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羽一掌击灭烛火,悄声道:“且看来人是什么路数。”
只听门外一人怨声道:“他奶奶的,咱们兄弟们打下的江山,让人家坐了不算,现今连路都走不得了,偏得选这样的鬼天气才敢出来。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弟,这事儿是气不得的。朱元璋那混蛋倒也罢了,好歹也是咱们明教出身,他坐了龙庭,将国号定为‘大明’,总算没混尽天良。武林这群混帐王八蛋,先前张教主在时,哪一派不惟咱们明教马首是瞻,现今也墙倒众人推,又和咱们作起对来。”
段子羽心中一凛,知道是明教中人,不再迟疑,悄然推开门扉,来至两人身后,倏出左爪,噗哧一声插入一人脑中,这人猝然中击,又是至命要害,两眼珠凸出,声都没出,便已毙命,仍挺立不倒。
另一人兀自喃喃道:“兄弟,咱们也快些动身,赶到君山听令,晚了要受责罚的,”段子羽又一爪出,那人也不明不白中魂赴幽冥。
段子羽对明教也不甚了解,只是因张宇真之事遂和明教结了怨仇,他两番都差点死于韦一笑和殷野玉之手,对明教自是恨极,是以一见明教中人,便辣手相向,绝不容情。
段子羽对史青道:“咱们须得尽快赶往君山,莫让这些魔崽子着了先鞭。、史青一听魔教倾巢而出,要在君山大闹一场,早已惶急无着。两人稍稍打点些行装,不顾夜深风大,匆忙上路。这日来到岳阳城外的一处树林中,遥见几人被吊在树上,手脚乱动,挣扎不脱,口中兀自乱骂乱嚷。段子羽见是葛氏五雄,心中大奇,忙近前放了他们下来,笑道:“五位葛兄在这儿练什么奇功呢?”
老二葛无病大窘道:“这儿日我们兄弟心中一乐,吃得大多,怎么也消化不了,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史青笑道:“这法子虽然是费事些,倒也奇妙有趣,若非葛氏五雄聪明伶俐,换了旁人是再也想不出来的。”
五人不住大点其头,先时的一点窘迫登时化作得色。
史青又道:“不过这法子见效迟些,我这里有几粒巴豆丸,便是你吃得再多,再硬,一粒巴豆丸下去,也立时消化无余,几位何妨试上一试?”
葛无忧忙摆手不迭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兄弟们这阵子已是肚子空了,姑娘丹药练制不易,还是留作大用吧。”
其他四人也谦谢不遑,无论史青怎样劝,也不敢试上一试。
段子羽道:“我那两位师叔到何处去了?”
五人又是一顿快嘴快舌,夹缠不清。段于羽半天才听明白是被少林、武当派人请去,想必是各派首脑要先拟议一番,寻不到他只好将二老请去了、至于这五雄被何人吊在树上,饱受冷风灌肚之苦,段子羽也懒得问。这五人浑浑噩噩,多嘴多舌,必是得罪了哪位前辈高人,将之倒吊起来,略施薄惩。
史青却是不依不饶,追问道:“五位大哥,把别人吊在树上的功夫我见得多了,稀松平常得紧。但如你们这般自己吊上树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门功夫可奇妙高深,不知能否再练一遍,给我们开开眼界。”
五人登即愕然,五双斗鸡眼,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俱作声不得。半晌,葛无忧方道:
“姑娘莫怪,这门功夫虽然浅陋,却是我们伏牛派不传之秘,外人面前是练不得的。”
段子羽笑道:“既是人家祖传秘功。不看也罢。”五人这才大放其心。“笑逐颜开。几人一齐进了岳阳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酒楼、客栈人满为患,较之过节、过年还要热闹几分。段子羽心中有事,不欲在城中停留,直趋洞庭湖边。早有丐帮弟子备好船只,专门渡送各派人众,此刻撑了一只大舟过来,顿饭工夫便至丐帮总舵君山。段子羽等走至中途,山上已得传报,丐帮史红石帮主,武当四侠齐来迎接。双方施礼毕,史红石怒目横了史青一眼,碍于众人面前,也不好大加数落。史青忙笑着上前,搂住史红石脖子道:“妈,女儿此次出去,可查知了一件大事,这回好可要给女儿记上一功。”
史红石见女儿撤娇亲热的样子,心下登时软了,佯怒道:“你除了胡闹,还会什么,待回去先给你顿板子吃。”
几人到得山上,在丐帮议事大厅中坐地,少林圆觉、空智、崆峒虚舟、昆仑詹春等已然在座。
史红石笑道:“段掌门来到,敝帮上下若有怠慢不周之处,尚请鉴谅。”
段子羽起身回道:“岂敢,晚生路遇一事,迟至几日,令诸位前辈等候,已然不恭。”
詹春忙问:“段师兄,遇到何事耽搁住了?”段子羽心下暗道:“此事可万万不得。”笑道:“在下沿途遇见几个魔教中人,探听到魔教已然倾巢出动,要对付我们的武林大会。”
殷梨亭冷冷道:“段掌门没探听到天师教要如何对付我们吗?‘他岳丈杨逍乃是明教教主,殷梨亭爱妻情重,兼及明教,听段子羽一口一个”魔教“,心头火起,出言讥刺。段子羽霍然站起,怒声道:“殷六侠,在下敬你是前辈,望你言语自重。”
殷梨亭淡淡道:“不自重又如何?”
