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醒来的时候,正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轩窗,照在窗边的一株蕙兰之上,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脑袋还是有些昏沉。
使劲摇了摇脑袋,慕梓下了床。环顾了一下周围,是一个装修得特别雅致的房间。在窗边的案上还放置着一个洗漱盆,盆中有水,慕梓见了走过去用手探了探,水还是温的。
慕梓嘴角一扬,心想:看来雪含烟是没事了。而这千羽山庄的待客之道,也还不算太差。想罢便自行洗漱打理了一番。
等她洗漱完后,才有侍女端着早点进来,一见她醒了,忙要服侍她。她摆了摆手,说了句不用,便将它们遣了下去。
慕梓喝了碗清粥,见屋外晨光正好,便想出去走走,谁知一到门口,就碰到了昨日在雪含烟院子见到的那个,说只要她救活雪含烟,便是他恩公的虬髯大汉。男子一见到她,憨笑了一下:“额,那个,我听说慕恩公你醒了,过来看一看。”
“慕恩公?”慕梓听到这个称谓,扬了一下眉。
“嗯,对,你救了我家公子,就是我卢刚的恩公,那个,恩公,昨日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卢刚说完,深深朝慕梓鞠了一躬。
慕梓听到这笑了一笑:“你昨日只说,只要我救活你家公子,便是你的恩公,倒不见得你昨日有何处得罪于我,不知你今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被慕梓这般问起,那男子脸红了红,低下头,将慕梓昨日晕倒后所经一切说了出来。原来竟是慕梓昏倒后,屋外的人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屋内有什么动静,而他偏偏又是个性急之人,情急之下便闯进了屋中。只见她昏在一边,雪含烟也吐血倒在地上,想也不想,就以为是她搞的鬼,就差一掌便把慕梓拍死了,若不是楚玉进来及时阻拦,怕是慕梓这条小命,便留不到今日了。
慕梓听罢,失声一笑,踏下门前房阶,走到院中:“原来竟是如此,那只能说是我命大,命不该绝。昨日你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手,既然我没有受伤,你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那今日这请罪,便免了吧。对了,你家公子如何了?”
“还在昏迷,不过楚玉公子说公子已无大碍,恩公要过去看看吗?”卢刚跟过来问道。
“不了,他想见我时自会来请我,我倒是对这庄中情况不甚熟悉,你带我去走走吧。”慕梓摇了摇头说。
卢刚倒也爽快,立刻将慕梓带出了院子。
昨日杨朔带着她走的匆忙,不曾细看园中景致,今日卢刚带着她专游了这庄中的亭台小榭,花荫回廊,期间也滔滔不绝,慕梓便也了解到,他如今是晋国文川城分堂,青羽堂的堂主。但在进入千羽楼前,他本是文川城外的一个山大王,土匪头子,但他并非恶匪,也知善恶,只抢一些为富不仁的奸商的钱财,用于劫富济贫。
他说,他之所以能进千羽楼,是因为有天,他拦了雪含烟的车驾。结果抢劫没抢成,反被雪含烟打倒在地。但后来他宁死不屈,许是雪含烟看中了他的一颗赤子之心,虽五大三粗,但胜在有情有义,便让他进入了千羽楼门下。雪含烟说,他原来的山寨可以保留,但要改为青羽堂,又教他经商之道。雪含烟还说。对付奸商,还是用以商易商的方法最好,杀人于无形,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慕梓听完后微微一笑,的确,能让千羽楼扩展至今日的规模,千羽楼的楼主,都是杀人于无形的狠角色。
千羽山庄规模极大,两人在庄中游了整整半日,到了中午,才重新回到慕梓的居所。但让慕梓没想到的是,这番回来,在她的居所中,来了一位客人。
慕梓见了此人一笑,仍是信步走了过去:“不知杨护卫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此时的杨朔,早已没了昨日的那种冷漠表情,听了慕梓的这一句调侃,他居然还微微低了低头,耳尖泛了红。一抱拳,极其郑重的对慕梓说:“多谢慕姑娘甘冒奇险救我家公子。昨日是杨朔失礼了,还望你莫怪。”
慕梓见杨朔这般郑重,心中一笑。也知他们江湖中人这般道歉,便是最大的诚意,反正昨日之事,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中。只是不曾想到,救了雪含烟,这千羽山庄的所有人,对她的态度转变都如此之大。先是卢刚,后是杨朔,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杨护卫客气了,你是职责所在,不必言过。”慕梓笑了笑说。
