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食物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常做。
看着远处刚刚打开门脸的冯师傅包子铺,陆远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
冯师傅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像一般辛辛苦苦的劳动人民一样,身体健壮、脸膛黝黑,虽然头发有些花白茬儿,但是起坐站立都有一股子爽利劲儿。
“冯师傅早。”陆远走上前去,学着别人的样子,恭敬的行了一礼。
冯师傅一大早起,和媳妇儿两个人打四更天就起来,剁包子馅儿、和面、包包子的忙活了一个时辰,等包子屉都搁上蒸笼,这才准备开门营业,招呼那些吃早餐的客人。老冯正拿着门板,不成想看见一个漂亮的男孩儿,像个大人一样的跟他施礼,弄的老冯连忙搁下门板回礼。
“这位哥可有事情?”
陆远话还没,脸先红了。
“冯师傅,我……我跟您认错来了,您昨天的包子是我偷的。”
老冯仔细一看,这孩子唇红齿白、手脚粉嫩的,又这么知礼,根不像街上的那些偷儿乞儿,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过是没带钱随手拿两个包子罢了。
“不能叫偷。哥一表人才,吃老冯两个包子算什么,是老冯请的。”
“冯师傅,我……”,陆远话没完,泪水涟涟的就落了下来。这也是陆远想的办法,他要是真跟老冯一番客气,然后跟求职似的搞个自我介绍,估计老冯就要叫人捉妖孽了。
现在是孩子,遇到委屈,当然是以哭为主。
像陆远这么漂亮的孩儿一哭,看着的人先就能心疼几分。老冯家里还没孩子,眼见年纪大了,日夜盼望着媳妇肚子怀上一个,想孩子都想魔怔了。这见到陆远一哭,眼见远处有人过来,赶紧先拉着陆远进门,然后把门板虚掩上。
这时,老冯媳妇从里间走出来,是个不到三十的妇人,穿着青布的衣衫,一般人样貌。
她看见老冯把个好看的孩子拉进店里,孩子还在哭泣,老冯又去掩门板。当即吓了一跳,冲过去先朝老冯背上重重拍了几下。
“当家的!你疯魔了!快把人家孩子还回去!”
两个人又是一番解。
等回头,陆远抽泣着把自己的“经历”一,让心善的两个人也陪着掉起眼泪。
陆远也没多编什么莫须有的东西,只是自己在河边醒来,然后跟着人进了城,之前的情形部记不得,只有进城后的经历稍稍了几处。
果真如他所料,陆远只是按照孩子的角度去述,老冯夫妻两个自然会在心思里“补充”上合理的部分。
要元朝,可不是什么平安乐土、开元盛世。
作为下等人的汉人,官员都不过是头驴的价值,一般人那是尘芥都算不上了,活着也就是只能称为苟活而已。作为旧都的临安,元人酷烈的残害更甚!
直到最近二三十年,临安人口少了快七八成,残害这才慢慢止歇下来。
老冯时候经常能见到元人如同驱赶牲口一般的,驱赶着大批的汉人招摇过市,其中老人幼儿嚎哭、官员失魂落魄、妻妾衣冠不整等等,更是不堪述。在这过程中,吓死吓疯的人,数不胜数。
老冯只当是陆远家里遭了惨剧,只有这一个孩子逃了出来,受了惊吓才记不得事情罢了。
夫妻俩个眼神一对,都有心思想把陆远收留下来。
若是孩子家人还在,自有一日寻来,那样老冯夫妻只当做了件善事,诸天神佛保佑家里香火不绝。
若是孩子家人不在,家里有个孩子也能有个吉兆,这孩子生的宛如送子观音的童子,不定就带个孩子来。哪怕……真的无法生养,也有个养老的人不是?
当然,要让陆远入冯家祖祠,这老冯夫妻是不敢想的。看孩子的样子,就知道他身份不低,这样的孩子可不是老冯夫妻奢望的。
要风险,真没什么风险。
这年头,追查什么人,基上就是靠一张嘴去问。一个人落到临安这么大的城市里,上哪儿找去。
隔天老冯婶子早早带着陆远出去走了一圈,当着街坊的面儿把陆远领了回来,只是娘家侄子来帮忙。邻里也不过稀罕着这哥的俊俏,倒也没人当一回事儿。
老冯家包子铺不大,前后两间。前面的大间不过摆了几个长条板凳,供吃包子的客人歇息。后面是厨房和住的地方。老冯给陆远隔了一个间出来,算是安顿下来。
每天打水、磨面、剁包子馅儿,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是大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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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毕竟只是理科生,而且是搞计算机的……复古穿最没用的职业之首。
包子铺在临安南门到东门的路边上。
要临安的城墙被元人拆了七七八八,也不曾重建。上下左右八座城门,只有四门还算完好,日常也不过只开南门和东门。
南门接着主要往来的商路,南来北往的行人多走南门入城,买进卖出一番后,自东门出城。这里面自由一番凶吉的法,陆远也不去打听。
而城里的坊市就在临安城东南,双日可以赶集,因此客人里各地旅人着实不少。陆远家的包子铺只经营包子一种,胜在便宜实惠又在路边。那行经此处的客人,家财丰厚的自然去酒肆客栈打尖,囊中羞涩的就买几个大包子充饥,至少有个座处,也不丢人。
陆远每日招呼这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听着他们闲聊,仔细打量行装颜色,不免有几分疑惑。看着走远路的人,很多都是持刀背剑的汉人,真的很奇怪。
元朝政策有这么宽松么?询问了冯叔叔后才知道,朝廷居然只禁长兵器和马匹?!手持管制刀具、猎弓等等上街,居然安合法?!这让我大天朝情何以堪啊!
