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雾在手电的玻璃镜片前飘来荡去,于是,手电光变的昏暗散乱。四周一片死寂,甚至连一缕微风都感觉不到,抬眼四顾,也不见映于九条瀑布上的弯月。
我喘着粗气,头脑昏昏沉沉,若非一心记挂着大海的安危,只怕此时早已坚持不住,手一松,任凭一切随雾去。
脸上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沾了周遭的水气,还是淌了满身的汗。手脚开始发软,几乎无法抓紧绳索。
环绕周身的,除了雾还是雾。只是,不知何时彩色迷雾消失了,手电光照耀下,浓雾重新回归了纯粹的白。
‘叮铛,叮铛’,有清脆的铃声仿佛自天边而来,渐渐近了,越发清晰。我睁大眼睛,心头一阵迷茫,这铃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豁然回头,只见八道白练仿佛垂天接地,八轮弯月斜斜映于其上。浓雾随风飘摇,我已身处雾海之上。
眼见此情此景,一刹那心动,想起绯嫣姑娘说过的话,下去会迷失,然后莫名会回来。难道,我竟然不知不觉又重新沿绳攀了回来?
可是,将将分明一直朝下,不曾往上。
“哎,回来了,回来了。”
有人在头顶乍乍呼呼的叫喊,声音有些飘渺。下一刻,我就觉得身体一轻,有人拽着绳子的另一端,把我提了上去。
是大海。
当我踩着坚实的地面,看大海咧嘴一脸放心的笑,还有其余人也在笑。我晃了晃脑袋,环顾四周,薄雾下的河,河上的窄桥,河畔黑漆漆的密林,一切如故。
我抬起发酸的手臂挠挠头,渐复清明,尴尬一笑,说:“嘿,这可真是奇也怪哉。大海哥,你是怎么回来的,分明只有一条绳子,我们怎会错过?”
大海也有些莫名其妙,朝着四面八方一阵胡乱打量,说:“不知道。”
有雾飘了过来,把我们一行人笼罩其中。如来挥挥手,撇开一缕雾气,凑到我的身前,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阵,挠挠头,‘咦’了一声,似有不解。
我瞥了一眼他那张胖脸,眉心处的红疤,在飘渺的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虚幻。我抬了抬手,想要照着他的胖脸拍上一巴掌,瞧瞧是真是假。然而,手却酸的抬不起来。
如来渐渐皱起眉头,绕着我转了一圈后又回到我的眼前,片刻,疑惑的说:“哎哎,这看着怎么像是个假的。”
我一听,心脏猛的一抽,一丝不好的预感袭来。假的我瞧他太虚幻,他看我似假的。
“如来,你打我一下。”
我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如来愣了愣,嘿嘿一笑,说:“周通,这可不像你,自己求着挨打。不过,既然是你让我打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就见他撮了撮手,然后照着我的脸就拍了过来。‘啪’,一声脆响,脸颊生疼。然而,不等我骂他太实诚,就听他大叫一声,连退数步,满眼惊恐的看着我。
我皱皱眉,问:“如来,你这是”
如来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开始哭天抹泪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哎呀,都是我的错啊,我不该去找你,不该死活拉你进考古队啊。”
其余人围了过来,拽着如来七嘴八舌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绯嫣姑娘饶有兴致学着如来围着我转起了圈。
如来哭的越发凄惨,见众人问的起劲,这才抽抽咽咽,断断续续的说:“周通,他他死了。”
众人一听,齐齐惊诧万分扭头朝我看来。片刻,陈教授扶了扶眼镜,说:“胡说八道,周小兄弟明明就站在那,怎么就死了。”
如来哀嚎一声,抬起双手左右开弓开始抽起自己的耳光来,登时‘啪啪’声不绝。只见他一边抽自己一边说着‘都是我的错’。
欧阳娜娜见状,面现不忍之色,赶紧拉住如来,焦急的说:“明亮哥,你别打呀,你再看看,是不是看花了眼?”
