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共容一山,洞玄派与罗浮宫同为大楚国教,相互之间的明争暗斗自是免不了。不过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当要视功名如浮云,弃利禄如粪土,双方有些什么磕磕碰碰的矛盾,断不能如凡夫俗子般,脸红脖子粗地吵吵闹闹甚或大打出手,要不然也太掉世外高人准的价了。
所以,双方的争执通常都是在嘴皮子上论个长短,而且不失超凡脱俗的高人风范,每句话都要客客气气地绕着弯子表达出来,务必要叫人听了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才算到了火候。
宣威帝早已习惯他们的对话方式,今天的话也算是相当直白了,概括归纳其中意思就是:毕光尘那个县令该死,老儿你顾好自己那把老骨头就行,不要自寻烦恼。韦回偃则唱反调,这件事不是事,可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泄私愤,要是以后别的修行者看样学样,那麻烦就大了,毕老兄你得管一管。
这种掀风点火的不道德行为也太明显了,毕光尘心中恼火,就故意,韦老兄的话很对,是不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陈浩然呢?韦回偃自然不傻,指名道姓明打明得罪人的事可是干不得的,忙又,毕老兄你别乱讲话,我又不认识陈浩然,怎么会硬指他干了坏事?其中内情怎么样,得先派人查一查。
毕光尘于是再,我师侄告诉过我屁事也没有,你要查就自己叫人去查,我让我师侄安排吃的喝的算事。韦回偃一听要自己独个唱黑脸,当然不乐意,心中不爽,语气就冲了点。讥讽,毕老兄你这话就太不地道太不光棍了,卧牛镇是你的地盘。你让我叫人去还不是寒碜我么?哦,我明白了。那个陈浩然是地行仙的徒弟,又是吏部尚书的女婿,有那么一点儿势力能量,你们不想得罪人,就打定主意撒手不管了对不对?
毕光尘当然不会承认,反唇相讥,韦老兄你纯粹是个人心眼儿,那就这样好了。要得罪人大家一起去,别躲在背后风凉话不嫌牙疼。见毕光尘死活要拖上自己,韦回偃也没辙了,这时总算回心明白过来,洞玄派肯定跟那个陈浩然勾搭上了,自己还在这一个劲地撺掇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就转移火力,算了算了,你洞玄派爱做缩头乌龟我也管不着,还是老儿你自己看着办罢。
宣威帝仿佛真老病得糊涂了,完听不出韦回偃话中的含意。道:“既然两位国师都觉无碍,那寡人也就放心了,咳咳……”拿条锦帕捂嘴轻咳了几声。又道:“那陈浩然已是有道的修行中人,为何要参加科举,难道还有心入仕么?呵呵,倒真是个异人。”
修行者潜心修炼时只恨不能将一天当作两天来使,充当供奉亦是出于不得已,谁会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与已不相干的闲杂事务上?要一个修行者想做官几同天方夜谭。
陈浩然顶着个地行仙传人的名头,非比等闲之辈,某些资料自会搜集到大楚两位国师的案头上,毕光尘与韦回偃当然清楚其中原委。却都不愿多,闲谈几句。便即起身告退。
御书房外等候觐见皇上的几名大楚重臣见两位国师出来,连忙上前见礼问候。
毕光尘和韦回偃均毫无架子地含笑回礼。后者态度尤其显得热情,更特意趋近吏部尚书慕容靖,笑道:“慕容,不知令佳期定在何时,贫道厚颜,预先叨扰一杯喜酒可否?”
