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夜色寒凉渐起,东院中也适时掌起了灯。
卫长风盘腿坐于庭院中央,方才被雪含烟猝不及防的几招打得受了些许内伤,所以他此刻正在调息。
期间高子文在听完了一切后,还冲着卫长风闹了一顿,说什么枉费他们兄弟二人这么相信他,把他当兄弟,他却这般利用他们之类的。
可卫长风至始至终冷眼看着他,也不回他什么,高子文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退到一边独自心伤去了。
而雪含烟也不理会他们二人如何闹,卫长风在做什么他也不管,说实话,趁人之危出手本就不是君子所为,何况这里守着的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主,这事传到江湖中也不光彩。
就在半个时辰又过去半刻钟后,一只灰色的鸟从东院的空中飞了下来,就停在雪含烟旁边的一盏石亭灯上,鸟儿的爪子上绑着竹筒,一看就是用作传信之用的谍鸟。
这谍鸟,正是不久前他与慕梓去妙鸾斋挑选的,虽然不及谍雀聪明,但也比普通的信鸽好伤许多。
雪含烟将谍鸟爪子上竹筒里的纸条取出来后,谍鸟便飞离了东院,而雪含烟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孟夜心已于安渡门抓获!
雪含烟看完一笑,对着尚在盘腿调息的卫长风道:“长风殿下,你手下的夜寒宫冥夜庭庭主,已被慕姑娘在城西擒获了,你还以为你有胜的可能吗?”
闻言的卫长风长眉一挑,睁开眼睛来,看向雪含烟,目光中含了几分不甘,可转瞬间,这不甘被他压了下去,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在提醒自己要冷静。
几息过后,卫长风道:“雪楼主,别太过早地下定论了,即便你捉了我手下,可如今,苏洛郡主还在我手上,不是!”
雪含烟嘴角一勾,回道:“正巧,我也派了人出城,前往你关押苏洛郡主的地方去施救了,我也很想知道,结果如何。”
卫长风闻言眸中戾气突现,心中也开始惊慌起来,若雪含烟快了自己一步,其手下在寒心收到消息时便赶到了,这一次他便是彻底输了。
凭自己的武功,拼死一搏要出飞羽山庄不难,毕竟清风楼在玉阳这两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在他来之前,便在飞羽山庄周围布下了接应之人,只要出了飞羽山庄,便有机会逃掉,可要折损掉孟夜心孟寒心,他这一战还是输得惨烈。
可若寒心能在收到消息后便及早转移,他与雪含烟,顶多算平局,且苏洛的身份贵重,他还算胜雪含烟一筹。
这时,空中再次传来了鸟雀的扑棱声,在雪含烟取出纸条后,院中难得安静,输与赢,就在这纸条中一定。
雪含烟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不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笑,朝周围人道:“让太子殿下走吧,这局棋,是我们输了!”
雪含烟此话一出,院中人皆是一惊,韩翼更是疑问道:“是卢刚失败了吗?”
“这事过错不在卢刚,”雪含烟悠悠道,“昨日我不曾出现在杨丘,也该料到殿下会有所准备的,殿下,你赢了,请吧!”
卢刚信中说,他们去到的时候,看守的人全都受了重伤,而他搜遍了整座山,也找不到孟寒心的踪影,所以如今苏洛仍在卫长风手里,雪含烟也不敢对卫长风做些什么。
方才他与卫长风交手,是占了卫长风来不及反应的便宜,要真动起手来,以卫长风的武功,想要逃离飞羽山庄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以卫长风的智谋,也该早就在庄外安排了接应之人,所以,以武力强留的作用不大。
这时,院中围住卫长风的人也纷纷退开了去,给卫长风让开了一条路。
卫长风一撩衣衫,站了起来,此刻的他一改平日里温和谦逊的模样,而是全身上下都染上了一股冰冷的气息,他模样本就极尽妖异俊美,染上这层气息后,寻常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后背发凉。
他侧眸瞥向雪含烟,开口道:“雪楼主,我这里有桩生意,你做不做?”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不过千羽楼一向不做亏本生意,若是这桩生意不划算,我恐怕不会考虑!”说到生意,雪含烟倒是一如既往不肯相让半步。
“雪楼主放心,”卫长风笑道,“这桩生意,对你来说,绝对不亏本,如今苏洛郡主在我手上,你如今放走了我,再想救她,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
“所以?”