段子羽森然道:“在下此来是应四位前辈之邀,前辈如欲教训晚生,就请出厅。”
殷梨亭方欲站起,宋远桥喝道:“六弟,不得无礼,段先生乃是我们兄弟请来的贵宾,武当派是这么待客的吗?‘’殷梨亭见大师兄动怒,那是少有的事,登时唬得不敢作声。俞莲舟笑道:“段先生,我六弟性子急,莫见怪。敝教与明教大有渊源,段先生与天师教也关系匪浅,这都是武林皆知之事,也无需遮遮掩掩。今日我们既来至此问,便当将此节揭过,咱们对事不对人,且莫管是明教还是天师教,只要有倾覆各派、荼毒武林之举,我们联手共诛之。”
段子羽缓颜坐下,笑道:“俞前辈之言甚是。”向殷梨亭望去,殷梨亭虽满面怒色,却不敢再出言讥刺。
宋远桥、俞莲舟和张松溪均疑虑重重,此次武当派主持召开这武林大会,主旨乃在对付天师教。只是明教素为武林公敌,若不将之署在前面,实也不过去,不料明教的朋友竞尔认了真,欲前来扰犯,倒是大出意外。
段子羽来至为华山派预备的客舍中,二者早从屋中接出来。三人坐下后,岳霖怒道:
“掌门,我看这大会咱们华山派退出为好。”
段子羽不解道:“这是为何?”
岳霖道:“自我们到后,表面上倒是将我们当客待,暗下里却派人监视,倒象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苦受这龌龊气。”
段子羽神色凝重,倏至窗前,向外一望,果见不远处人头绰约。心中大怒,道:一都是堂堂武林英雄,却作这等下三滥勾当。“话间,丐帮执事弟子奉上茶来,段子羽笑道:
“这位大哥,请回禀你家帮主,在下三人虽然武艺不精,尚自保有余,四周的护卫便撤了吧,天寒地冻的,也太过辛苦。”
这名弟子乃是总舵专司札仪之人,何等精明。闻言便知其意,既诧异又惶恐,向窗外望了几眼,道:“段掌门,这些人都不是帮弟于,此事的即刻回禀帮主得知。”
段子羽淡谈道:“既非贵帮弟于,就由他去吧。段某人光明磊落,却也不惧这个。”
这人唯唯退下,三人揭开茶盖一看,沏的是地名产“老君眉”,淡香宜人,饮之醇然。
一杯茶尚未饮尽,窗外忽传呼叱喝斗声。三人愕然,出去一看,竞是史青与几名武当弟子喝斗起来。
这几名弟子都是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座下弟子,武功已大有根基,出手隐隐然有几分名家凤范。史青以一对几,来不敌,但武当弟子岂敢伤这位丐帮主人,是以均只守不攻。史青一套降龙十八掌打完,也是娇喘吁吁。
史红石和俞莲舟等人闻讯赶来,大是差愕,两下喝住,俱不明所以。
原来那名执事弟子退出后,半途上遇见来探望段子羽的史青,史青见他神色愤愤然:
“一问方知”武当派居然派弟子监视华山派。心头火起,径行到这里,二话不,出掌使打。使的是丐帮镇帮掌法“降龙十八掌”,武当派若非人多,猝然之下当真要折在她手里。
史红石和俞莲舟问明情由,史红石倒还罢了,俞莲舟脸色阴沉得滴出水来。少林寺的圆觉、空智僧提议对段子羽严加防范,但俞莲舟一世行事光明磊落,从未作过偷偷摸摸的事,便是他的仇人、对头也深服其为人,当下便回绝了,不想此刻真有此事发生。他知大师兄早已万事淡薄,不会作这等事。四弟张松溪计谋百端,或许有之,便向张松溪望去,张松溪摇了摇头,又向殷梨亭望去,殷梨亭也意示无此。俞莲舟知道这二人从不推诿掩过,既示意无之便是当真没下过监视华山之令,而自己更是没有。
岳霖见他们兄弟四人望来望去,俱不作声,心中恼怒,大声道:“俞二侠,你们若对华山派不放心,何必邀我们来,既邀我们来了,又将我们当贼对待,此是何故?华山派虽,也不是任人欺侮之辈,武林大会未开,咱们两派倒要先了断一下了。”
段子羽忙笑道:“师叔言语太重了。此事想必是误会,武当弟子,名门高弟,岂能作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史青嗔道,“好啊,我出力替你打发这些人,你倒从中作起好人了。武当弟子们规谨严,行事端方,倒是我惹事生非了?”
