杂陈,虽如花火,但因为太过惨烈,也无法欣赏。
钱之帧的人马是有备而来,在心里上占据了主导,打得异常凶猛。但董天顺的人却盛在以逸待劳,初战时略显劣势,但也很快扭转。
盘龙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营地中,双掌翻飞,立时便趟出一条血路。
钱之帧这才踏步,顺着血路踏步而行。
轰轰轰轰!
明明脚步缓慢,却瞬间便穿过了营地,身后帐篷一座接一座,被巨大的寒气冻成了冰雕,然后被一股力量震得粉碎。
无数身上燃烧着蓝焰的红甲从帐篷中冲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唉嚎着,变成一座座冒着森然寒气的冰雕!
海岸边,董天顺突然眉头一皱。
鱼竿被深深的扎进岩石中,鱼线的尽头,一条金色大鲤鱼不停的扑打着强劲有力的尾巴,在离海水三尺的地方晃荡。
董天顺的身影却瞬间消失,朝错和西铁城大惊失色,身影也随即消失在海岸。
还未到营地,便感觉到刺骨的寒意的味道,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古树林中布满白霜,惊恐万分红甲修士随处可见,只是身上覆盖着一层寒冰。董天顺目眦欲裂,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人影冲天而起,双手平伸,以属性灵力为媒介,迅速催动已然烤焦的古树重新长出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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