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学子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明白方铮到底有何本事让商公子看重,看方铮的表情,似乎并不满意商公子的主动示好。
众学子心里有些酸涩,更多却是嫉妒,若是他们能得商公子哪怕半分看重,也定会受宠若惊,将商公子奉作上宾。
这些学子的想法如出一辙,竟齐齐沉默,俱都意味不明地看向方铮。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视,方铮并无坐立不安,他起身,直视商复,只点了点头,并未好奇商复是如何认识他的,也没有要交谈的意愿。
坐在方铮身侧,学子们的视线也隐晦地打量冯轻,这些视线多是带着审视跟恶意的,冯轻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察觉到身侧的人有些不安,方铮直接跟商复告辞,“今日方某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这位是方夫人?”商复并未让开,他侧了侧头,明知故问。
不等方铮开口,商复又状似疑惑地说:“商某似乎在哪里见过方夫人。”
话虽带着询问,可看向冯轻的眼神却是耐人寻味的。
若是商复当着众人的面提及当日在那酒楼发生的事,不管冯轻是对是错,她势必要被人议论。
商复这是在威胁方铮。
方铮绝不会让任何人诋毁自家娘子,他转向郑家贤,“郑兄,烦请你送我娘子去金姨那。”
在这个时候,让郑家贤送冯轻回去定是不行的,便是两人一起出门,也容易遭人非议。
因着郑家贤常去方铮两人租住的院子,跟金姨也见过几回,他是认识金姨的。
郑家贤拍着胸口保证,“方兄放心,我定会看着方夫人去见金姨。”
冯轻貌美,许多男子见了总忍不住心生垂涎,可郑家贤却是个例外,他全部心思都在吃跟做生意上,男女之事似乎还未开窍,他也是少数知晓冯轻刺绣手艺高超的人,郑家贤对冯轻只有尊重。
“多谢。”
郑家贤先是愤怒地看了商复一眼,而后才笑着跟方铮说:“方兄别客气。”
商复的目标是方铮,冯轻去与留他并不在意。
“相公,我不走。”这些人看相公的目光都不善,商复在他们当中名声又好,相公双拳难敌四手,她担心相公受欺负。
“为夫保证不会有事。”也不顾周遭学子鄙视的目光,方铮握了握冯轻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娘子在此处为夫会分心。”
“那相公你要小心点。”冯轻没再坚持,她不放心地叮嘱。
“好。”
“方兄,我很快回来。”郑家贤胆子不算大,不过他却是恩怨分明的人,这些人来者不善,他一定要站在方兄身边,支持他!
方铮没应声。
冯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方铮,快要离开时,她说:“相公,我在金姨的铺子里等你。”
“好。”
冯轻这才离开。
等娘子走后,方铮再不收敛身上的戾气,他眸子一瞬间漆黑幽深,那一抹利光几乎能穿透商复的皮囊,直击他的内心最深处。
这一瞬间,商复突然生出一股隐约的后悔来,不过再定睛,方铮仍旧是孤身一人,他这才挥去心头的阴霾,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
“方兄莫怪商某太过唐突,实在是见到方公子实在不容易,今日有缘,商某想与方公子畅谈一番,这才有些冲动。”除了方铮,任谁都能听出商复话里的真诚。
众学子心里同时疑惑,能让商公子如此放低姿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方公子到底是何来路?
自然无人给他们解答。
方铮只沉沉看着商复,并没接受他主动递过来的好意。
被方铮三番四次的冷眼视之,商复面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他一向心高气傲,又一直受追捧,自然高高在上,他如此礼待方铮,不过是看在此人有几分能耐的份上。
方铮竟如此不知好歹!