段子羽苦笑,想杂以笑语混乱了此事,不想史青不依不饶的,史红石也连声喝叱,对武当派以客凌主,在自己家里遣人监视客人大是不满。
俞莲舟眼中电光一闪,向几名弟子望去,几名弟子登时跪倒在地,心头鹿跳,俞莲舟冷冷道:于是谁叫你们作此等事来,据实讲来。“俞莲舟的大弟子嗫懦道:“是徒儿擅自主张,怕有夭师教妖人混入。”
段子羽冷笑道:“这位仁兄何出此言,天师教虽然有符咒役鬼,仗剑驱邪之举,是否灵效谁也不知,现今也未公然与武林为敌,何以叱之为妖人?”那名弟子被他抓住语病,一时语塞。
俞莲舟惨然道:“段掌门。史帮主,都是俞二骛钝无用,门规松驰,致有此等事出,俞二自会还出公道。”
段子羽笑道:“俞前辈言重。些须事,何足挂齿,贤高弟虽不免忒煞多疑,也是为武林着想,其意可嘉。”
段子羽愈是得轻松,俞莲舟脸上愈是挂不住,沉声喝道,“呈上剑来人。”
武当弟子入门之初,先授以基础功夫,待得根基牢固后,方授以剑术,授剑之时,每人剑上都有自己的名字,“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几人一听呈剑,登时魂飞天外;嗑头道:“掌门开恩,弟子等绝不敢再犯。”
俞莲舟缓缓道:“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呈剑上来。”几人见其意决绝,个个面如土色,双手捧剑过顶,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有两人已哽咽出声。这几人中有宋远桥和张松溪的弟子,二人俱不忍看,背过身子去。
段于羽虽不明细故,却也知俞莲舟要施以竣严门规,见几人如待宰之牛犊般,大是不忍,向前一揖道:“俞前辈,此番便算是华山得罪了武当,晚辈给您赔罪如何,请看在晚辈薄面上,放过他们一马。”
俞莲舟长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等教训不严,致有劣徒弟子冒犯尊长之事,如不严加惩处,何以对天下武林。”
史青笑道:“不知怎生个严惩法?”
俞莲舟森然道:“废除武功,逐出门墙。”
饶是史青胆大,也嘘得一吐舌头,竟尔收不回去。这等严惩实与处死无异,蒙羞更深。
段子羽又一揖道:“武当门规谨严,天下谁个不知,此事也不过细枝节,俞前辈如是严惩,倒令贵我两派生出嫌隙,殊非精诚团结之意,晚辈斗胆,向前辈讨个情。”
武当四侠调教这几名弟子不易,平日待之更如亲子一般,若非怕人耻笑门规松驰,再引起武当、华山的仇隙,岂愿施以最厉之门规。见段子羽殊无幸灾乐祸之意,反倒苦苦求情,大是诧异。俞莲舟处罚之意绝,但段子羽的面手也不好不给,坚欲责罚倒近乎娇情了。是以拱手还礼道:“段先生宅心仁厚,既是段先生金口相请,权且饶这几人。大会期间,不许踏出房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几名弟子磕头谢了恩,又向段于羽磕头道:“多谢段师叔大恩。”满面羞惭,回房去了……
宋远桥、张松溪、殷梨亭都松了口气,这三人都见过段子羽格杀明教五行旗人众的辣子,是以认为他是心地歹毒之人,虽见他当上华山掌门,心下颇不以为然,眼见几名心爱的弟子要受门规严惩,欲救之却是有心无力,这等门规之事纵然宋远桥也无法出言干涉,心中惶急无着。不想段子羽居然不计嫌隙,以一派掌门之尊,苦苦为之求情,保下了几大弟子,既感匪夷所思,又惊喜逾恒,对段子羽更是感激。“殷梨亭心性耿直,当下走到段子羽身边,躬身抱拳道:“段掌门,适才可在大厅中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段子羽忙躬身还礼道:“岂敢,前辈侠名四播,晚辈心仪已久,岂敢当前辈大礼。”
段子羽回至屋中,史青也随后跟来,嘟着嘴道:“羽哥,你也忒煞滥充好人了,那几个坏东西死不足惜,你又何必替他们求情。”
段子羽笑道:“人皆有恻隐之心,此乃仁心之端也,这些人虽有过,责罚却也太重。”
史青娇嗔道,“好啊,你是绕着弯骂我没有恻隐之心,心地歹毒,看我能饶了你。”着近前要打,段子羽忙笑着躲过,史青性子一发,非打到他不可,两人绕着屋子追打厮闹起来。
华山二老恰好推门进来,一见大是尴尬,进退不得。高思诚搔头道:“怎么又是老婆打老公。”
史青感难为情,听他个“又是”,醋意大发,冷笑道:“又是,以前是哪个?”