杨朔听完放下了手:“对了,慕姑娘,我家公子一个时辰前已经醒了。现下,正是派杨朔过来,请姑娘过去,我家公子,想要见一见姑娘。”
“这么快?”慕梓略微有些惊讶。
“慕姑娘,烦请您移步了。”杨朔对慕梓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好,那就去走这一遭。慕梓心道。
仍是昨日的院子,但今日却显得比昨日清幽了许多,许是昨日人多的关系,才给了她一种这里本该是热闹之处的错觉。随着杨朔和卢刚一路信步走来,慕梓发现,这雪含烟的院子,鲜少有人进出。
“公子就在湖中的映月亭等候,慕姑娘可以过去了。我等,需在这里停步了。”杨朔看了一眼卢刚,对慕梓说道。
慕梓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院子。在院中雪含烟的住所旁,有一条竹柳花荫小道,从小道绕过去,便进了雪含烟住所之后的一方碧湖。碧湖边,有一座曲折的石桥,一直延伸到湖中。在湖中,一座亭子建于水上,亭边水域荷叶环绕,是个清幽的所在。
慕梓踏上石桥,负手而行,只见亭中有二人正在对弈,一个是楚玉,还有一个,就是她昨日救下的雪含烟。
在慕梓看来,楚玉的身上有一种清贵悠然的气质。而在雪含烟身上,则是那种兰心梅韵的清雅。两位超凡脱俗的公子一同坐在一起下棋,仿佛这一刻,她倒成了误入仙人圣地的凡人。
慕梓一步一步走向映月亭,见那边楚玉和雪含烟已站了起来,等她到时,楚玉微微低头以示礼貌:“慕姑娘,敢问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慕梓也微微欠身颔首:“承蒙关心,已无大碍,”说到这便停了一下,看向站在一边看着她的雪含烟,又说,“含烟公子,久仰了。”
雪含烟只微微一笑:“多谢慕姑娘昨日冒险相救,含烟感激不尽。”
慕梓闻言,并不做回答,只看向方才二人石桌上下的那盘棋,又说:“含烟公子大病初愈,便与楚公子下起了这劳思伤神的棋,不知是为了在等我时解乏,还是另有深意啊?”说完便在石椅上坐了下来,拾起一粒白子,在手中把玩。
“不知慕姑娘此话怎讲?”雪含烟也坐了下来问道。一旁的楚玉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也一同重新坐下。
慕梓看着棋盘,将白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杨护卫做事细致入微,雪公子还不明白我此话何意吗?”说完看了一眼两个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男子。
“我只是不太明白,慕姑娘是如何得知我身中寒棘银果之毒的,连楚玉都对此毒束手无策,慕姑娘竟能在一日之内便替我将毒逼了出来,着实让我,很是好奇!”
“我并不知你身中寒棘银果之毒,之所以能知,是因为猜的。”慕梓说此话时,一双眸子扫了一眼两人。
“猜的?”雪含烟与楚玉对看一眼,不知何解。
“没错,在我上千羽山庄之前,曾听见两个人的谈话,他们说,你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客了。”
“含烟兄身为千羽楼楼主,一个多月不曾见客并不出奇,这与你猜中含烟身中剧毒有何关联?”楚玉问道。
“的确没什么关联,不过我看他们二人身份显贵,应该是贵族公子,所以我心中存疑,特地在客栈中多留了一晚,结果看见了你们派出去的寻药之人。”
“可据我所知,寻药的下属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慕姑娘怎就知他们是寻药之人?你又是如何得到那包裹了药物的绢布的。而且,你又是如何进得的千羽山庄,拿到绢布?须知,千羽山庄自含烟中毒之后,一直戒备深严,无人能进啊。”楚玉抛出了自昨日起,就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疑问。
慕梓听完,眸子瞬间盈满了笑意:“人不能进,不代表我的雀儿不能进啊。千羽山庄风景秀丽,庄中一片葱郁,正是我家白雀喜欢的好地方呢!”慕梓说完放下手中的白子,往映月亭外看了一眼,她伸出手停在空中,一只白羽红爪的小鸟便飞了进来,停在她的指尖。
见了此状的两人相觑一眼,楚玉更是一笑,打趣道:“天下竟还有如此精明的鸟儿,含烟,看来你得下个命令,让庄中护卫再次提高警惕,最好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雪含烟嘴角含笑,看着慕梓又将白雀放了出去,而后才说:“幸得这白雀进庄,才换回了我一命,这道命令倒是可以不下。”
慕梓听完雪含烟这般说,只是微微挑眉,也不说什么。
“对了慕姑娘,不知慕姑娘是用的什么药救了含烟,我替含烟把过脉,发现他体内余毒差不多全清,且恢复得极快,不知是什么药能有如此功效?”