大楚毕韦两位国师平时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公候王戚,在表面上均是一视同仁平和相待,彰显其超然物外的姿态,像这般特意亲近示好哪一位的行为可谓是绝无仅有之事。众重臣均极之惊讶,慕容靖更是受宠若惊,急忙道:“右国师有心了,女虽已许婚,但婚期并未定下,日后若定,慕容靖必来延请右国师大驾。”
韦回偃颔首道:“那贫道就静候慕容的佳音了。”又向余人点点头,才举步离去。
好个笑里藏刀的家伙,看着面色各异的众重臣,毕光尘心中冷哼一声,轻甩拂尘而去。韦回偃的意图他清楚得很,不外是想将慕容靖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挑起众臣对其的忌惮之心,名为奉扬,实为捧杀。
不可否认,这一招虽然老套,却通常非常之有效,进入御书房后,慕容靖就感觉到宣威帝对自己跟其他大臣的态度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显然,内侍已将刚才的一幕禀知了宣威帝。
这种态度自然亦非亲善,半闭着眼听一干重臣们恭请过圣安,正待一一启奏朝务时,宣威帝满是皱纹的面上露出一丝倦意,挥挥手道:“寡人老了,没有这么多精力事事亲躬了。从今天起,朝中政务都分别交由皇子们佐理,有什么你们跟他们一起商量拿主意就是。”
圣上要将权力部下放给各皇子?众重臣神色均是微变,均知这是宣威帝在对各皇位继承人的能力作最后考察,暗想,大楚的皇权之争只怕要就此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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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威帝视线转向慕容靖,似是相当随意地道:“慕容卿家,听你找了一个好女婿,在灞水城大展神威,把朱家和老二家的两个修行者惊得过城而不入,呵呵,威风得紧啊,实在不错,不错,寡人真想见识一下其风采啊。”
这番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褒是贬任谁也能明明白白听出来,慕容靖当场就冒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解释分,宣威帝又打了一个呵欠,再挥挥手道:“寡人乏了,你们去吧。”
等慕容靖面带惶恐,众重臣各藏幸灾乐祸告退后。宣威帝看似浑浊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瞬又隐没,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喃喃低语:“右国师,你与左国师相斗。又何必把气撒到寡人臣子身上?有道真人,襟怀其实也不过如此啊……慕容靖,念你慕容世家历代忠心侍奉皇族,人也兢兢业业事君务政的功劳上,这一次寡人就帮你挡一挡右国师的冷箭。不过君权角逐风波将起,后面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把握了,别一步行错,将慕容世家的基业统统断送掉才好。”
狄家又一次热闹起来。熟悉的,生疏的,远朋近邻,还有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再一次纷纷赶来攀亲认故续情述旧。
陈浩然想一股脑儿打将出去,但被狄母阻住了,劝道:“嫌贫爱富近贵远贱是世之常情,又有几个人能免得了俗?再人在世上活着,总是要交际的,咱们狄家总不能不跟亲友往来了吧?”
这话的极是。只要还没成鬼,一个人无论如何亦免不了要跟他人打交道。于是,狄子仲也再一次意气风发起来。一肩挑起狄家迎来送往的应酬重任,当然,是在陈浩然的默许下。
陈浩然亦是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总不能就此与狄家脱离关系罢?
有件事让陈浩然觉得相当荒谬,狄子仲竟然想休掉何朝兰,理由是她不守妇道,而狄母大概觉得何朝兰当众受辱有损狄家清白名声,竟也不表反对。
休妻是大事。自然必须经过狄家主心骨--陈浩然的同意,当狄子仲通过狄母传出这个意思时。陈浩然又是恼火又是鄙夷,嚷道:“自己受人欺负。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要休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自己怎么不滚出去?”
狄母颇感羞愧,狄子仲闻后更是噤若寒蝉,再不敢提半个字。
何朝兰得知此事,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一场,尔后收拾了衣裳细软,独身一人回去娘家长住。
卧牛镇的那位林县令被天打雷劈,自需另一位县令前来**持政务,替换官员要一段程序时日,仓促间接任者无法抵达。平时也还罢了,但马上就是秋试之期,耽搁不得,于是灞水州的徐刺史只得临时指派一个。
县令官衔品级虽,却是实打实的一把手,在某个阶层也算得上是一个僧多粥少的实缺肥缺,以往换任时跑要者甚众。不过,这次出了点的意外,卧牛镇的县令一职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
究其原因,当然是拜陈浩然之赐,没有哪位官吏敢自己一清二白点腥不沾,辖地上有这么一个招惹不起的灾星,谁都不愿意主动凑上去,免得哪天不错话,被老天爷认为是发誓也使雷劈上这么一记就冤枉哀哉了。
因此,在无人敢赴任的情况下,徐刺史只得就地擢升卧牛镇原县丞为新任县令,以免延误今秋科举的正常举行。
秋试之期一天天临近,学政甄胤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悬得更高,夜晚躺在床上,只要迷迷糊糊一闭眼,便有两具惨不忍睹的焦尸闯进脑中,将他吓得满身大汗淋漓惊醒过来……几天间的工夫,甄胤已是被噩梦折磨得形销骨立。
秋试顺利结束了。
卧牛镇考场号房中,一个个面白如纸的考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数日数夜在一间狭得连睡觉都无法伸直腿的号子里憋屈着,对这些惯于花前柳下吟风咏月的文弱书生们来,可谓是经受了一场不堪回首的酷刑,个个如同一般,不成*人形,看上去似乎能被风一吹就倒。
也有例外的,这个人不消,自然是陈浩然了,他在号房里安安心心修炼了几天几夜,精气神比进去之前更要充沛几分,出来后便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官学里的几个先生,以及州府前来监考的官员们一齐守候在外面,见到他一露面,均赶忙围上来,堆着笑拱手问候道:“狄秀士心情甚好,想必是这科考得极好,早已成竹在胸了?”
