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圣旨下:命卫王、天下兵马副帅赵昺为广南西路制置使,琼州牧,兼领外宗正司;应节严为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江璆为广西南路转运使。即日前往琼州开府设衙,整顿兵马,招募新军,誓图收复广南。同时任命张镇孙为龙图阁待制、广东制置使兼经略按抚,招兵买马,恢复广东南路。
次日赵昺进宫谢恩,陛下赐下印符,授予机宜之权。着兵部和户部拨付兵仗器械和战船、军士及钱粮,太后又命内府制备仪仗,赏赐了应用之物,调配内侍、宫女以充王府各司局;后日,陛下颁下圣旨,朝廷入海以避敌锋,另寻安置之所。赵昺率府中众将前往送行,娘儿叁抱头痛哭一场,再次叮嘱一番才洒泪而别。他也知此去很可能便会与他们难以再见,也不禁伤感。
接着朝臣们又纷纷向卫王辞行,想着将由这么个孩子担负起守牧一方的重担,又要前往那凶险之地,有人伤感,有人无奈,有人同情,更多的人觉的滑稽。而此时大家发现卫王虽眼泪未干,但却面带坚毅,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也觉得十分惊异。而有眼尖的人发现卫王和江万载窃窃私语了几句,至于了什么没有人听到,只是发现其面色更加凝重,好一会儿才沉静下来与卫王互道珍重而别。
将近午时,各部人马先后登船起航,赵昺直到御船的帆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悻悻回府。想着朝廷已经走了,惠州兵力空虚,敌军随时可能会到,大家也该撤了,便午饭都没吃就聚到议事厅等待王爷的吩咐,可好一阵子也不见殿下从内堂出来,反传来阵阵噪杂声,不禁有些焦急,但又谁也不敢走。
“各位大人,殿下正在更衣,请稍事片刻。”又等了一会儿,内府总管王德满头是汗的匆匆走进来笑着道。
“不急,大官费心了。”蔡完义连忙施礼道,他看王德虽然在笑,可是十分勉强,又低声问道,“殿下可还好,是不是身体有佯。”
“殿下还好,只是……唉,正在发脾气呢,将几个黄门都给骂了,应大人正在劝解!”王德瞅瞅左右低声道。
“也难免,与太后和陛下乍然分离,殿下也不免难受,还得大官多多开解才是。”蔡完义松开气释然道,即便是个成人与母亲和兄弟分离也不好受,想想殿下虽然早慧,又明事理,可年纪毕竟还,闹闹脾气也是十分正常的。
“是啊,闹一会儿便……”王德点点头道,可没完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大人且再等片刻,我进去看看。”
“大官快去,别再惹得殿下发火。”蔡完义也吓了一跳,急忙道。
王德无奈的摇摇头返身进去了。大家也都听到了里边的动静,都侧着耳朵,伸着脖子看后张望,却又有帷幔和屏风遮挡看不清楚,听不明白,只模模糊糊的筹建人影闪动,想是黄门们在收拾残局。搞不清里边的状况,众人更是心焦,想着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殿下决断呢,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闹得没完了。
“洒家进去看看!”赵孟锦茶水喝了两壶,还不见殿下出来,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道。
“赵都统且慢……”蔡完义大惊,没有召唤擅入内堂可是有罪的,可他话没完,其已经大步闯了进去。
“殿下,属下……哎呦!”没想到赵孟锦进去片刻没有,便蹿了出来,淋的满脸是水,手里还捧着个杯子,尴尬地立在堂中,显然殿下也没有给他面子。
“赵都统,没事儿吧?”众人愣了片刻,又笑了,围上来问道。
“唉,我刚进去,偏偏殿下正巧递过来个杯子,我伸手去接,就……就成这个样子了!”赵孟锦叹口气将杯子放下道。
“咳咳……殿下想是要请大人喝茶吧!”黄显耀赶紧过来给他擦拭,心中却明明是殿下连杯子带水砸过来的,他却殿下给他递茶,老赵脸皮真够厚的,但当着众人又不能明,憋着笑问道,“都统,可看到了什么?”
