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后宅的正堂已经充作了灵堂,张胖子在八位力大无穷的勇士服侍下换了衣服,安放进棺材。这棺木纹若梹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叮当如金玉,乃是最珍贵的金丝楠木。
这种木头来只有帝王亲贵才能使用,但贵州地方的土司老爷们权柄不亚于一方王侯,再加上山高皇帝远,在这方面有所僭就很正常了。时人重视丧葬,富有权贵人家大多在生前就开始挑压地、置办棺材,张铎这具棺木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是以操办起来十分快捷。
张雨桐跪在棺木前,神情如痴如呆,一动不动,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四下里家仆下人们都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布置着灵堂,唯恐发出一点声音惊怒了少爷,走动起来仿佛一具具不着地的幽灵。
张绎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瞧见侄儿这副模样,忙擦擦脸上的泪水,走过去扶的肩膀道:“雨桐,你爹已经过世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张氏之主,你要振作起来啊!”
张雨桐依旧跪在灵前,仿佛完没有听见。
张绎又道:“我刚刚送了族亲友们离开,御龙和吴、项等几位大人还在外面,应该由你去见见,对他们要好好安抚一下,你爹走得太突然,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这些人以后都是你的强大助力,可不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张雨桐眼睛都不眨一下,张绎急了,蹲下来双手抓的肩膀,用力椅道:“雨桐,你听没听到我的话b个时候,谁都可以慌、谁都可以乱,唯独你不可以,你明不明白!”
张雨桐缓缓转向张绎♂水突然泉一般涌出,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对张绎嘶吼道:“二叔!我忍!我忍!我一忍再忍!忍来忍去,最终我们张家得到了什么,二叔,我真的已经忍无可忍Z珺婷欺人太甚[人太甚呐!”
张绎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j桐啊,二叔无能,今后张家就要指望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承担起这份重任Z珺婷不过比你年长了几岁,她一个女人家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能够做得到!”
张雨桐咬紧了牙关,眼中露出怨毒凶狠的光,这个尚未及十七的少年慢慢站起来,用令人心悸的声音道:“二叔的对!我们张家,岂会弱于他们于家T不起我们的,终有后悔的一天!我去见见御龙他们!”
声音虽然低沉,却似恶虎低哮。张绎默默地转过头,看着他的侄儿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他那单薄的双肩,似乎正承压着一座大山。压得他稚嫩的背都有些弯了。
东山上,于珺婷抛开因张知府猝死而造成的慌乱心绪,叫人置下酒席,与叶徐、戴同知和展凝儿只叙其他。展凝儿对她已经暗生警惕。她似也要在凝儿面前有意争风,二人先是斗嘴,继而斗酒。一瓯葡萄美酒很快就见了底。
这酒喝时醇美,并不觉酒力,后劲儿却大,不等下山,于姑娘就两颊飞红,在石凳上坐也坐不住了,看她软绵绵的样子,直往石桌底下溜。凝儿斗嘴斗不过她,如今终于把她灌醉,很是出了一口恶气,笑得好不开心,哪里还会去扶她,巴不得她出丑呢。
至于戴同知
这位好色风流的大老爷虽然不大管得自己的邢弟,却很有“吕端大事不糊涂”的风范,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绝对不可以惹,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位尚是闺中处子的于姑娘究竟什么脾性儿,他再清楚不过,这时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叶徐总不能坐视于珺婷摔个屁墩儿,又或者滑下石凳,额头撞上石桌,只好抢上一步将她扶住。这一搀她手臂,顿觉触处柔软似绵,却又极富弹性。
于珺婷头昏脑胀,坐立不稳,被他一扶,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中,柔若无骨,叶徐不由心中一荡:“看不出,她瘦瘦弱弱的身子,其实蛮有料的,这要拥在怀中、压在身下,该是什么滋味儿。”
展凝儿来想看于珺婷的笑话,这时见叶徐去扶她,不禁生起醋意,只好过去将她扶住,板着脸道:“放手!我来!”
戴同知见状,忙道:“天色不早了,于监州又已大醉,不如咱们就此下山吧。”
叶徐正觉得情形不对,闻言急忙和道:“下山,下山!”