陈浩然大大咧咧地抱了一个团团拳,以自认颇为谦虚的口气道:“托各位的福,还好,还好,不弄个解元来当当,中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若是他人这般。即便才华横溢世所公认,也只怕当场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但陈浩然就算再加倍狂妄。亦无人敢当面加以颜色。大家又即纷纷奉承:“那是,那是。狄秀士才情举世,又是得道真人,断无不中之理。”
面色苍白的许承澣亦一摇一晃行出号房,他毕竟年轻力壮,稍稍走动活动后,气色好了些许。陈浩然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渡入一丝元气进去,笑道:“许老弟。考得怎么样?”
许承澣只觉一股温润暖流传遍身,不适感顿时大减,感激道:“多谢大哥。今科的试题虽是生僻了点,偏偏弟临考前正温习过此等内容,倒是误打误中地取了一个巧,想来也有几分希望吧。”
毕,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早在主考官赶赴卧牛镇的途中时,陈浩然就请夏青颜亲自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考题从主考官的脑海里“掏”了出来,再让许承澣与陆靖夫两人合作**刀紧急赶出答卷。就此万事大吉。只可惜时间太紧,否则许承澣那一份也可连赶将出来,用不着再在考场号房里伤身劳神。不过话回来。许承澣就才学过人,在预先知悉题目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次要是不能中举,那当真是贼老天不开眼了。
甄胤从一旁行过来,陪着笑道:“狄秀士春风满面,今科必定高中,我在此先恭喜了。”
陈浩然瞥他一眼,不由大奇,神气古怪地笑道:“甄学政。几天的工夫,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难不成拉肚子的怪病又发作了?”
原来甄胤此刻的模样比考完后的众学子更为不堪。面色枯黄,眼窝深陷颊骨高耸。直如个似的,陈浩然差点儿就没认出来。
一听陈浩然提起昔日那生不如死的腹泻恶疾,甄胤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哆嗦,再见到陈浩然促狭的嬉笑,不禁恍然大悟,敢情前次让自己遭那番罪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脸色大变下忽觉肚腹隐隐作痛,仿佛旧疾又发作,登时骇得魂不附体,掉头就往茅厕跑去。
蹲了半天,也没能拉出什么黄白之物来,甄胤方知是虚惊一场,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大气,暗叫一声保佑。转又愁得一筹莫展,虽然手脚已然做下,但陈浩然明显已经知晓自己受徐刺史所指使,若是到时放榜后榜上无名,不消,个有麻烦的就是自己,除非真有保护,否则自己一条命断断难保。
怎么办?甄胤左思右想,看清了形势--徐刺史可以给自己钱财前程是没错,不过,要是变为了一具焦尸又怎么去享受?徐刺史想害自己有所顾忌而且还得费上一番工夫,可一个修行者要置普通人于死地就是不费吹灰之力鬼神难知。
这么一分析,该怎么办就变得非常容易了。夜幕低垂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狄家……
放榜这天,一大早,狄家门外忽然响起“噼噼啪啪”的热闹鞭炮声,四处炸飞的大红炮纸碎屑中,一大群人敲锣打鼓,一窝蜂般涌进狄家,兴高采烈地高声嚷叫:“恭喜狄二高中头名解元,恭喜贺喜了……”