“所以,不如明日酉时,玉阳城外五里亭,你把我手下一众人等送归给我,我也保证完好无损地把苏洛郡主给你们送回来,如何?”卫长风说完,朝雪含烟送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意思似在说,你若不想做这项交易的话,全当我没说。
雪含烟幽幽一笑,用苏洛郡主换下自己被擒的手下,看来卫长风除了对苏洛郡主异常网开一面外,对自己的这些手下,也看得极为重要啊。
以往的传闻,卫长风在世人心里的形象都是冷血狠厉之人,如今看来倒不如传闻中那般骇人。
且,都说夜寒宫是效忠于东胜皇室的杀手组织,他如今的做法,倒让人觉得夜寒宫是效忠他手下的,莫非东胜国与郑国,当真联手了不成!
雪含烟没有继续往下深思,抬眸看向卫长风回道:“好,这桩生意我接了!”
“那便明日酉时,五里亭外不见不散!”卫长风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直至身影没入了夜色之中。
夜渐暗沉,玉阳城华灯亮起,亥时宵禁前,玉阳城西还是极为热闹的。
可在城西宿卫营的地牢里,却昏暗无比,只有一盏灯摇曳着进来,才给这昏暗的地牢带进去了几分亮度。
灯光中映出的,是慕梓的身影,此刻她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而牢中关着的,正是今日在安渡门拿下孟夜心。
孟夜心见了来人,眸子一翻,直接倒在了牢中的茅草床上,撑着脑袋面对着墙壁的方向,显然不想理会来人!
慕梓见了,也半分不在意,而是在一旁的木长椅坐了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才开口说道:“你妹妹孟夜心,是藏身在小狮山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吧,我说的对吗?”
慕梓此话一出,牢里的孟夜心身子一颤,她从床上一个翻身起身,盯着慕梓寒声道:“你什么意思?”
慕梓手中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地回道:“没什么意思,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昨日你们逃走的时候,雪公子其实一直尾随在后,而在你陪你家太子回玉阳城后,你妹妹孟寒心,便被雪公子在今日带人前往抓获了!”
“不可能!”孟夜心大声喊道。
慕梓觑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不信,无妨,因为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你家太子殿下自以为可以到飞羽山庄打探消息,也在飞羽山庄被雪公子带人拿下了!”
“呵,”孟夜心狰狞一笑,“你别想着唬我,你以为我会信吗,太子殿下他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被捉!”
“他的确武功高强,”慕梓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可惜,在场的不仅有雪公子,还有白云城城主白若飞,毒医青黛,加上飞羽山庄各种高手在,你以为仅凭你家殿下一人之力,能逃得出来吗?”
“你……”孟寒心除了恶狠狠地看着慕梓,其余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如今你妹妹和殿下皆已被擒,苏洛郡主我们也已经救回,你们这次在晋国的谋划,已经一败涂地!”慕梓的话轻飘飘的,听不出半分其余的情感。
“那你如今来见我干什么,羞辱我吗?你堂堂一个玲珑天女,会做这么掉价的事?”孟夜心咬牙切齿道。
慕梓微微一笑,看向孟夜心:“当然不是,我来见你,是因为你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消息,不然,我早便让徐统领把你一道与你妹妹上交给大理寺了。”
“哈哈哈,那你找错人了,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孟夜心一听慕梓是想从自己身上获取消息的,便狞笑起来道。
“无妨,”慕梓倚靠着桌子,“我本来就没抱希望你会告诉我些什么,而且我更相信我自己的推测,所以我决定,我来说给你听。”
孟夜心眉头一蹙,定定地看着慕梓,似乎是想看看慕梓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
“世人都道,寒青崖夜寒宫,效忠于东胜皇室,可现如今,你们却是在为郑国太子卫长风效力,可见寒青崖,所图甚大!”
