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巧啊。
王守义老脸一热,明明被抓了正行还一本正经道:“晏久你不要误会,家里事多烦心,我才会来风月楼小酌几杯,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赵晏久嘿嘿一笑,递个眼色道:“我懂我懂,舅舅安心。”
三人进屋。亦歌遣人送来几个下酒菜,自己则掀起帘子进了里间抚琴。
琴音婉转,拨动如流,合着绵吟细语,化出万种风情。
王守义不情不愿的落座,赵晏久干脆挪了挪凳子凑近,递上酒杯道:“舅舅,今日有幸跟您喝酒,咱们也诉诉家常。”
“你想问什么?”王守义奇怪的看他一眼。
赵晏久目光突然幽深了,忆起往昔,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伤感。
“当年,外祖父明明与我们不相往来,怎么突然会派人上京接我们兄妹?这些年,我每每旁敲侧击,他总不愿细说。”
话说当年,赵家兄妹的娘亲出身商贾大户,人美心善偏偏看上个穷秀才,也就是他们的爹赵千山。赵千山品性澄淡,有文人风骨,又正气大义。那时城里传的离谱,说两人不守礼法暗结珠胎,所以被家人赶出永城。其实呢,两人离开是因为赵千山中了举人,要上京应试。
王老爷子觉得踏入官场深暗,人人都是尔虞我诈,故对两人的婚事很是不满。即便后来赵千山已成了四品朝官,他娘一月一月的写家书回去,也不曾给过回应。
赵晏久的娘在生下赵清淼后体虚而亏,缠绵病榻,熬不过几年竟然先去了。也是那之后,赵千山办了一个案子却出了大差错,被先帝当朝罢官,郁不得志的饮酒,结果掉河里死了。
彼时的赵晏久一十六,已经考进官家学堂,正要为科举而奋发。奈何天不从人愿,先是心上人拒了他,再有人告他试考作弊。一个恃才傲物的骄子,从此再也不敢轻信人心。
赵家兄妹俩在京无依无靠,前路一片坎坷,王老爷子却派了人来接他们回洛阳永城。
“晏久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过去的事,何必执着—”王守义喝下一杯清酒,捏了捏赵晏久的肩膀:“怕了你日后再问我。我只知当年爹收到过一封书信,看完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脸色。然后,就派人接你们回来了。”
赵晏久目光一凝,点了点头,心中并没有豁然。
—那封信里一定有什么。
里间一曲终了,美人起身出来。
“聊的什么?眉头皱的这么深?”亦歌过来斟酒,向着赵晏久探过来手。
后者忽感额前一暖,匆忙躲过,张嘴讪笑:“别别别,我不近美人,你知道的。”
“你又不是吃斋的秃驴。”亦歌今日一连被拂了面子,随即怒嗔起身。
——好一对兄妹,一个命格凶煞,一个不能人道。
亦歌挟着怒气敞开门,却把一对正走过的主仆吓了。
“哎哟!姑娘你要吓死人啊!”一个摸着胸口叫嚷。
“福三,别这么一惊一乍。”一个语气镇定。
—这俩货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啊。
赵晏久还在思忖,一旁的王守义突然起身,蹭蹭蹭的快步走向门口。
“爹?!”“老、老、老爷!”
赵晏久知道是谁了。嘿,今儿个真是有趣了。
亦歌的火气还没消,干脆将赵晏久赶了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门扉“砰”一声紧紧的合上了。
亦歌看铜镜里分明朱颜玉貌,兀自摸着梳子叹一声:赵晏久你就是眼瞎心盲!
罢了罢了,谁年轻时没喜欢过一个缺心眼呢?
~
四个人站在走道里,面面相觑,一阵尴尬。
待王守义付过了酒钱,四人才从风月楼走出来。
彼时蟾月挂树,石径映辉。
“你上青楼干什么?时常往这跑吗?”王守义压着一肚子的火,看向王珏时已是怒其不争的表情。
王家父子同游风月楼,这等佳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惊动家里的河东狮。搞不好呢,明日王家就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王珏眉目清朗,就是抿嘴不答。他这年纪都是长了逆鳞的,遇事不愿解释,你越逼的急,干脆梗着头别过视线。真真气死个人。
这一下就似点了火油,眼看王守义气的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舅舅别打!有话好好说,不就来了风月楼吗?不值当动手啊!”赵晏久赶紧出来帮腔。虽不是亲弟弟,好歹也是同脉不是?
奈何他今日酒喝的有点多,头隐隐有些疼。好不容易搜肠刮肚,打算圆场:“好个福三,还不赶紧解释解释?想看你家公子被打死吗?”
福三这条狗腿子早已吓成了呆若木鸡,听了赵晏久提醒才回魂。“老爷你听我说,其实、其实二公子只是来这花银子听故事,别的可什么都没干啊!”
王珏出声打断他,沉了沉目光坚定道:“福三别说了,我亲自说。父亲,我来是为了写话本子。”
“荒唐!你干什么不好,写什么话本子?那是你该干的事吗?!”“小小年纪当个纨绔,跟谁学的啊?”王守义完全尊崇了王老爷子的迂腐,很是心痛自己儿子误入了歧途。
赵晏久是万万没想到:王家出了个奇才啊。这小子大小独树一帜,就从不轻易为人理解。
他目光赞许,便悄悄伸出手指,在胸膛前对着王珏翘了个大拇指。
没成想,王守义这厢刚好回过头来,给瞧个正着。立马怒火一转,殃及池鱼。
“还有你晏久,枉我把王珏送你的学院,你平日怎么管教的?上梁歪了下梁也歪吗?”
我......开个学院招谁惹谁了?
赵晏久活像吞了一只苍蝇,硬挤出一丝别扭的笑容道:“舅舅教训的是,明日我去学院好好管管他们。”
~
一更敲锣的刚过,街上行人渐少,有几个摆摊的正收拾东西回家。
赵晏久告别了王家父子,也在往家走。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脚步虚浮,眼神也是迷离。鼻间忽闻得一丝食物香气,立马勾起胃里一阵空虚。
他就近择了一个还没收摊的,看也没看清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敲敲桌面:
“来碗面,垫垫肚子。”
那背对着的人穿粗麻罗衣,太过宽松显得不太合身,扎着围裙,不时的擦擦手,头顶马马虎虎的扎了一个发髻,筷子斜插作簪。
“客官……我收摊了……”
恍然听到女声,赵晏久吃惊的抬眼去看:一张鹅蛋脸,一双杏仁眼,樱桃口,弯月眉。带些歉意的扯了一抹笑,果然是女儿家的娇俏柔美。
赵晏久喉咙一阵干涩,憋了憋道:“放心,给你钱。”
“不是,客官,我真的收摊了……”那姑娘说话声越低,神情委屈的就像是被个大汉拿刀抵着一般。
“当本公子图你那点吃的吗……说吧,三两够不够?给我整碗什么醒醒酒~呃!”赵晏久腹中有火,发完了还打了个酒嗝。
他本就长得出尘之姿,吃醉酒的眼神更显落寞。
那姑娘盯了会,心中虽然犹豫,但还是磨磨蹭蹭的打开了红泥炉子,重新点着火……
过了会,一碗香气四溢的面疙瘩就搁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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