段子羽苦笑道:“你也是听风便是雨,二师叔随口着玩的,你也当真。”
史青悻悻道:“又来哄我,你不我也知道,还不是天师教那个妖女。”
高思诚忙道:“不是那个。”
史青恼怒更增,道:“原来还有,究竟有多少个。”
段子羽微恼,厉声道:“青妹,别胡闹了。”
史青见他发火,委屈更甚,一摔门,哭着跑出去了。
高思诚愣头愣脑道:“掌门,你这些老婆怎么都这么凶,专会打老公。”
岳霖怒极,喝道:“师弟,还只管胡言乱语,坏了掌门的好事,我以门规处置你。”
高成诚嬉笑道:“师哥,那你罚我面壁三年好了,可莫罚我娶几个打老公的老婆。”
岳霖气极反笑,伸手给他一掌,笑骂道:“你就是想娶,华山门规也没这一条。”拿这师弟却也着实无招。
忽有一丐帮弟子来到,躬身禀道:“帮主和武当俞掌门有请段掌门和两位前辈,有大事商议。”
几人都感纳罕,方离开不久,又出了什么大事。便随这弟子来到议事大厅。
刚一进门,便见满厅人众神色郑重,大是不解。陆续又有几派掌门,帮主到来,也都感茫然不解。
史红石拍掌道:“抬上来。”
却见二十余人抬着十余副担架上来,担架上蒙了黑布,史红石喝令揭开,黑巾一撤,是十几名面色紫青的死尸。
厅中登时群相耸动,哄然窃议不止,史红石道:“这是在岳阳城外十里处发现的,请各位法眼,鉴定一下对头是谁。”
段子羽细一打量,又至死尸旁验了伤势,森然道:“吸血蝠王韦一笑。”。
满厅的窃议声立时停止,霎时间鸦雀无声,不少人面露惧意,向厅外张望,似是怕韦一笑突然闯进来。
史红石凝声道:“确是韦一笑下的毒手?”
段子羽道:“寒冰绵掌,是韦一笑的独门武功,武林大会未开,他倒先杀人立威,送这一份重礼来。”,史红石拍掌道:“来人。”随声进来几名四、五袋弟子史红石道:“多派些人手,察查韦一笑的行踪。”
段子羽道:“史帮主,这倒不必了。韦一笑之轻功独步宇内,尽人皆知,兼之形踪诡异莫测,查是查不出来的。即使侥幸撞上面,反倒徒折了人手。”
厅中人俱感有理,莫丐帮的普通弟子,便是这厅中也没几人是韦一笑的对手,贸然跟踪查察惟有多伤人命,史红石皱眉道:“终不成任其自由往来,横行无阻吧?”
段子羽笑道:“前辈明鉴,韦一笑虽行事毒辣,却也是一世之豪,此来不过是寻大会主脑的晦气,未必会胡乱出手杀人,既知他已到了左近,咱们在此恭候便是。”
大家俱觉这守株待兔的法子有些迂拙,可除了这法子,却谁也想不出良策了。若出手去围捕这凶名素著的吸血幅王,除了武当四侠、少林寺的高憎,可无人有此领。段子羽虽心中不惧,但要他单身捕杀韦一笑,也知无此事,况且韦一笑既到,杨逍、范遥、殷野王等必也赶到,一场凶杀大战怕是不能避免了。许多人不禁粟粟危俱,只感参与这武林大会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散后,段子羽信步在山上走着,忽听一块大石后有女孩子的嘤嘤啜泣声,忙转过来一看,却是史青。
史青见他到来,起身便走,段子羽上前拉住她手。史青恼怒未消,摔脱手又走,却直扑段子羽怀里。原来段子羽一式“横移乾坤”便将她去路封实,史青走得又急,竟似自行投怀送抱一般。
史青又羞又恼,粉拳不住价擂打段子羽,段子羽柔声道:“好妹子,轻一点,别硌疼了你的手。”史青倒被气噗哧笑了,道:“你就会欺负人。”
段子羽笑道:“我哪敢,不过韦一笑已经侵入这附近了,我是怕你乱走乱动,被他撞着,给你在喉咙上咬一口,那可不妙得紧了。”
史青一听韦一笑的名头,也唬得心里发毛,强笑道:“这里四海英雄济济一堂,韦一笑他敢来?”