事实上,因为国内平定已久,连马匹也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程度。大户人家多数都养了一两批马,商队出门更是配备大批的骡马,可这真的是元朝?
虽然缺少历史知识,陆远好歹不缺常识。
陆远忙完后面,就会到前面去帮忙。
前面多数都是一些行脚商人或者下人伴当,也不需要什么桌子。一盘大包子摆在凳子中间,两边摆两个大茶碗,两个人一搭边儿就可以开吃了。
陆远就是帮着上包子或者添水,因为穿着粗布短襟儿,手脚脸上都搓了些灶灰,谁也不会觉得这个脏兮兮的孩子有什么特别。
这日下午,稍微得闲的陆远,正拿着包子当午餐吃的时候,外面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几个青衣和尚。
陆远看到他们头顶都有戒疤,显然是真和尚。但是又个个身体精壮,拿着戒刀禅杖,看着又像那些行镖的。他刚穿过来,一时也拿不准现在的和尚是付账吃饭还是化缘吃饭,不由得呆在那里。
和尚当然不会对一个发呆的孩儿多做留意,几个和尚两两坐下,一个和尚大声喊道“店家,来十斤素包子!”
声音有如洪钟一般,把正发呆的陆远惊的“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他可不是少见多怪,这声音宏大得怪异!连回音都震得房子发颤,话帕瓦罗蒂唱到高潮也就这个程度。
领头的中年和尚轻轻哼了一声,“慧风,且声些,吓到施主。”
那话的年轻和尚立刻恭敬的站起来回话,“是,师叔。”
这时冯叔叔把包子端了上来,那个叫慧风的年轻和尚伸手接过陆远手里的茶壶,给几位和尚都斟满茶水。
等到大家都吃上,慧风才有些腼腆的对着陆远道:“对不住,刚刚吓到你拉。”
虽然压低声音,可惜他好像天生大嗓门,大家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几个年轻些的和尚也是一阵轻笑。
陆远觉得慧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加上这几个和尚虽然随身携带着兵刃,却很是和善,心中好感大生。他已经有些怀疑目前所处的朝代,当下觉得这是个试探的机会。
十斤包子可不少,要装十好几个大海碗。陆远在旁边侍候着,随时撤下空碗上新包子。几个和尚也不话,风卷残云般的吃着素馅儿包子。
陆远瞅准一个撤换空碗的时候,装作没看见边上靠的禅杖,脚在上面绊了一下。
不成想,这禅杖看着不起眼,却是通体精铁打造,五六十斤的分量。陆远没有心理准备,脚上没使出劲儿来,身子一扑摔了出去。自己摔一下不算什么,这一个大陶碗十好几文钱,摔碎了够冯叔叔心疼的。
这时那个叫慧风的和尚,飞快的伸手一带,陆远只觉得自己随着一股力量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儿,然后就稳稳的站在了那里。
“你是……大侠?!”,放下海碗,陆远一脸惊喜的问道。
佛祖你坑我!这世界居然有武功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存在?!
“呵呵,”慧风和尚笑着摆摆手,“兄弟,我只是个普通和尚,可不是什么大侠。”
“你一定是大侠!”陆远拿出孩子式的执着。
慧风摇摇头,“我可不敢当,和尚也不过是头一次出师门,出去让人笑话。”
“大侠都是帮助人的,你帮了我,你也是大侠。”
那领头的和尚也向着慧风点点头,示意他做的不错。慧风到是摸摸光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敢问大师法号”,看着陆远像个大人一样的抱拳,几个和尚倒是都莞尔一笑,看着慧风和孩子胡闹。
慧风在师门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这次出门办事,才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现在看师叔们都不在意,也就笑嘻嘻的抱拳回道,“贫僧少林派慧风。”
“少林派!”慧风的回答倒真的把陆远惊了一下,真有少林派?!不是某个酒肉和尚为了上市搞出来的?!
“哦?你知道少林派?”慧风不成想一个包子铺的孩儿也知道师门的名号,几个和尚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我当然知道,”陆远做出一副“我知道很多”的样子,“‘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派是天下最好的门派!”
几个和尚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中年的还好些,年轻的和尚已经笑的牙都露出来了。大家都在想,寺千年传承,期间高手不计其数,传承更是桃李满天下,连市井儿都久仰门名号。
领头的和尚放下手中的食物,肃容站起来合十到“施主过誉,过誉。”
事关门名声,哪怕是面对一个顽童,也是不能轻忽。
陆远又纠缠这慧风问这问那,可惜慧风和尚当他是孩子,自然不愿多,也不会拿话语诳他,只是随口逗笑。陆远很无奈,谁让自己现在是孩子呢。
“这位哥,还请帮忙准备十斤素包子带走。”那领头的和尚道。
陆远答应一声,放过慧风和尚,向后屋跑去。临进门前,听领头的和尚低声吩咐了一句,陆远听力极好,这句话被他听的清清楚楚,更犹如一个雷霆一般轰在他的头顶,让他一阵晕眩。
“此次一定要拦住张五侠,保住都大锦师兄满门。此事虽都大锦师兄理亏,可武当动辄要灭人家门,咱们可也不能堕了派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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