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稀疏的路灯在辉月的映衬下倒映着桂城繁华过后的苍凉。
车子开到了邹府门前,停了下来。
“咚,咚,咚”沉重的敲门声惊扰了他人的美梦。
里面有脚步声逐渐走到门口,听着持续的敲门声,非但没有开门,略带警惕和恐慌地问道:“门外是谁在敲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李丞婧透着门缝,将一块牌子递了进去,这是李家军的通行令,“烦请将这块牌子拿去给你们家少爷,跟他说宁州的几位朋友今晚要来打扰他了。”
里面的人拿了牌子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大门一应而开,是林管家。
“少爷已经起来了,在大厅等候几位。”
进了大厅,邹宝义硬撑着眼皮,朦胧地看着他们,有气无力地问:“你们这大半夜的是闹哪出呀?”
邹宝儿也从里面走出来,她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裹了件外套,同样地睡眼朦胧,看到他们,揉了揉眼睛,“丞婧,你们不是应该在筹备婚礼么?怎么会跑来这里?”
“能否让林管家他们先下去?”段绍陵的语气有些凝重,将兄妹二人的精神都拉回了三分。
“林叔,你们可以先去休息了。”林管家他们退了出去,大厅里就剩他们七个人。
他们已经清醒了七分,看着这五个夜半来他们家的人,一脸的阴郁和苦衷。
邹宝义直接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绍陵叹了口气,“从今晚开始,我们已经离开宁州了。”
邹宝义不解:“离开是什么意思?”
邹宝儿赶紧凑到李丞婧的身旁,“到底怎么了?”
李丞婧料想他们不愿意说他父亲的坏话,只好由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兄妹二人。段绍陵在信中没有提到薛清凝的名字,是以李丞婧也不知道给他们提供消息的是薛清凝。
邹宝儿惊讶之下,关心道:“那你跟陈醉的婚礼岂不是......”
“这个事情暂时先放一边吧,我们今晚先在你家住下,等我跟我爸爸说清楚了再想后面的事。”
邹宝义道:“你们折腾了一夜也累了,后面的客房你们知道位置的,自己选吧。”打了个打哈欠,“我先去睡了。”
“丞婧,你跟我一个房间吧。”
李丞婧跟邹宝儿进了房间,坐在床尾,闷闷地一句话都不说。邹宝儿倒了杯热水给她,李丞婧也只是很无力地对她笑了一笑。
邹宝儿坐下陪她,还是问她;“你爸爸真的和外邦结盟么?”
“嗯,我到过酒店,看到了洋人手上的盟约,错不了。”
邹宝儿只得说道:“大家都明白你是被蒙在鼓里的,没人会怪你。”
李丞婧自嘲道:“可是我爸爸这么做,我脸上也没有光彩。”
“那你跟陈醉怎么办?”
门外一个挺拔的人影站立在门口,“丞婧,你睡下了么?”
是陈醉。
“你们出去聊聊吧。”
邹府的小院奇花异卉,鲜艳撩人,皎洁的月色下增添了三分情调,很容易将一对情侣带入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的状态。对此时的二人却没有那么有效,只能稍稍缓解他们压抑的情绪。
事出仓促,他们都没有好好沟通过,本来就要步入殿堂的两人,一日之内,逃回了这里。
“丞婧,我们之间还是差了一步。”
“你这样就放弃我了么?”
“怎么可能,我只是放弃留在李家军,对于你,从不言弃。”
李丞婧又是欢喜,又带着试探地说:“事到如今,除非你回宁州向我爸爸负荆请罪,然后发誓永远效忠李家,不然他万不会把我许配给你的。”
陈醉不在意地笑着,“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开学时郭校长的致词么?当时我觉得他很啰嗦,半句都不想听。到了最后的那几个月我才有些体会他说的话,后来加入李家,到了战场的时候,我终于有了更深的体会。
我未必会有绍陵那么伟大的胸襟,可以心怀家国天下,但我绝不能做国家的罪人,你爸爸的做法我我无法苟同。”
李丞婧望着他的眸子里闪耀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
陈醉看着她:“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等事情平定下来后,我想问你,是否愿意放弃荣华富贵,江山王座,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现在他的眼神变成了深情地渴望。
李丞婧回眸一笑,“你们算着时间点把信送到我的手上,为的就是让我阻止我爸爸派人捉拿你们。可我看完信之后,就直接去酒店,发现你们已经走了,立马开车来追你们,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
“我对信中的内容坚信不疑,自然也猜到你们这一走是永远不会再回宁州了。”放低了声音:“想到这里,我就什么都顾不了地跑来了。”
陈醉抚了抚她的秀发,“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何必要你再来宁州冒这个险了,我夹在你和我爸爸之间不是更为难么?”