段子羽苦笑道:“这天底下还有能让韦一笑惧怕事儿?”
忽听一人道:“你子倒是老夫的知已,且饶你一掌。”
两人一怔,蓦见石后暴起一人,尚未看清面目,已电闪而去,一溜烟般已踪影不见。
史青吓得紧偎在段子羽怀中,紧紧搂住,心头突突跳个不止。段子羽也是心中骇然,自忖武功已致上乘,却被入侵至身边而不觉。一则是自己的心思放在史青身上,二则这韦一笑的轻功也是忒高,已至不可思议之境界。方才这一掌若打向自己,自己身负九阴神功,料来还堪受上一掌,若是击实史青一掌,恐怕救都不及了。额上也不禁汗出,后怕不已。
段子羽再不敢离开史青半步,直将之送进史红石寝居内堂。史红石闻听,也是骇然色变,心知女儿是捡了条命回来。不想韦一笑上午在岳阳城外杀人立威,午后即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总舵。若想对他加以防范,倒也着实不易,急召武当四侠前来计议。
武当四侠得知后,默然半晌。段子羽心知这四人与韦一笑交谊笃厚,此次开武林大会实是旨在对付天师教。不料这位朋友会错了意,大是不给面子,令武当四侠好生难做人。酚崃刍夯旱溃骸凹壤粗虬仓3先缍握泼潘担を鹜跚峁Χ啦接钅冢劫即蟮*地面,他随便藏在哪里,咱们都找他不出,好在明日武林大会即开,咱们多加防范些不就够了。此事先莫让外入得知,免得庸人自拢,粟粟自危。”
几人一致赞同,段子羽暗自思忖,只到了了个韦一笑,已闹得人人自危,若是群魔齐至,又将如何?武当四侠武功精绝,但武当与明教渊源极深,未必会出力对付明教,山上主人除了少林圆觉、空智、丐帮史红石和两三位长老、崆峒虚舟道长和自己外,实无人堪与韦一笑、杨逍、范遥等人对敌。此际君山之上群雄济济,他却大感形单势弱。
蓦地里想起百劫师大来,忙道:“峨嵋派怎么还没到来?”
俞莲舟也是不解道:此事恁怪,百动师大曾飞鸽传书来,言道一定到会,不知被何事耽搁住了。“段子羽心中陡然一惊,道:“该不会是与魔教的几大魔头相遇,被阻住了吧?”
俞莲舟想想道:“这倒或许有之,不过百劫师太武功高绝,纵然遇敌也不会有甚凶险。”
段子羽也不愿向坏的方面想,只是心下仍不免惴惴。
到了晚间,群星俱隐,一月独明,朗照乾坤。其时已是寒冬季节,朔风呼啸,地上薄有积雪,月光下反耀着银光。
段子羽心中有所忧,难以安枕,便在四处行走。他上山虽没几日,但华山派掌门名头显赫,各派人众倒无不识得他。丐帮密布山中的明哨、暗桩见是他,一礼退后。
月光下,他忽然看见雪地上有两道浅浅的痕迹,若非用心察看,决看不出来。
段子羽一看便知,这是绝顶轻功高手留下的印迹。所谓“踏雪无痕”,在厚且硬的积雪上固能办到,在这等软而薄的雪上是作不到的。他心知有异,这等轻功山上几位武林名家固然也能作到,却不会无缘无故地施展出来。
当下也不作声,暗循浅痕而去,过一道岭,来至一丛灌木林旁,印迹便已消失。
段子羽察视四周,了然无异,心中却有数,沉声道:“韦蝠王,大驾既已到此,何须遮掩行藏,请现身吧,华山后学段子羽恭候指教。”
前面丈余地方雪地中蓦然钻出一人,阴阴笑道:“好子,真有眼力,到不知你的艺业如何?”月光中,只见韦一笑一袭白袍,脸色青白,似是未吸饱人血。
段子羽冷喝道:“不叫你失望便是。”两手成爪,蓦然前冲,九阴白骨爪当头抓下。
韦一笑不料他轻功精进如斯,一丝大意,险些没避开此爪,幸亏他身法如电,爪风临头,已然一飘避开。
段子羽又一爪抓到,喝道:“再吃一爪。”韦一笑身形一轻,绕至他背后,击出一记“寒冰绵掌”。段子羽也不回身,一爪正向他掌上抓来,韦一笑“咦”了一声,不虞他变招如是之快,较之自己第一次与他过招实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他一生浸淫寒冰绵掌,也不敢与这天下人闻名胆落的九阴白骨爪硬抗,不得已飘身三尺,喘息未定,段子羽一式“横移乾坤”,已然转到他面前,九阴真经中这式换位大法,段子羽已练得精熟无比,不假思索,便闪身施出,一爪抓向韦一笑咽喉,一爪抓向他右肩。
韦一笑自忖轻功无人能及,哪料段子羽这式身法较诸自己犹快,眼见两爪堪堪抓至,一式铁板桥向后仰去,他也真是了得,如此姿式居然还能飞起一脚,踢向段子羽丹田。