恼怒很快收敛,商复重新笑起来,他抬起胳膊,做出邀请的姿势,“方兄,商某在二楼订了个雅间,若是方兄不嫌弃,可随我上去一叙。”
方铮微微垂首,嘴角冷冷勾起。
商复并未看到这一幕,他已经环顾一圈大堂,朝众位学子笑道:“今日跟方兄偶遇,实在是难得,商某与方兄一见如故,想先与方兄畅谈一番,若是诸位愿意,可在大堂内稍候片刻,商某再与诸位坐谈一番。”
商复这话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了,这些学子庆幸等会儿便能与商复这般近距离的交流,同时对能得商复厚待的方铮越发嫉妒。
有些时候,人的嫉妒心能催生心底的恶魔,继而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背上的视线太过灼热,方铮跟在商复身侧时,脚步顿了片刻,而后若无其事地抬脚,上了二楼。
进了门后,里头已经坐了另外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
见到商复,两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人朝商复笑,“商兄,你如今可是咱们荆州炙手可热的一号人物,苏某甘拜下风。”
这苏正谦是荆州知州大公子,今年也会参加会试,两年前他便与商复相交,在苏正谦看来,两人是志趣相投,如今已是知己了。
“子旭兄过谦了,商复有几分本事,子旭兄应当再清楚不过才是。”子旭是苏正谦的字,商复苦笑一声。
他不止一回在苏正谦跟前说过,他不愿成为万众瞩目的人,这让他会为名声所累。
然,他的名声却越来越胜。
“被追捧也没啥不好,你这是众望所归,说不得商伯父在会试之前便能接你去京都呢。”作为商复的挚友,苏正谦知晓商复的心思,他笑道。
商复又是一声苦笑,“但愿吧。”
他并未多谈自己,而是跟方铮介绍雅间内的两人,“这位是苏公子,这位是何公子,都是商某至交。”
能在见第一面就把自己的至交介绍给他,换做是旁人,定是会受宠若惊,可方铮却不是旁人,他矜持有礼,却又不卑不亢,“见过苏公子,何公子。”
方铮的态度倒是让苏正谦多看了一眼。
这就是商兄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位学识渊博的穷秀才?
虽衣着朴素了些,不过倒是有几分气度,苏正谦对方铮印象好了几分。
察觉到苏正谦的转变,方铮挑眉,随即了然。
本以为这位苏正谦跟商复是一丘之貉,看来这位苏公子倒是正直的多。
商复一直用和善良善的面目跟苏正谦相交,苏正谦自然不会被商复隐藏在最深处的阴翳染黑,反倒是变得更好。
另一位何公子是苏正谦的好友,跟方铮倒是有几分渊源,确切地说,这位何公子的娘亲跟冯轻有几分渊源,此人便是买冯轻绣品的那位荆州夫人唯一的儿子,何公子跟苏正谦性子差不多,却温和的多。
苏正谦的态度让商复心生不妙,不待他们再开口,商复已经说:“诸位都请坐,能与三位相聚,是商某三生有幸。”
方铮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同是有两张面孔的人,商复自然知晓方铮早看出他的真面目,他回了方铮一笑,又朝方铮示意一番,“方兄莫摇拘礼,商某虽才与方兄见面,不过商某却早已将方兄当做至交好友。”
这一句句的,简直是把方铮架在火上烤。
可方铮是谁?
