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乌黑如墨染的秀发,挽成了一个雍容中不失俏美的牡丹髻。两粒虽然不大,但是乌黑透亮的黑珍珠的猩耳坠儿,在歇宝般美丽的耳朵下面曳出无限风姿。
外衣是一件长至裙边的比甲,织花绣锦,领抹是银绫的,纤细的悬肢上打着蝴蝶结的腰带,腰带右侧垂着一串紫红色的绦带,中间打成了八宝结,结与结之间缀着玉佩。
田妙雯这样一打扮,雍容高贵的气质登时呈露无异,她缓缓站起身来,一件华美的披帛便搭在了她的削肩上,接着一顶珍珠翡翠冠轻轻扣在了她的头上。
平民女子再有钱,最多也就是插以金钗或玉簪,唯有具备官家身份的女子才有资格佩戴这种特殊头饰的帽子。王妃、郡主与一般官家女子佩戴的珍珠翡翠冠的区别不在于珠饰翡翠的多少与贵贱,而在于上边插几支雉羽。
王妃,郡王妃,郡主所佩戴的珍珠冠可以插七支雉羽,郡王长子夫人那一级的官家女子则是戴五支雉羽,逐次减少。田妙雯戴的是七雉,论品级她当然是不够的,但她的男人是土司,土官是官员阶级中的一个另类。
土司署理公务的所在俗称银安殿,建筑规制也大抵如此,每家土官在排场上都有逾矩行为,你太守规矩了反而与这个群体格格不入。叶徐现在是土官,不是流官了,而且现在是他在土官集团中“开山立柜”的重要时刻,田妙雯这番举动都是充分思量过的。
芯环把珍珠冠心地帮她戴好,免得挤压了里边的发髻,一边佩戴,听着外边吹吹打打的声音,一边替自己主母打抱不平:“夫人为了卧牛岭何等辛苦,都没举行过如此盛大的婚礼呢,倒让她们捡了便宜子真是替夫人不甘心。”
田妙雯对镜顾盼了一下。妙目盈盈向她一睨,脸色微微寒了下来:“掌嘴!”
芯环俏脸儿一白,赶紧跪下,自己掌嘴。
田妙雯面寒如霜,道:“家宅若有不宁,常是因为你这般人物搬弄唇舌,挑拨是非!”
田妙雯凤目械,
众丫环婆子齐齐拜倒:“婢妇们不敢!”
田妙雯轻轻地嗯了一声,举步向外走去,那自己掌嘴的芯环赶紧以额触地,毕恭毕敬地送她出门。
田妙雯环佩叮当,仙妃一般地冉冉出了房门,唇角漾起一目美的笑容⊥罚那负责头面首饰的丫环,是为了给自己院子里的人一个提醒,免得她们搬弄出许多鸡飞狗跳的事儿来。
而如果她不加约束。这些人绝对会因为利益冲突、虚荣心或者仅仅是因为闲极无聊搞出很多事儿来。当然,她也是确实不在意,她是最晚与叶徐定情的,却在叶徐最危难的时候。帮他撑起最多。
那个男人心里有一杆秤,不会不记得这些,哪怕他不出来。再了,他欠她一个婚礼。会过意的去么?二夫人、三夫人也进门了,还能再给掌域人补办一个婚礼么?当然不能,既然不能。那就永远欠着她。
田大秀,聪明着呢。
叶徐的婚礼盛大而气派,大土司们所纳的二夫人三夫人大多是大户人家出身,但像叶徐这样仅以一个长官司长官的身份,却同日迎娶二夫人三夫人,两人还都是大土司家的女儿,这就令人艳羡的很了。
叶老爹、叶母端坐上首,长子、长媳和二儿媳妇坐于其下,叶徐牵着两条系合欢结的大红丝绸,伴着两位******迈步走入被布置成喜堂的聚义大厅,厅堂之上如云贺客登时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叶老爹和叶母看着一身大红状元袍,面目英俊的儿子,笑得合不拢嘴。叶徐和夏莹莹、展凝儿举步上前,在司仪的指引下敬拜高堂。
夏莹莹不是那种沉得坐的姑娘,头顶上蒙了红盖头,看不见外边的情况,如何忍得住。喜欢热闹的夏莹莹,听到外边那股子热闹劲儿,当真是心痒难搔,她时而歪歪头,时而仰仰下巴,再不然就鼓起腮帮子想吹起那盖头来,盖头外面的人当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觉得这位新娘子似乎太活泼了些。
夏老爷子和夏老爹深知这丫头的脾气秉性,只看得一头黑线,爷儿俩如坐针毡,只盼这仪式快点结束,要是这丫头当众出丑,当着这么多人,可实在是丢人呐。
好不容易听到司仪唱出了“送入洞房”这句话,爷儿俩才长吁一口气,这时才发现他们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抬起了屁股,是端着马步虚坐在椅子上的。
爷儿俩露出庆幸的微笑,正要“欢送”夏大秀入洞房,就听厅门口一声激动的欢呼,那是另一位司仪的声音。这些司仪话来都是扯着长音儿如吟如唱的,这时他也不唱了,而是扯开了大嗓门叫起来:“水东宋家长公子宋天刀,贺叶长官新婚大礼!”