“也没看到什么,只听着殿下正与应大人争执,似乎是钱粮吃紧什么的……反正殿下十分不悦!”赵孟锦含糊其词地道,显然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诶,不是朝廷刚刚拨下了一批军械盔甲和百十搜战船,陛下还赏赐了二十万贯钱与一万石粮食吗?怎么还会吃紧!”黄显耀有些疑惑地道。
“洒家哪里知道,你去问老庄!”赵孟锦确实是刚进去便被殿下砸出来了,伤倒是没伤着,可一杯热茶劈头盖脸的浇下来也不舒服,没好气地道。
“唉,圣驾临行前是赏赐下来些东西,可战船皆由破损也需修缮,弓弩盔甲也是旧物占半,同样要擦拭修理,而那粮食皆是受了潮的,且尚需过臼去皮,能剩下半数就不错了。钱也是如数给了,但七成是钞,能兑换多少大家想必也清楚。更不要忘了,朝廷还给府中拨调了万余义勇和一部军兵,加上府中原有的人马,已满三万之数,可日日都要吃饭的,分拨到每个人头上能剩下多少啊!”庄世林瞅着众人都向自己看过来,叹口气给大家算了算帐道。
“嗯,恐怕加上府中的积蓄也难支撑月旬,难怪殿下不悦。”蔡完义也暗自算了算,只这万余新增加的人口开销就是一大项,况且其中还不包括随军的家眷,所以如何算都不富裕。
“是啊,殿下也是为此发愁,曾想让我私下将太后赏赐给自己的一应器物变卖以充军饷。”庄世林道。
“你给卖啦?”赵孟锦听了拽过庄世林急吼吼地问道,看样子只要他是,那拳头就会砸下来。
“没有,没有,那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是宫中御用之物,给我个胆儿也不敢啊!”庄世林急忙摆手道,扭着身子想挣脱开。
“算你识相!”赵孟锦松开手道,却也险些将庄世林摔个跟头,“咱们府中虽然穷,可也不能让殿下靠变卖家当过日子啊。殿下再没了车辇仪仗,岂不成了没毛的凤凰,秃了尾巴的鹰,坠了咱们王府中的名儿头,让同僚们瞧不起!”
“庄主事,殿下可曾过如何应对?”蔡完义虽然不知道内府开销多少,但外府每天要花多少钱还是知道的。而府里的日子一向是紧巴巴的,如今也只能保证衣食无忧,维持正常的训练,现在又添了上万张嘴,这日子可怎么过。他知道庄世林是殿下的钱袋子,两人也许商讨过此事。
“抢!”庄世林整了整被赵孟锦扯乱的衣襟苦笑着道。
“抢……抢哪啊,又抢谁啊?”蔡完义愕然道,这个可不像是殿下的主意,他一向是用骗的,从来不用强的。大家也觉是庄世林胡,殿下制定的规矩中便有严禁抢劫这么一条,且犯者无论多少皆斩。
“抢广州,抢鞑子的!”正当大家议论纷纷之时,忽然有一童音高声道。
“殿下!”众人这才发现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了,他个子一时竟无人觉察,见殿下出来了赶紧噤声齐齐施礼道。
“府中的情况大家想也明了,原府中积存的钱粮还可支撑月余,如今添了不少人口,勉力维持也就十天的时间。而我们要前往琼州,路途迢迢,若不尽力补充恐难坚持到达。再则琼州粮食自给不足,还需从内陆调拨,咱们一去几万口人空手而去,只怕也得挨饿。如今朝廷船队已经入海,咱们以后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你们敢不敢随王去抢鞑子的?”赵昺摆摆手让大家坐下,他跳上座椅对众人道。
“不抢就得饿死,属下愿追随殿下前往,绝不能让人将咱们府中的人都瞧扁了!”赵孟锦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得替殿下着想,当先首先站起来道,顺带狠狠的剜了躲在屏风后的应节严一眼。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殿下出力,属下责无旁贷!”刘洙也出列施礼道。
“左右是个死,打下广州大家快活,又何不快活一次,属下誓死追随殿下!”黄显耀年纪轻想得开,话糙点可爽快。
“殿下尽管吩咐,属下绝无二言!”蔡完义也表了态,他虽心中仍有疑惑,但也知道殿下如此安排是正确的,当下也表示同意。几个主将都同意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的,且形势在这摆着呢,不打肯定是死,打却不一定死,便齐齐表示遵命。
“好,大家既然都同意了,咱们便抢他娘的!”赵昺站在椅子上高声喊道,鲜红的脸带着亢奋,却也把场上的气氛推向**,“各位都知道王正式开府了,有权了,那今日也给大家都升升官,好不好!”
“好……”升官谁不高兴,众人齐声欢呼道。
“当然升不升官,王了算,但发不发财,可就得看大家能不能打下广州了!”赵昺见众将士气高涨,再次笑着强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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