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冬日似乎总是这样,一阵雪,一阵风。难得有一日是老老实实的雪,或老老实实的风。
雪照京都寒光生,风卷深冬秋毫现。
这一日,宫中来话,昭明帝召侄儿萧忱叙旧。
于是京中那些个使舵的皆眼观鼻,口观心的思忖着接下来自家对待萧家的态度。
因为虽说大家面上都知晓天家召萧忱回京,收兵权,而后派李宏勇代其位,领其兵,掌其权是为表与北祁议和之诚心。
但哪个不晓得这也是解了圣上多年的心头大患呢?
所以,什么叔慈侄孝的,应着就好,千万别傻得真入了心。
虽萧家车架一向是被特许行至承天门前才停,但萧忱却自朱雀门就下了车。
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好好看看这皇城,看看这曾经让她甘心入住大半生的皇城。
自朱雀门右侧门而入后,萧忱就一直走得极慢,像是……一个从未进过皇城的外人。
又像是……那种行至人生尽头的老者在用最后的力气想尽可能地多看一眼这个他所不舍,所珍视的人世间一般。
此时的雪,已下得极小。一沾物,便化成了水。落在身上是冰的,凉的……
若此时有人自高处往下看,便能看到一男子身着墨衣,一步一步地踏雪而来,但踏着的,好像已经不是雪了,而是男子的余生。
纹路繁复的雕廊画栋,活灵活现的祥瑞之物,庄严肃穆的宫门大殿,新旧交错的时光痕迹,还有这片不经意间流露着皇者之气的土地。
阿宁,这就是你心甘情愿选择的归宿吗?
当年所为。
不过是想为你奉上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不过是想让萧家成为你最可靠的后盾。想让乔稹那小子不敢欺你,负你……
如若不然。
争乱社稷,与我何干?兵戈肆起,又与我何干?
可阿宁,我今时今日才突然想起,我当年竟一直忘了问,这些,你究竟喜不喜欢……
……
与宫殿的巍峨恢宏不同,皇城里的花园倒是显得更为亲切可人。
比如这御花园,哪怕是在万物沉睡的冬日,也能借着红梅显出几分俏意。
这总管太监德海早就侯在这宸华亭边上急得不行,本还冻得不行的身子都热了起来,生怕天家一个不悦就迁怒了自己。
心下早就对萧忱有了埋怨,不过面上倒是不敢显出来。
毕竟……这煞星再如何被卸了兵权,收拾自己一个无根的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尤其是在这天家还要准备安抚这煞神的当口!
于是还是得乖乖挤出笑道:“奴才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您可不知,这圣上当真是一早就盼着您了呢。”
萧忱闻言,也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应了声。
盼着?未必。
随即又微皱了皱眉,淡淡道:“走吧。”
看到萧忱皱眉的瞬间,德海心里便咯噔一下,他可还没忘这尊大佛少年时的作风啊。
不过还不等细想,便看到萧忱自个儿先迈着步子往亭子里走去了。
于是他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因萧家曾得太祖特许可对皇家不行跪拜大礼。
所以萧忱只是微屈了身行礼道:“臣,萧忱,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方,上座的昭明帝并未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立马热情地让萧忱免礼,而是轻轻拂了拂茶盖,先缓缓顺入了一口茶。
才道:“免礼吧。”
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自然,可萧忱知道,这昭明帝是在借此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过……也并无什可在意的就是了。
“多谢皇上。”萧忱这才起身道。
“诶,不是说了吗?若是离了朝臣,唤朕皇叔就可。”
昭明帝语气和蔼,笑得慈祥,散去了几分特属于天家的威严,一副亲近小辈的模样。
皇叔?朕?
“陛下的好意,臣着实心领了。但常言道,礼不可废。”
“何况……曾经的萧忱还只是个打鸟摸鱼的普通少年,但如今的臣,已是个食君之禄,领君之差的臣子了。”萧忱笑得克己守礼。
听及此,昭明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贤侄莫要谦虚。未及弱冠,便生擒乱臣贼首,入深山驯猛兽。这是哪个普通少年可做,能做,敢做之事?”
若是只听语调,还以为昭明帝在诚心夸赞这个让他十分欣赏的后生。
但究竟是欣赏,还是别的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谈及此处,便不得不说道说道这昭明帝了。
因为这昭明帝当年还是个普通皇子时,那手段怕是不可谓不高。
毕竟这乔家王朝自他以前,都是默认的太子继位。
说来也怪,乔家子嗣一向不丰,而乔家历代皇帝似乎对女色也并不热衷。
因而,每一代的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过六七个。不过好在,每一代里,皇子总是多过公主的。
而大臣们慢慢也就认了。
毕竟子嗣虽不丰,好歹有不是?
不仅有,还不止一个不是?
自己做臣子的,再着急也使不上劲啊。
皇子少就少吧,也能少些权谋之争,他们也不用提着脑袋站队,还挺好。
而每一代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毫无疑问的都是上一代的中宫嫡子——太子。
渐渐地,皇子们也歇了那个心思,毕竟太子是从小就定下的,而人家压根和他们这些其他的皇子过的不一样。
他们还在各自的母妃怀里撒娇的时候,人家就被太傅领着学《论语》、《礼记》这些来明事理、知纲常了。
他们刚开始启蒙,人家就已经开始抱着《尚书》、《春秋》、《资治通鉴》一类的书,开始知治乱兴衰之道,论成败得失之法了。
而后就会被太傅,父皇耳提面命地传授御国,御臣,御民之法,治国、用兵之道。甚至还会被父皇领着参与国事。
最后在他们还苦哈哈地想着怎么完成课业时,人家还能在闲暇之余偶尔谈诗论赋,好不美哉!
所以,不是他们不想争,而是这么一比较,完全就是蚍蜉撼树啊……
而且这太子的安危也一直就是举国,举朝之重。
宵小之辈完全无可乘之机。
至于阴谋诡计?更是妄想。
因为据说每一代的帝王都在自出生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就会从父辈那里接过一支暗卫队。
而这一只暗卫队一旦被交予太子后,他们的职责就不是护卫帝王了,而是绝对忠诚地护卫太子。
在太子成年之前,只负责护卫,而太子成年后,就被允许为太子做事了。
所以,基本上每一代的大盛朝太子都可以在这一只暗卫队的保护下安然长大。
何况久而久之,皇子们看清了,皇妃们也看清了,与其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地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倒不如安安逸逸做自己的闲散王爷、太妃。乖顺一点,日后还能得太子庇佑。
只要不出格,都有皇家护着。岂不美哉?
但昭明帝却打破了这个规矩,有人说是前太子命不好,这么多代太子都顺利登基了,偏偏他在登基关头死在了徐州。
但……有暗卫队护着的前太子又怎会就那么死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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