几人下山,于珺婷自然是由展凝儿扶着,从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折腾下来,于珺婷便鼙着眉,按着胸,一副似欲作呕的样子,可扶着路边一棵树,干呕了半天,却又呕不出来。
戴同知见状,便道:“于监州这副模样,乘不得马了。叶老弟的府邸不是就在附近嘛,不如暂且安置了监州,待明日监州醒了酒,再送她回府。”
叶徐见于珺婷眸波散乱,两颊绯红,只好点头答应。展凝儿不好反对,气鼓鼓地扶着于珺婷,在叶徐的伴同下去了叶府。戴同知望着他们转过山脚,目中迷醉之色顿时一扫而空,他翻身上马,神色冷峻地对侍卫们道:“快走!”
一时马蹄急骤如同暴雨,顷刻间消失在暮色之中。
叶徐回府之后,自有丫环搀过于珺婷送入客房,于珺婷的随从侍卫也都安置在这处院落里。叶徐吩咐人调了一碗醒酒汤,亲眼看着她们服侍于珺婷服下,这才吩咐她们替于珺婷宽去鞋袜外裳歇息,自己则避嫌离开了房间。
展凝儿正在花厅里坐着,她已漱了口、净了面,一见叶徐进来,便嘻嘻一笑,得意地道:“斗嘴我斗不过她,想跟我斗酒,哼哼,瞧她喝成那副样子,实在开心。”
叶徐瞪了她一眼道:“你呀!”转念想想,忍不谆笑,曳道:“来也是奇怪,这位于监州胸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多少人都难撩拨她动起性情,怎么一见你却闹起性子来了,实也湘。”
展凝儿乜着他,板着脸道:“装继续装!”
叶徐摸摸鼻子,诧异地道:“我装什么?你是不是也喝醉了?我怎么听不懂?”
展凝儿冷笑一声,道:“真的听不懂?听不懂你摸鼻子干什么?你要么无奈,要么心虚,否则是不会摸鼻子的,你这个毛病,当我不知道?”
叶徐立即嘻皮笑脸地凑过去道:“还是我的宝贝凝儿最了解我!”
展凝儿道:“去去去,一嘴的酒气,臭死啦!”
叶徐用手扇了扇,一脸无辜地道:“哪有?”
展凝儿推着他到了屋角脸盆旁,取过牙刷子,抹上青盐,递给他,又为他倒了杯水。叶徐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凝儿,你和你表哥宗哪儿呀,今晚还回去住吗?”
凝儿道:“当然回去,人家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既有住处,却赖在你这儿算怎么回事。”
叶徐漱了口,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道:“喔l色渐晚了,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凝儿气急,狠狠拧了他一把,道:“你个没良心的,巴不得我走是不是?我在这儿碍着你和那个姓于的勾勾搭搭了是吗?”
叶徐把毛巾一扔,哈哈大笑着返身薄了她:“嘿嘿!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D儿舍得让你走,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你表哥那里,我派人去送个信儿就好。”
凝儿睇着他道:“我当然要留下,留在这儿看着你!不过,你别想好事儿,我跟哚妮一起睡。”
叶徐忙道:“你放心好了,我也喝多了,还能想什么好事儿呢,我也跟哚妮一起睡。”
凝儿抬脚一跺,早知她这邪惯的叶徐灵巧地一躲,又凑上来,笑嘻嘻地揽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你也知道,创业维艰,尤其是地盘各有归属的情况下,我想占有一席之地格外难,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可我没空过去,你怎也没空过来?”
凝儿神色一黯:“家母自幼体弱,原先还好,身子虽弱,却也没有大碍。谁料上一次大伯后身子就垮了,如今时不时就要生病,娘亲只我一个女儿,我又怎么放心远离。”
叶徐轻轻环的身子,沉默片刻,低声道:“苦了你!等咱们成了亲,把你娘也接过来吧,女儿女婿一起照料她老人家,谁叫咱们是她最亲的人呢。”
凝儿听得心头一热,低低答应一声,再抬头时,就见叶徐正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只是凝儿个头太高,叶徐很难做得到由上而下地俯视,未免少了些侵略攫有的霸道。凝儿微露羞意地轻轻仰起下巴,缓缓闭上了眼睛。
“反正我们早晚要成亲的,不如今晚”
“不行对不行*等洞房花烛夜!”
窗棂上,一双人影儿轻轻合成了一个,低吟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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