厅中众人齐齐一静,那么多的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
没错,叶徐现在是很威风在有些人眼里是跋扈,但他的职位毕竟只是一个七品的长官司长官,如果是铜仁府张胖子那样的资历、地位,宋家派出长公子来致礼道贺还正常,可一个的长官司长官,这也太纡尊降贵了吧?
宋天刀迈步进了大厅,后边跟着八个壮汉,膛红绸缠裹的四个大箱笼,虽然看不出送的是什么,但水东宋家出手,又岂能是寻绸物。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水东宋家啊⊥算一份礼不送,人到了,那也是莫大的脸面。
叶徐正做新郎,不便上前,罗大亨忙拉起叶安上前接迎贵客,宋天刀行一个罗圈揖,笑容满面:“宋某来晚了,失礼失礼,莫打扰了新郎新娘行大礼,宋某先观礼便是。”
宋天刀又上前在叶安的引介下向叶老爹夫妇行了礼。便赶紧退过一边,自有人接了礼物送去礼房。眼见水东宋家大公子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宾客,众土司不禁相互递着眼色,对叶徐的评估又高了一层。
宋天刀与叶徐目光一碰,含笑头首致意。瞧见那两位穿着喜裙的新娘子,心中却是微微一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妹子。同样都是花一样年纪的少女,自己那妹子,实在是命苦啊。事过境迁。妹子毕竟也年轻,现在心态已经开朗了许多,但愿她早日忘却田彬霏,重新寻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吧。
司仪见水东宋家来了人。也是容光焕发,登时觉得自己的身价也是提高了许多,他抖搂精神,高声唱礼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那声音嘹亮的仿佛洪钟大吕。
但是门口迎宾司仪马上以一个比他更加高亢嘹亮的声音大声疾呼起来:“水西安氏长公子安南天,贺叶长官新婚大礼!”
展凝儿按捺不住,唰地一下扯下了红盖头。露出一张弹了脸、敷了粉,娇媚的比烩语的俏媚面庞。
安家与展家是姻亲,但是自从展伯雄与杨应龙搭上了线,安家与展家的关系就冷淡了许多,后来展龙上位,对展凝儿和她的母亲很不友善,她的母亲不肯搬回安家,但安家得知此事后,与展家更是彻底断绝了来往。
虽然展凝儿和安家依旧有联系,但如今安家来人,在外人眼里就意味着安家依旧承认与展家有交情,所以安家这个举动,绝不仅仅是安老爷子冲着外孙女才做的,这对展家意味非凡,以致展凝儿有些失态。
安大公子握着扇,进门就作揖,一点土司王长孙的架子都没有。
“叶兄,恭喜、恭喜呀!”
“哎哟D老爷子、夏大人,恭喜、恭喜呀!”
“哟b就是叶老太爷、叶老夫人了吧,恭喜、恭喜!”
“表妹,恭喜、恭喜!”
“哈哈哈,洪东大哥,同喜、同喜”
满堂土司老爷,一个个都用很怪异的眼神儿看着这位奇葩的安家大少爷,只见他满面春风,就跟一个长袖善舞的商贾似的,逐一问好一遍,这才献上安家的贺礼。
安家的贺礼由两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凶捧了上来,两口匣子,楠木所制,看着也无甚起眼,但是当安南天出“千年老参”两株时,众人却不禁一阵骚动,人参易得,但上百年的老参就不易得了,五百年的老参已是有价难求,千年老参
很显然,这份礼是送给叶徐的父母的,以叶徐和几位夫人的年纪,还远远不到用上这千年老参的地步,安家结纳之心显见是十分赤诚。叶老爹夫妇在铜仁居住了这许久,业已知道水西安氏是何等人家,一时间受宠若惊,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人家大喜的日子,安大公子也不便抢了风头,献上了贺礼,便摇摆摆地走去和宋天刀坐了个肩并肩,宋天刀侧目而视,对这个好男风的安大公子,宋大公子一向是不太感冒的。
司仪来是很开心有大人物来参加由他主持的婚筵的,但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断,却也有些吃不消了,眼见安公子入座,司仪松了口气,眼见两位新娘中的一位还没进洞房,盖头都揭了,而另一个正在努力地想让盖头自己掉下来,赶紧扬声喊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他也不拖长音儿了,一句话的干净利落,铿锵有力,叶徐正要与两位新娘入洞房,大门口的迎宾司仪突然又喊了起来,这回他喊的声音太大,以致都破了嗓儿,夏莹莹一听,刷地一下,也把盖头揭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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