陈醉想想也是,喊了声,“丞婧。”
李丞婧接口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我爸爸的帅位,当我看到那封信和那份文件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累了,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我想为自己而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
陈醉左手横过她的肩膀,李丞婧的头偏靠在他的肩上,发现,今晚的夜色真好。
李丞婧回房的时候,脸上已恢复往日的光彩和自信,“看来你们聊得很开心嘛,能不能分享一下你们预备怎么办。”
李丞婧眉毛一扬,“私定终身。”
邹宝儿“啊”的一声,随之翘起了大拇指,“帅气。”
次日一早,除了李丞婧,剩下的人都早早地聚集在大厅。
李丞婧借了他们家的电话要打回大帅府,半个钟过去了,还不见她出来。快到一个钟的时候,方见她从里面笑着走出来,笑得如释重负,“没事了,我爸爸已经撤了追捕令,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陆白廷问:“丞婧,你是用什么理由说服李大帅的?”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简单的八个字概括所有。
只要仔细推敲,也不难猜到,他们和邹家况家交好,李大帅若是念旧情对他们网开一面,有李丞婧在这,他们定不会将他私通外邦的事情抖露一句,日后李家军财政上再有什么困难,两家看在李丞婧的份上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但李大帅要是赶尽杀绝,那么日后李家无后援不说,他私通番邦的事情要是被抖出来,他就要失尽民心,他一同中南,甚至兼并天下的愿望就难以实现了,其中利害关系如何取舍他自然清楚。
沈洪道:“这件事算揭过了,那你和陈醉的婚事呢?你爸爸还会同意你们结婚么?”
李丞婧看了陈醉一眼,陈醉走到她的身旁,牵起她的右手,“我们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了。”
“哇!你们这是.....”
“你们也可以理解为私定终身。”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现在我终于懂了,真有你们的。”
邹宝义道:“这戏文里都是男主为了女主放弃江山名利,一起携手归隐,搁你们这直接反了过来,是我们李大小姐为了情郎,放弃了王位,甘心做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这段佳话将来一定可以名垂青史。”
众人的一阵欢笑声中,门口一辆车子停了下来,好熟悉的车子。
“这不是况逸轩的车子么?”
车上下来的是三个人,况千业携着况逸轩和冷初羡都来了。
原来邹宝义现在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和况家的合作也是由他出面了,年底了,这几日,两家的账目总要对上一対,恰巧这次冷初羡因为在家待得无聊,也跟着过来。
冷初羡过来几天,早就和邹家两兄妹会过面,还商量好了到时候约好时间提前到宁州,是他们昨夜来得太突然了,邹家兄妹都顾不上提冷初羡的事。
“初羡,好久不见,这是你爸爸跟你哥哥吧。”
冷初羡在门口看到他们就诧异不已,匆匆点了个头,忙问道:“你们不是在宁州么?怎么都在这里?”
李麒玉的事情他们都不能透露半句,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李丞婧急中生智:“我们要成婚了,我理当跟陈醉一起回去先见见他爹,得到他的许可,他们几个在这里都是牵挂的人,就一起回来了。”
“那我前日问宝儿,她还说你们都不回来了。”
“临时决定,来之前宝儿都不知道。”
陈醉忙转移话题,“初羡,你不正式引荐一下你爸爸和哥哥给我们大家认识。”
冷初羡回头替双方不认识的几位互相介绍,她提到哥哥的时候,还是那么地轻描淡写。
况千业走上前来,对陈醉说道:“陈先生,李小姐,恭喜你们,于情于理,到时候我都要让初羡带份大礼祝贺两位。”
“多谢况老板。”二人行若无事地应了下来。
打完招呼,况千业的眼神忽然就坐落在段绍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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