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并不知道在“第六湖”边上发生的一切。
但她听到了周围从第六湖那边回来的议论。倒也确实是听说了“仙根仙种”这样已经流传出来的猜测。
水馨根本就不以为然。
植物生长时,有着沛然勃发的生机。这种生机她看得太多了。天生品级越高的灵植,想要生长往往就越不容易。一旦生长起来,那种生机在她的感知之中就越是明显。借助了万年合欢的力量以后尤其如此。
第六湖的方向距离她又不远(以剑心的实力论)。
她早就借助万年合欢的力量往周边“看”过了。
就连灵植的灵光都看不见。
所以就算异象是真实的,和植物也没什么关系——要有关系,她会这么老实的留在别庄等消息么?
不过,听说那第六湖边白天晚上都至少围了一两百人。不乏玄修或者精于计算、地理类型的儒修。却没人找出冷水变温水的原因,灵器之类的外力没找到,也找不到地动、熔岩的迹象。
于是,就连水馨也有些纳罕起来了。
这要是真异常的话,到底是什么异常呢?
但转念一想,卧龙山脉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新成型的灵脉肯定会引来一大批人,根本就不会缺人手。
至少也会再有一两个大儒来镇场。
然后,北方的那些注册道修门派,官府扶持的玄修门派,也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搬到卧龙山脉来。
到了卧龙山脉,这么近的距离,能不顺便往这第六湖走一遭?
水馨很有自知之明。只要和植物没关系,她解密的能力可比不上那些人。除非天道又把什么锅往她头上砸。
接下来的两天,云昭言而有信。
在没有“出问题了有毒”这样的前提下,放了水馨出去逛。
不过,始终有陈爽和两个剑修跟着。大部分的时候,云昭也一起。虽然本质上是监视,但是,“保护”这个理由也很有说服力。
随着传言的传开,大量的修士涌入,现在的五湖府委实不太平。
卧龙山脉那边都不得已的分出了两千中云卫过来维持秩序。
非常奇妙的是,这两千中云卫,甚至依然保持着和卧龙山脉上,某些金鳞木的关系。
尽管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不死性,但水馨有次远远看见,一队百人卫冲开好几个引剑期剑修之间的群架时,身上除了战阵的血煞之气,还冒出了淡淡的金光。
那淡淡的金光,就仿佛是一层额外的盔甲,还带治疗的。
让他们比原来更不容易受伤,受了伤也更容易恢复。
——但同时,那金鳞木要是受到了什么伤害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伤害也反馈到他们身上?
水馨对这课题还挺好奇的。
她相信,卧龙山脉那群大佬肯定更好奇。
在那样的情境下,人和灵植之间,居然形成了伴生的关系。而且,就一些当场凝练后天兵魂的中云卫来看,这非但不影响修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促进修炼的效果……
不过,水馨并没有向中云卫“求救”的意思。
事实上,她相当的安分。
安分到不像是有人监视,甚至不像是认命。她兴致勃勃的买了好些当地的特产。包括一些衣料、木雕。当然,除了食物之外,这些特产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是这五湖的特色植物制作的。
这几乎也是将五湖的特色植物带走的唯一方式了。
那就是将五湖的特色植物,在五湖周边,制作成成品。比如说直接制成木雕,纸,或者渗入布匹之中。这些方式,有一定的可能,让雪湖植物的特色不消失。
但是这么做的成功率很低。
不少“当地特产”,看起来很好,但在离开了五湖范围之后,就会出现掉色、暗沉之类的现象。可不离开,不经过时间的检验,又根本无法确定是否成功。
是以,当地的官员都会提醒外来的游客谨慎购买。
毕竟会来游玩的人,多半都是游学的学子,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出什么大人物?如果是权贵二代之类的误买就更糟了。
水馨在买这些东西之前,也一样是得到了提醒的。
但因为价格不贵,她又是为了试验,照样还是买了一堆。
只不过她游玩的态度太明显,让人付钱的态度也太安之若素了一点,老板们固然喜欢她的这个态度,却是让云昭几个都有些嘀咕起来。
还是陈爽和云昭的感慨,才打消了云昭的疑问。
“我以前也和其他玄修接触得多。想要生存得好,那就专心自己擅长的东西。专心且有足够的能力,那不管顶头上司怎么换,都不会有危险。”
官场倾轧,一般都波记不到术业有专攻的玄修身上。
无他,这些玄修们出手的阵法、丹药、文宝之类,那都是优先供应官员的。而官员们也离不开这些。在这方面讲人情,推外行,那是和他们自己过不去!有能力的玄修,投靠哪家能过不下去?
“况且,我们虽然不说,但别忘了,她是怎么到卧龙山脉去的。”
云昭这才恍然。
这个林冬连,应该是觉得,她依然在为林氏服务,又没有被慢待,所以才不在乎?在曲城的时候,她其实也一直是因为林氏旁支的身份,才得以安心的培养血脉天赋啊。
就是他们,倘若林冬连不是已经板上钉钉报上了宗室的旁支女,态度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林氏子弟也确实,多多少少都会有以林氏为荣的念头。华国的林氏和明国的官方力量,选择哪边简直不言而喻!
不过,云昭虽然放下了大半的疑虑,却也不至于说放松对“林冬连”的监视。
只不过,原本被压下去的念头,却是忍不住又冒了起来。
尤其是,五湖区的人是越来越多。
甚至都有孕妇和家人租人家乡下的房子去住了。
他们这样的队伍,真是十分不起眼。
云昭觉得,就算这本来是个陷阱,只要不掉头就走,不赶时间,这个局天然的就破了。
于是,就在“第六湖”的湖水已经涨到了十米左右深度的时候,水馨、甄婉秋,都坐在马车里,整个大部队同时到达了第六湖。
鉴于马车的速度,哪怕出发的时间很早,到第六湖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返回。
——这种地方没有特殊理由是不让飞的。
甄婉秋依然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站在已经因为人数众多而被踩平的湖边,看着底下冒着热气的湖水,冷嗤一声,“怎么,就让我这么下去泡吗?”