“三年前,郑国国主因忽遇灵诡之事,后幸得神秘高人指点,迎回太子卫长风,方渡此厄,而仅仅一年,卫长风便肃清朝野,手握重拳,一年,这可不像是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能做到的。”
“而两年前,玉阳城清风楼凭空出世,映雪公子夏千影成名江湖,同年,卫国战乱的流民进入玉阳,而你们趁此机会,将一大队人马安插到了杨丘。若说是为了将来东胜攻打晋国做准备,可你们却又效忠于卫长风,这般牵连二国的谋划,可不像是普通人一朝一夕便能想出来的。”
“然后便到了几个月前,你们奉命前去刺杀我和叶玄,雪公子也在卫国遇袭,差点丢掉性命。这些事看似毫无关联,可如今我效忠叶玄,雪公子与我乃是盟友,这些刺杀,其实就是针对我们的,如此有先见有预知性的安排,还真是让人不得不道一声厉害。”
“从几年前谋划到现在,步步为营,灭掉了卫国,蒙蔽了东胜,笼络了郑国,这等智谋,全出自你寒青崖夜寒宫宫主之手,可你们的宫主燕灵柔,是这般绝顶聪明的人吗?”
慕梓说到这,向孟夜心投去了一道疑问目光,而孟夜心只定定地看着她,并不作任何回应。可看得出来,孟夜心是强做出来的表面风平浪静。
慕梓收回目光,继续道:“从三年前,或者更前的日子便开始谋划,而燕灵柔两年前才成为夜寒宫的宫主,且成为宫主的过程如此巧合而隐秘,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其实你们的前任宫主,其实并没有死,燕灵柔只是给各国和江湖众人看的一个障眼法?”
“如若我猜的没错,其实你们真正的宫主一直隐于幕后,搅弄各国风云,而且在我下山后便开始与我作对,与楚国与千羽楼作对,对吗?至于为什么,恐怕是我们挡了他的路。”
“呵,”听到这的孟夜心冷笑了一声,“不愧是玲珑天女,果然厉害,可你既然都猜到了这些,那便该知道我们寒青崖不是好惹的,即便你如今捉了我们,你也影响不了寒青崖的计划,反而是你自己,小心自己的命。”
“多谢提点,我这个人一向惜命。看你如今的神情,还有你这句话,看来我猜的都是对了的,多谢!”慕梓说罢便起了身,准备离开。
可刚没几步,慕梓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孟夜心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方才我说你妹妹和卫长风被捉,都是我骗你,他们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有你在我手里而已,明日我们便会用你换回洛云郡主,还是你家太子殿下自己提的条件。”
“你说什么?”听完慕梓的话孟夜心惊道。
慕梓没有理会她,转身继续离去,而孟夜心则怒气陡然直冲心口,她跑到牢边喊道:“慕梓,就算你猜到了一切又如何,你以为你斗得过我们宫主吗,你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永远也别想赢我们?”
闻言的慕梓再次顿住了脚步,她笑了笑,扬声回道:“是吗,你家太子殿下可以使出与我同宗同源的剑法,飞羽山庄韩露中的玉凝香魂毒,就已经是足够让我查下去的线索了。不过,如此拙劣的手段,过于刻意为之了,看起来不仅是我想要和你们宫主斗上一斗,你们宫主也不想闲着吧!不过,看起来是她觉得你们没必要知道。”
慕梓这次说完,是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而孟夜心则靠着牢房壁瘫坐了下来,过了许久,她忽然失声笑了起来,最后竟笑得似癫狂了一般。
牢房中狂乱的笑声传到慕梓的耳朵,慕梓悠悠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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