段子羽反爪向其脚上抓去,韦一笑慌不迭缩脚弹身,向后激射出去。段子羽闪动身形,咬定不放,坚欲与其一较高下。
韦一笑名驰武林数十载,岂肯在辈面前怯战而逃,立定身形,两手使出寒冰绵掌,倏前倏后,倏进倏退向段子羽攻来,只是畏惮他九阴白骨爪太利,周身上下不敢让他碰到一点儿,更不敢与之对掌,情知掌功一旦被九阴白骨爪攻破,这一身武功便付诸东流了,是以打得颇为吃力。
段子羽虽九阴白骨爪连环施出,九阴白骨爪就变幻莫测,他又将先天罡步伐、华山派的七十二路“鹰蛇生死博”武功融入其中,便是梅超风、周芷若见了,也要大为叹服,甘拜下风。但韦一笑身法滑溜异常,几次九阴白骨爪已搭实,却不知怎的被他一滑即开。
饶是如此,韦一笑已心下骇绝,这一战实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战,双方打了四十多招,自己居然守多攻少,有几次还险遭不测,眼见这子爪法变幻无方,手臂倏短倏长,如同装了机簧般,四十余招居然无一招重复,下面不知还有多少诡异莫测的招数,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悔不当白天在其背后偷袭,除去这平生劲敌。
此际周围已有不少人闻声赶到,武当四侠、史红石、少林圆觉、空智,崆峒虚舟、昆仑詹春等都在旁围观。
其时月明如昼,周遭景物清晰异常,众人看这一场两大高手的决斗,无不目眩神驰,心下骇然。两人如在雪上滑行一般,两条人影迅捷无伦地交换缠绕,虽无骇人的威势,但每一招都凶险到极点,无论谁稍慢刹那便当重伤于对方手下。
少林空智看了,暗道惭愧,那一日段子羽在少林寺山门外实是手下留了情,换了自己作韦一笑,绝难挡住他如鬼如魅的身法和凌厉无比的爪攻。和圆觉相视一眼,都心生忧惧,明日武林大会上,这子若硬替昆仑派出头,却也着实难以应付。
史红石见了,心下惊喜不已。女儿对这位少年英侠的恋情她自是深知,此番女儿和他一同回来,那光景她更瞧破了八九分,只是仅此一女,木已成舟,也不忍深责,此际见段子羽如此神武,打得一世绝顶高手韦一笑左支右绌,实是旷世难逢的武林奇才,虽有天师教张宇真在先,女儿与她共侍一夫,效娥皇之举也不算太委屈了,一段老大的心事涣然冰释。
韦一笑其时处下风,虽败象不显,但出掌不敢与其九阴白骨爪硬对,已然大处劣势,寒冰绵掌虽厉,无奈这子如鬼似魅的身法较诸自己似还高出一筹,还击谈何容易。眼见强敌环伺,自己纵然胜得一招半式也非付出代价不可,受伤后要生出君山可难比登天了,心中一乱,稍一疏神,段子羽手爪抓到,韦一笑身形一矮,双掌撞向他丹田,逼其退步。段子羽身子蓦然头下脚上而起,怪异至极,却是“鹰蛇生死搏”中的一式身法,两爪扣在韦一笑天灵盖上,倒立而起。
韦一笑登时魂飞天外,万料不到他有此怪招,只待爪一透脑便即向明尊处签到。
周围人见这一式固然怪异,这情景更是阴森可怖,如置身幽冥一般,竟尔忘了喝彩。
殷梨亭伸手拔剑,欲抢上救韦一笑,俞莲舟回手按住。
此刻莫救援无及,便是能救,只要一出手,武当派立成武林公敌,明天的武林大会可就成了自己砸自己脚的巨石了。
段子羽爪上并不透力,身子向后平平飞出,众人不明所以,直感匪夷所思,韦一笑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是否明火圣尊显灵,令这子放过自己一马。
段子羽笑道:“韦蝠王,日间我和史姐在山石后叙话,那时你若下手,我不死也要受重伤。这段情份段某不敢忘,是以这一爪便算还情,这样两下扯平,再斗一场,各凭手上功夫一较生死。”
韦一笑尚未答话,忽听不远处一棵树上有人笑道:“段先生,你年岁虽,倒是条好汉子,既然如此,范遥也还你一个人情。”随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事掷来,段子羽伸手接住,入手绵软,揭开裹着的黑斗篷一看,赫然是史青。眼晴大睁,却不出话来。
段子羽忙解开她哑穴,史青一得自由,大骂道:“死头陀,丑八怪,绝子绝孙的死头陀。”
段子羽将她交至史红石手中,史红石细问了几句,知女儿不过被点了穴道,受番惊吓,这才放心,大声道:“范右使,尊驾也是一世之豪,怎么做起暗算晚辈的勾当来?”