水馨可以在水里打架,但也觉得露天泡温泉这种事无法接受。
事实上,整个明国也不会有女眷接受这种事的。
不过,看第六湖边上,已经开拓出来的平地,平地上大大小小的营帐,已经能猜到一些东西了。
云昭就在一边很好脾气的解释道,“当然不会。我也听旁人说了,这水一旦离开了第六湖,比一般的热水更快散温,这已经是有特异之处了。既然有特异之处,试试也不是坏事。虽然湖面宽阔,但我们可以用几条小船,圈出一个地方来。用布幔、禁制等隔绝,也就是个人工温泉了。”
水馨微微张开嘴,这个法子似乎不是云昭他们想出来的。
所以,为了那个传言中蕴含着的些微的可能性——明明还没有任何实证说明对胎儿有用处——就愿意想出这么复杂的方法来尝试吗?
虽说以她在华明两国的见闻来看,女子在凡间的地位比南边凡间女子的地位高那么一些,但要是在这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地方被冲撞了,日后的日子也必然会困难无比。
不过,如果跟着这么做的话,就确实是很难从那么一大堆心怀期望的孕妇之中被找出来了。
甄婉秋想了想,也是嗤笑一声,“我的孩子,你倒是挂心得很。”说出这番近似于嘲讽的话来,甄婉秋也不管云昭的面子,扭身就走。又上了马车,自己坐着。
云昭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王越忍不住摇头。
石玉生也不由得摇头道,“云兄弟,你这个妹妹……”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夫妻情谊甚笃。”
“若是如此,岂非更应该在意腹中孩儿?”王越道。
水馨不以为然——“爱丈夫”和“爱孩子”,这可不是等式的两边。
云昭也摇了摇头,却不愿多说,“我这边还是先准备上,她其实还是想试一试的。”
“……女人真是麻烦。”石玉生想了想,发现甄婉秋确实是没有明确的表示拒绝,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随即热心道,“云兄弟可需要帮忙么?”
这次,论到云昭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了。
倒是相对沉默的王越叹了口气,拱手对云昭道,“我们两人,就先四处去看看了,若有新的消息,必然前来告知。”
云昭明显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二位了。这两日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
石玉生这才反应过来。
这事情毕竟是关系到女眷的私隐,不适合让外人插手。是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和王越离开之后,水馨远远的听见他嘀咕了一句——
“女人可真是麻烦,你不成亲可真是正确的。”
水馨的嘴角微抽。
这话很明确的表明,王越没有成亲,可他多半是成亲了的!但是,同行数日,水馨却从未听见他有说起自己的妻子。
言行举止,也并不像是一个已经成了亲的人。
云昭见这两人走远了,才对一个长期在外的剑修道,“追云,还请你去问问,你之前说的那两艘船怎么样了,有没有安排个章程出来?”
追云很干脆的去了。
云昭又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扎营,时间若是长了,只怕这儿都要找不到地方了。”
另外几个剑修也是点头。
这话说得没错。
第六湖的周边,石层比较硬,但是土质比较薄,是五湖区少数不适合种地的地方之一,周边长满了根须很细,抓地力极强的一种地藤。是以,这会儿也没人顾及,也无需怜惜,稍微清理一番,就能找到地方安营扎寨。
最近的村庄,距离第六湖也在数里之外。当然了,种得最近的食粮,也就在一里之外——但那已经过了秋收了。
总体来说,安营扎寨的地方还是比较宽阔的。但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再过几天,还能有多少地方,让营寨来保持“安全距离”那就很不好说了。
水馨站在一边,正百无聊赖的蹲下来研究那地藤,等着那几个引剑扎营成功。
忽地,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还没成亲吧?怎么也到了这种地方来?”
水馨眨巴了一下眼睛。
是没成亲不假。
但这么直愣愣的一开口就是这话,礼节呢?
她抬头看了看,只见一个女人扶着腰,站在五步之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逆着余晖的脸,看起来颇有些刻薄。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引剑中期的剑修。
水馨拍拍手,站了起来,她知道这人是从最近的营账过来的人。
之前没理会,是因为觉得没威胁。
当然现在看也是没威胁的。
“我陪表姐来的。”水馨斟酌着说到。
女子嗤笑一声,“管你怎么来的,你既然在这儿无事,就去转告你的兄长之类,谁都行。把营帐给我挪远十丈!”
水馨再次眨了一下眼睛。
她有些迷茫的看过去。
他们准备设立四个小营账,距离这女子的营账最近的一个,也有五丈远。因为地盘还足够嘛!但是再挪十丈的话……要么就掉进第六湖,要么就要和其他营长挨边了好么。
嗯……最重要的是,都有五丈的距离了,到底有什么好挑的?
“为什么?”水馨诚实的问了出来。
“为什么?”女子仿佛觉得很好笑,趾高气昂的看着水馨,“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片地……”她跺了跺脚,“是要留给谁的嘛!”
水馨不知道。
她的身份——以往的身份,让她对这种撒泼的女人毫无应对经验。所以……她再次诚实道,“不管你是谁,我们都没有必要让那么远。”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她居然也不去喊身边的剑修,而是自己就那么一道凌厉的掌风扫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水馨看着扫过来的手掌,简直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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