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心地善良、人又美丽,见不得人受苦。”卫铄似乎没经什么思考,此等厚皮老脸之词也脱口而出。
悕雪一阵无奈,瘪瘪嘴,说道:“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
“就是,你知道我是开玩笑,那你还不卖我个面子,赶紧笑一个。”卫铄转过头来就开始捏悕雪的脸蛋,朝她挤眉弄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请求,说:“笑一个嘛,笑一个嘛。”
悕雪被他搞怪的表情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才对嘛。”卫铄松开了手,突然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陶熙,我觉得过去不重要。在开这家书肆之前我就没遇到什么好事情,感觉自己活着心很累,我不希望你也那样”。卫铄顿了顿,接着说:“然后,你也不要总盯着书肆里的那点收益,既然做喜欢的事情,就要乐在其中。”
“那你知道我每天烦恼着书肆的事,你也不帮我,就知道每天出门喝茶。”悕雪努努嘴。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写字,喜欢读书,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我挺为你骄傲的。”卫铄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语气很是诚恳。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悕雪的软肋,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卫铄听见悕雪的哽咽声,转头见她一副难受的样子,好言宽慰道:“哎哟,又哭了。”
不过,这次卫铄却没有嘲笑悕雪,反而主动帮她擦掉眼泪。
其实,从来没有人问过悕雪喜欢什么,父皇没有,母妃也没有。所有人都只是告诉她,她是公主,她应该怎么做。
但是卫铄却知道。
卫铄接着说:“自从开了这件书肆,我开始遇到了一些好人,当然也包括你。虽然你经常念叨我,但是有你在,我觉得很开心。”
悕雪低下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说话。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日光炎炎,卫铄慵懒地坐在石阶上,享受着檐下的阴凉,从容不迫,而旁边却坐着一个蜷缩着的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突然,卫铄闻到一股糊味,他推了推悕雪,“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悕雪突然抬起头,“啊,我锅里的菜!”
卫铄此时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厨房,“啊!我的小厨房!”
……
那天,悕雪差点把厨房烧了,卫铄也因此发现了饭菜的秘密。
之后,卫铄再也不敢让悕雪一个人待在他的厨房里,每天只要一到做饭的时候,卫铄就会搬把椅子坐在在旁边指挥,不时说她笨,但如果悕雪做的好,他也吝啬,会夸她。
两人的相处方式就如同往日,或者说比之前更融洽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悕雪也发现了卫铄的过人之处,之后,他没有点破那天的事情,这让她松了口气,甚至有些高兴,感觉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
日子如流水,匆匆而过。誊纸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卫铄现在可以慢慢地走路,但上山还是太勉强了。
所以今天悕雪不得不独自上山,去采摘造纸的麻藤。
卫铄觉得不用这么着急,哪怕是推迟几日交稿的时间。但悕雪还是执意去了,路线她早以烂熟于心,但毕竟一个人上山是第一次,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忐忑。
原来,她其实早就习惯有卫铄陪伴的日子。
然而,这份不安竟然真的灵验了——悕雪在平常休息的小山洞看见了一个人!
悕雪有些害怕,远看着,那人的身上还有些血迹,悕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悕雪看了看周围,应该没有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躺着的是个少年,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脸上都是土灰,看似好像已经在这里躺了几日,晕了过去。
悕雪心中一紧,不经喃喃道:“如果阿霁在,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呢……”
悕雪在靠近他的地方坐下,凝视着他的脸,手慢慢地靠近他的头,小时候,她总喜欢这样摸司马霁的头,但在即将碰到少年发髻的时候,悕雪停了下来。“他不是弟弟,他不是弟弟”悕雪不停地告诉自己。
而且他们长得并不像。
悕雪收回手,定了定神后,轻轻地拍了拍他,但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悕雪只好先轻轻地替他擦洗了脸上的血迹,方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少年的模样。
这个少年不仅跟司马霁长得不像,而且还相貌差别很大,甚至都不太像大豫的任何一个少年。
他的面庞棱角分明,轮廓清晰,眉毛不似柳叶宛若利剑,眉头若有若无的皱起,眸周略深,鼻如刀削斧劈般挺拔,薄唇干瘪如枯草。
悕雪赶紧将自己的水囊打开,想给他喂点水,但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他的嘴,悕雪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将水捧在手里,去润湿他焦裂的薄唇,嘴唇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一下子有了颜色,这让悕雪很是欣慰。
虽然长相有些独特,不过也算不上凶狠。不过,悕雪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努力回想,她突然想起母妃给她看过的《銮舆图》,那是北方乌兰国的使臣来访之际画工们所作,母妃还说过画像里那个是长相独特的男子是乌兰国的使臣。
难道这个孩子来自乌兰国?悕雪想着。
他虽然不是阿霁,但是看到这个与阿霁年龄相仿的少年,单凭这一点,悕雪突然感到很是安心,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甚至有一丝亲切之感。
某一瞬间,悕雪甚至产生了一死错觉,觉得是不是老天原谅了她的过失,才让自己遇见这个少年。
就这样想着,悕雪默默坐在少年的身边,用藤麻枕着他的头,不时替他润泽双唇。
期间,悕雪也注意到他的衣着打扮,磨破的衣衫虽看不出原有的色彩,不过那纹饰倒是第一次见,脖间挂着的东西露出一小段,是一种没有见过的东西,细长状,还看到一个小洞,应该是人为凿出来的,颜色微微泛黄。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眉头突然紧促,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瘪唇微张。
悕雪赶紧爬过去,问道:
“你怎么样?还好吗?”悕雪看见他的眼睛时,忍不住往后挪了一步,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的眸子的颜色,就像墨汁落入笔洗时,最初落在表面的那一层薄墨的颜色,应该是叫薄墨色吗?
悕雪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而那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尚未理会。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动,手指颤动,费力抬起胳膊,好像是想起身的样子,悕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上前,说:“我来帮你吧。”然后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
少年投来凛冽的眼神,悕雪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你不怕我吗?”少年声音涩哑。
“不怕。”悕雪回答,语气肯定而干脆。帮助他坐好后,悕雪赶紧将水囊递给他,少年欲接过来,但抬手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似乎异常艰难。
“你是受伤了吗?”悕雪问道,
少年艰难的点点头。
悕雪这次没有犹豫,赶紧打开水囊,轻声说“我来帮你吧”。
少年可能是口渴难耐,也没有拒绝,水囊刚递到嘴边,他就迫不及待地喝起来,差点呛到。
水喝完了,之后,两人便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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