范遥笑道:“我这绝子绝孙的头陀可从不以英雄自居,宁做真人,不当伪君子。那些大英雄、大豪杰不屑做的事,我苦头陀作起来可是有劲得很。下回还要到天师府将张大姐偷出来,好好供养在光明顶上,以免段先生的九阴白骨爪抓破苦头陀的脑袋。”
众人听他如此,均是又气又笑,却也无可奈何,听他语气中直言不讳伯了段子羽的九阴白骨爪,倒也感意外。
忽听他哎哟一声,从树上直栽下来,落入场中。远处一人道:“范遥,你敢出言辱及天师府,略施薄惩,有胆子的到天师府走一遭,管教你一世也出不来。”
范遥已感到打到肩头的是团雪块,被击处犹疼痛入骨,虽对方也是暗算,但自己如许功力居然没避开,心下骇然,喝道:“天师教那位高人在此?”
他连喝了几声,却无回音,忽听一人道:“兄弟,那人早已走了。野王,咱俩也朝朝相吧。”另一人应声道:“谨依教主之命。”
从两棵树上飞掠而至两条人影,众人无不大惊,杨逍和殷野王也到场了,明教中坐头四把交椅的魔头齐至,真是给足了武林大会的面子。
殷梨亭众而出,来至杨逍面前施礼道:“婿拜见岳父大人。”他血性刚直,宁受众人猜忌也不肯泯却亲情。
杨逍叹道:“殷六侠,你是鼎鼎名侠,万人敬重,座却是人人不齿的魔教头子。这翁婿之情不叙也罢。古人云:‘大义灭亲。’我们终有刀兵相见一日,何如此际斩却亲情。
“这番话苍凉凄惨。殷梨亭含泪道:“婿不敢。”躬身退了回来。
杨逍笑道:“宋大侠、俞掌门、史帮主,我们兄弟得知武林有此盛况,虽久已不为天下英雄所齿,却也想见识一番,不想惊动了诸位,实出意外。”
俞莲舟笑道:“杨教主等是难得请到的贵客,更是当世之豪。此次武林大会旨在消除武林各门派问的旧日过节;以期团结一致,并无蓄意与贵教或天师教为敌之意。只是贵教或天师教若欲荼毒武林,那便少不了兵戈相见了,此刻言敌言友尚还嫌早。”
段子羽忽道,“俞掌门之言大概是武当派之意罢,华山派与魔教妖人却是势不两立。范右使,我欧阳九叔命丧你手,你我先决出生死来。”
众人见他直言顶憧俞莲舟,大是诧异。宋远桥等俱知他与明教的过节实不可化解,却也不以为忤。
范遥冷冷道:“苦头陀一生杀人无算,又何只一个欧阳九,你要向我出手,却也无需找什么借口。”
段子羽目毗欲裂,这世上他最想杀的人便是范遥,却也不失冷静,道:“范右使,你武功精深,我们动起手来恐怕要拆至千招之上,大是麻烦,不如我们对上十掌,生死自认,十掌之后恩仇俱泯,尊意如何?”