如来涕泪横流,任由欧阳娜娜抓着自己的手,依旧边哭边说:“我就怕看花眼,所以打了他一下,这才这才”
哭声更甚,话却已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绯嫣姑娘绕着我转了两圈,终于在我眼前停了下来,然后偏着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我。
秦霜是医生,皱眉走了过来,与绯嫣姑娘并肩而立。只见她看着我稍作思量,抬手伸出一根食指朝我脑门戳来。
她的指尖有些冷,我只能瞧见朦胧白皙的手腕,以及束紧的防风袖口。只是,渐渐的手腕消失了,袖口消失了,眼前是圆润的额头和满头青丝。
“这”
我瞪大了眼睛,额上冰冷的触感更加强烈,秦霜的身体离我更加近了。恐惧自此而起,我颤抖着朝前迈出一步,艰难抬起酸疼难当的手。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如若无物。
我惊恐的大叫一声,连退数步。再看秦霜,已然面如死灰,周身上下都是瑟瑟发抖,眼中尽是恐惧。
大海站到了我的身旁,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宽大厚实,强劲有力。我打了个哆嗦,扭头看着他,粗眉高鼻,本来厚实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双眼中闪着坚毅的光芒。
“别慌,这事有些古怪。”
我咬咬牙,抬起手缓缓按向肩上那只有力的大手。片刻,当我终于紧紧握住时,只觉一缕暖意由然而升,哪怕此时他的手有些冷。
下一刻,我转过身,激动的抓住大海,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甚至贴在他胸口听了一阵‘嘭嘭’的心跳声,真真切切,他就站在我的眼前。
如来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张开双手,眼泪汪汪瞧着我和大海,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来抱我俩,但却又不敢。
片刻,如来才艰涩无比的说:“别怕,我我这就下来陪你们。”
话方说罢,只见他转身朝着那悬崖就奔了过去,山风猎猎,冷月凄凄,他的背影尽是决绝与悲壮。
我见势不妙,暗道一声要坏事,朝众人喊道:“快,拦住他。”
高远绝对是陈教授一行中身手最为敏捷的人,我话声方落,他人已扑了出去,一把拽住如来的脖领子,随即一声大吼,竟是瞬时把如来肥大的身躯拖倒在地。
与此同时,路白杨,高远,就边陈拿西也齐齐冲了出来,抓着手,拽着脚,硬生生把已然临崖的如来给抬了回来。
如来手乱舞,脚乱踢,兀自挣扎不休,嘴里嚎叫着,“都他娘的别拦我,就让我去为两位兄弟陪葬。”
我听的直咧嘴,迈步走过去,穿过众人身体,抬脚照着如来屁股就踢了过去。如来大叫一声骂了一句‘谁他娘的踹老子的屁股’,其余人愣愣看着我早已傻了眼抬着如来再也挪不开步。
我挥手一巴掌拍在如来脸上,有清脆的耳光声,手却穿过了他肥嘟嘟的脸。如来又要开骂,然而一扭头眼见是我,顿时就愣住了。
下一刻,如来喃喃道:“娘的,你都做了鬼,打人还这么痛。”
我撇撇嘴,几乎照搬大海的原话,“慌什么,这事情有些古怪。”
如来眨眨眼,一脚一个踹开早已愣住了郑重和陈拿西,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再挣脱捉了他双手的路白杨和高远。
“古怪,当然古怪了。你才死就变成鬼跑了回来,以前听老人说不都要等头七才回魂的吗。”
我嘴角一抽,又踢了他一脚,眼睁睁看着牛皮靴子穿过他的身体。然而他却抱着刚刚被我踢中的小腿连声喊疼。
我嘿嘿一笑,揉了揉隐隐生疼的脸,说:“你看,这事怪不怪。”
如来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说:“怪,太他娘的怪了。你做了鬼,打人比以前更疼。”
我一听,气的直想连抽他九个大耳刮子,我脚上穿的可是实实在在厚重保暖的大头牛皮靴子,踹人要是不疼那才真是怪了。
陈教授皱紧眉头推开陈拿西,一脸忧色的看着我,沉吟片刻,说:“周小兄弟,这事怪在哪里?”
我扭头瞧了瞧绯嫣姑娘,只见她眉头紧锁,似有所悟,于是抬手指了指她,说:“教授不妨问问她,也许她知道。”
陈教授‘哦’了一声,说:“还请姑娘解惑。”
绯嫣姑娘扬了扬头,夜风骤劲,吹的她裙裾飞舞,赤足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只见她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不知教授可曾听过世界之树的传说。”
陈教授双眉一扬,惊声说:“世界之树?远古九黎部落的神树?”
绯嫣姑娘点点头,说:“不错,既然教授一直都在研究我族传承,当知晓我族蚩尤先祖出自九黎部落,只是只是”
陈教授早已听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喃喃自语道:“世界之树,难道这下边有一棵世界之树?”
绯嫣姑娘晃了晃脑袋,目光散乱,状似自语,“据我族秘典记载,世界之树是一切巫蛊之源,非常人不可得见,即便是我族中长老也只是看的见,摸不着,如镜中花,水中月。”
我一听,心有所感,默念道:“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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