世人皆道。楚玉身为江湖第一神医,是个药痴,慕梓也料到他定会有此一问。随即正色道:“论医术,我比不上楚公子,只是仗着神药的功效,救了雪公子罢了,此药在世间。也就仅此一颗了,它由龙血之花练成,可解天下百毒,本是我下山前。师父交给我的,她说日后伴我行走江湖,能帮到我一些。”
“龙血花?这种稀罕之物,世间居然还有!”楚玉稍微怔了一下。
“那是师父年少时偶然所得,种在山中几十年。如今炼成丹药,这花,想必是欲寻难得了。”慕梓说完,目光一转,看向了雪含烟。
雪含烟见慕梓的目光向她投来,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扬:“听慕姑娘的意思,是要让我,报你的救命之恩了?”
“杨护卫没说过吗?我此来是和雪公子谈交易的,说不上救命之恩。”
慕梓此话一出,楚玉和雪含烟又相视一眼,然后再次看着慕梓。
“含烟兄坐拥天下之商,势力极广,最擅之事莫过于交易,慕姑娘相信你的这项交易,不会亏本?”楚玉笑道。
慕梓听完心底一笑,楚玉此言,摆明了是在说:即便你救了雪含烟,可跟雪含烟这个拥有强大资本的人做交易,而你却一无所有,唯一的一个人情也算不了什么,他要是翻了脸,你不仅是赔了夫人,还要折了兵。
“楚公子放心,我相信我这个交易,雪公子是不会拒绝的。”慕梓说完,用信心十足的眼神瞟了楚玉一眼。
“不知是何交易,含烟,倒是很想听听。若是这个交易是我所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权当报答慕姑娘的救命之恩。”雪含烟开口。
慕梓听罢轻笑:“这个交易,说难亦难,说易也易,还得看雪公子,怎么取舍。”
慕梓眼睛微微一敛,让人看不清其中深意。
“愿闻其详。”雪含烟道。
“这个,还得从当今天下说起。想必雪公子也知道,当今天下群雄逐鹿,中原四分五裂,各国占据一方,又有十地为患,卫国已破,晋国岌岌可危,如今天下局势,一如雪公子这盘棋,黑白相杀,变幻莫测。”慕梓说完,再次执起一颗白子,“啪”地落在了棋盘之上。
“这个是天下演变的常势,不知与你我的交易,有何关联?”雪含烟也执起黑子,与慕梓下起了这盘棋。
楚玉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此二人眼中,此时都透出了满满的傲气,这傲气又转移到了棋盘之中,两人边说话边下棋,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对弈了,这是一场关于天下的对弈。楚玉忽然好想知道,这盘棋的结果会如何。
“天下演变,纵然与千羽楼这个乱世商帮无关,毕竟千羽楼,就是在乱世中,存活繁荣,发展了两百多年。只要乱世之局不变,任天下如何演变,都无法撼动千羽楼的根基。”慕梓的手又放下了一颗白子。
“慕姑娘此言,似乎话中有话。”雪含烟微微侧了侧头,湖风拂过,将他额前墨发吹动,恰好掩住了他只出现了一瞬的笑意。
“乱世无法撼动千羽楼的根基,但天下若被大一统之后,千羽楼又当如何?”慕梓说完,看了一眼二人,见二人并无言语,又道:“想必二位肯定比我更清楚,若天下一统之后,千羽楼必被当政者不惜一切手段打压,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在自己的国土里,留下一群老虎,到时即便千羽楼根基再大,也免不了衰落,甚至灭亡。”
慕梓说到这,一颗白子,堵住了一方黑子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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