范遥虽见他武功高强,但听他能与自己拆上千招,心中气苦,听他划出道来比掌,倒是不惧,倒不解他何以不提出比爪功,自己虽然鹰爪功、狮爪、虎爪、熊爪都会上几手,但与九阴白骨爪相比,实不足数,非输不可。即使他提出比爪,自己对一后生子也不肯示弱,只能拼死一搏了。当下一诺无辞。
殷野王却知段子羽的“蛤蟆功”实不比九阴白骨爪逊色,自己一丝大意便吃了大亏,将养一月方好。范遥武功虽胜于己,但所擅长的乃是招数精妙,若论掌功实不如自己,忙道:
“右使,待我先领教段掌门十掌。”
段子羽冷然道:“殷鹰玉,待我与范右使对过掌后,便与你对拳,忙个甚么。”
众人一听大骇,便算少林圆觉、空智、武当四侠也只能与一人对敌,岂敢连战两人,直感匪夷所思。
范遥怒得长笑不止,震得树上积雪籁籁直落,半晌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咱们也莫管十掌、二十掌,苦头陀但教有一口气在,但陪你百掌、千掌。”众人见他月光下遍布疤痕的脸愈加狰狞可怖,都为段子羽担心。
段子羽两腿左弓右仆,耸肩缩掌,略作蛙状,只是他身负九阴神功,气息运转如流,喉中已无咕咕的蛙声。
史红石失声道:“蛤蟆功,欧阳锋!”登时不少熟诸武林掌故的人,都想起南宋未年五大高手之一的西毒欧阳锋,立时也都恍然这门功夫的来历。心下都诧异道:“这子忒煞邪门,怎么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欧阳锋的蛤蟆功都被他学到手了?”史红石先还怕他不敌,却知这蛤蟆功的威力不逊于下丐帮的降龙十八掌,略略放心。
范遥也暗吃一惊,情知又着了这子的道。但自己先前曾毙过欧阳九,也不甚惧。当下凝运一生精修的内力,缓缓拍出一掌。
待他掌至中途,段子羽闪电般一掌击至,轰然一声,众人俱感脚下一颤,两人各退了几步。范遥只感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刚猛无比,幸亏自己上手便存守势,虽感心胸震颤,并未受伤,骇然不已。暗道这子的内力怎么较之武当四侠似乎还要高出一筹,几可直追张无忌教主了。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难怪这子只比十掌,自己恐怕要挨下到这数了。
段子羽脚下一旋,真气疾转,已将范遥绵厚的反弹力御掉,随即进步上身,蓄势而待。
范遥虽知天幸,岂肯示弱,略略调息,凝运真力,仍取守势,掌力蓄而不发,缓缓拍出,只盼这子只是一猛之力,自己尚可望逃此一劫。
两掌又是轰然巨震,段子羽仍退主步,两脚旋转,化解反弹之力。范遥直退出五步,已然立桩不稳,一凝神运气,内脏已然震伤。
杨逍、韦一笑、殷野王都是行家,一看即知胜负判然,余下几掌不过是生死之拼。但当天下群雄面前,又怎能示弱,怯战而走。三人都存了心思,一俟段子羽掌毙范遥,便三人齐上,杀之报仇。此刻却是无法相助,否则范遥一生威名尽化流水,与死何异。
段子羽两掌奏功,信心更足。大战伊始,他也不知鹿死谁手,范遥的威名较诸武当四侠尤盛,若非锐意为欧阳九报仇,也不肯舍去天雷剑法和九阴白骨爪两大绝技,而以掌硬拼,不过是欲速战速决,以死相搏。
范遥调息了盏茶工夫才发出第三掌,这次段子羽脚下不动,范遥退出六七步后一交跌倒,喘息不已,一口鲜血被他强压下去,就地调息,运集残存真力。
众人无不大惊耸动,不料段子羽掌功如是威猛。其实段子羽以九阴神功御使蛤蟆功法,便是欧阳锋再生,也当自愧不如。王重阳、洪七公、黄药师等也不敢直樱其锋锐。
范遥内力亦可居世上几大高手之中,与杨逍、韦一笑、武当四侠可相伯仲,但被迫与这同降龙十八掌齐名的蛤蟆功硬抗,却是不敌。况他年岁已高,内力虽纯,刚猛锐气却不如壮年,所谓“老不尚筋骨之力”,若是比斗剑法,他却尽可以精妙的招数,丰瞻的经验化解,千招之内不会大居劣势。
史青在旁拍手笑道:“羽哥,把这坏头陀打死,替我出气。”
殷野王正为范遥难过,蓦地眼光一闪,凶光暴盛,向史青看来,史青吓得缩头藏在史红石背后。史红石怒道:“殷野王,吓唬孩子算什么好汉。”
殷野王一股怒气无处渲泄,冷冷道:“在下想领教领教丐帮的降龙十八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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