“商公子客气,您的大名我久仰已久,方某见识浅薄,自然不能跟商公子相提并论,商公子折煞方某了。”在见过了苏正谦跟何公子过后,方铮放弃原本的打算,跟商复虚与委蛇起来。
商复脸色微微一变。
若是方铮用楼下那一幅冷淡的表情对苏正谦,他在苏正谦这里定是讨不了好的,可方铮此人实在是狡诈,竟然踩着他去攀附苏正谦。
当真可耻。
让商复意想不到的可耻还在后头,方铮就坐在苏正谦对面,他点了点额际,忽而笑道:“说起来,方某早想拜访苏公子了。”
方铮若是刻意想跟人交好的时候,无人能抵挡他释放出来的善意。
“此话怎样?”苏正谦果真来了兴趣,他朝方铮凑近一些,好奇地问。
商复心一沉。
能让苏正谦第一面就如此亲近的,方铮还是头一人。
别看苏正谦喜笑,好说话,可商复清楚,此人正直,却极难亲近,当年他也是用了几个计策,又花了两年时间才让苏正谦与他称兄道弟。
桌下,商复拳头握紧。
何公子若有所地地看了他一眼。
商复扬起一抹笑。
“前段时间,方某刚拜访过俞先生。”方铮说。
这俞先生便是苏正谦的先生,也是方铮刚来荆州拜访时的那位先生。
“哎,你认识先生?”苏正谦惊喜地问。
苏正谦对俞先生是极为尊重的,且俞先生性子孤傲,从不私下见来荆州赶考的学子,方铮能得见俞先生,可见他是得先生看重喜爱的。
想通这一点,苏正谦对方铮好感又多了几分。
“俞先生让方某过几日再去见他。”方铮想在乡试,乃至之后的会试跟殿试上大放异彩,自然不会藏拙,俞先生虽孤傲,却不迂腐,他欣赏方铮的学识,也感叹方铮的城府,即便没有他,方铮以后也会走的很远,俞先生本着要掰正方铮的心思,才松口让方铮再去拜访。
苏正谦惊了,先生竟然还要再见方铮,那此人当真是有过人之处了。
苏正谦丝毫不会怀疑俞先生的眼光。
“那正好,待你拜访俞先生的时候,干脆就来苏府。”俞先生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苏府的。
方铮并没推辞,他拱了拱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见着两人越谈越投机,商复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假笑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苏正谦又将说出口的话,“子旭,方公子都未来得及喝口茶,咱们就先让他歇歇。”
“正是。”得了商复的提醒,苏正谦一拍脑门,笑道:“我是太过着急了,方公子别介意。”
“自然不会。”
这茶是商复自己带来的君山银叶,也只有京都才有,是送往皇宫里的贡品,商家也只被赏赐了二两,商夫人心疼在荆州的两个儿子,特意遣人将茶叶送来荆州。
闻着茶香,苏正谦心思很快从方铮身上转移,他深吸一口气,赞道:“商兄,这茶味道可真是香。”
苏正谦喝茶不讲究,这却不妨碍他闻着香。
商复轻笑一声,“子旭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半两,等回去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哪怕只是半两,有贡茶的头衔,那也是有钱买不到的。
苏正谦连忙摆手,“那不成,你统共只有一两,你还是留着自己喝,我喝茶那就是牛嚼牡丹,太过暴殄天物了。”
一两是商复跟苏正谦说的。
“子旭多虑了,茶就是拿来喝的,没所谓的可惜。”商复笑道,“苏伯父向来爱茶,若是子旭不喜,便将茶给伯父喝也是一样,只是子旭千万别跟伯父提及这茶的来历。”
苏正谦一阵感动,“你还是这般善良,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我是至交,子旭莫摇再说这话了。”
苏正谦点头,看向商复的眼神就跟看一个绝世大圣男一般。
一直没做声的何公子看了一眼方铮,低头喝茶。
等喝过一轮茶后,苏正谦已经忘了要跟方铮说的话,他只跟商复一来一往,几乎都要忘了另外两人。
方铮看不过丝毫尴尬,他甚至极认真地听商复跟苏正谦两人的交谈。
这让暗暗观察他的商复心头一阵憋闷,他连贡茶都拿出来了,竟然不能让这方铮自惭形秽。
一旦失去了冷静,便容易说错话。
“听闻方公子乃清丰县的案首,又得学政大人的称赞,且不用等三年后的乡试,方公子高才,商某实在是甘拜下风,我与子旭跟方公子一见如故,方公子能否不吝赐教?”
这就是让方铮倾囊相授的意思了。
若是方铮有私心,待乡试过后,方铮若是落榜,苏正谦便会觉得此人才子的名声言过其实,若是他过了乡试,且成绩比苏正谦好,那便是私藏了,苏正谦也会知晓他为人,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以后的路长不了。
若是他识相些,即便只愿对苏正谦吐露一二,他也有想法子从苏正谦口中探得。
不管方铮如何选择,对商复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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