头名解元?狄母在房中听得真切,只觉头晕目眩胸间暖得滚烫,飘飘忽忽如置身于云端之中,好一阵才清醒了些许,一迭声地叫唤:“子仲,子仲,快去招呼喜客,多多打赏……”
初秋季节的习习江风,已经稍微带上一丝清凉,不再那么闷热难当。
灞水河码头旁,一艘大船正缓缓扬帆启航,陈浩然便站在船头之上,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地与岸上相送的慕容度等人挥手道别,衣袂袍带在风中飘飘拂拂,远远瞧去,倒有着那么一星半点儿读书人的雅姿。而慕容荻俏立于他身后,风华万千绰约动人,在他人眼中,确是相得益彰的一对才子佳人。
岸边一处偏僻的地方,看着大船离岸后逐渐加快速度顺流而下,徐轩瑞眼中充满嫉恨,英俊的面庞狰狞扭曲,咬牙切齿道:“姓狄的杂碎,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等着瞧……”
直至大船远去。徐轩瑞才收回刻骨的仇视目光,回头恨声吩咐身边的随从:“现在就去查,看究竟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杂种。竟敢走露风声坏的大事,查到后就把他剁碎了喂鱼虾。”
徐轩瑞这次对付陈浩然的计策其实非常之简单。只是在卧牛镇呈报至州府的科考生员资料名册上,叫甄胤将陈浩然的姓名涂改了一个字。这种手脚在平时无挂碍,但值此大考之际,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个差池足以让一个考生年的应试成绩就此作废。即使慕容世能力摆平,但庞慧珠亦可籍此寻岔挑刺,不承认陈浩然的举人资格。
因此,在首先的糊名审卷结束。各阅卷官评出的名试卷揭晓为陈浩然之后,尔后的公开评卷中,各主评审官的意向亦倾向于取陈浩然为解元,身为评审之一的徐轩瑞之父徐刺史并未提出任何异议。毕竟许承澣与陆靖夫合作的文章水准超出他人不少,若是强行否决,不于官声名声有损,而且就等同公开与慕容世家撕破脸面,后果堪虞。
灞水州今科考取的举人名次初步定下,再后便是办理具体手续以便上报朝廷,当徐刺史胸有成竹地审查存档的考生名册时。赫然发觉上面陈浩然的名字籍贯等各项内容与试卷上所填写的并无任何差错,不由得当场愕住,稍后方才醒觉必定是被陈浩然识破。又暗使手段改了过来。至此,弄巧成拙的徐刺史再难回天,唯有强作欢颜亲自为陈浩然披红挂彩,颁以解元之名。
秋试尘埃落定,接下来新晋举人要做的便是收拾行装上路,赶赴上京城迎接来年的春闱了。
灞水城与上京城一南一北路途遥远,普通行旅在途中耗费的时日通常需要月余,而读书之人一路游山玩水是免不了的,所需时日更是加倍。便走上三四个月也不算稀奇。
以陈浩然的能力,顶多飞上两天也就到了。原不必太早入京,但同途的慕容荻和这科亦考取了举人的许承澣可没这份能耐。陈浩然琢磨着飞来飞去的也没啥意思,于是便索性让慕容度安排一艘大船走水路,权当观光旅游一趟,欣赏下这异的风光散散心也好。
灞水河下游,一条客船逆流而上泊在码头边,一个年约三十许,气度颇为不凡的男子杂在旅客中上得岸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咒骂道:“妈的,总算回来了,这段可辛苦死大爷了。”
若是陈浩然在这里,必定可以认出,这男子就是他初至时,在卧牛镇见过的当街种桔充作瑞果卖的那个青袍道人。
那边徐轩瑞正要返城,突然望见这男子,心下一动,迎出来高声叫道:“彭兄,这一向去了何处,回来怎么也不知会弟一声?未免太不够意思。”
这男子抬头见是徐轩瑞,忙迎上来笑道:“原来是徐,失礼失礼。我奉家叔之命出外办事,因走得匆忙,所以不及向徐告别,还望见谅。”
徐轩瑞笑道:“岂敢岂敢?原来彭兄是为令叔彭知奉外出,难怪一去就是大半年,不知是何紧要之事?”
这男子叫彭应春,是灞水城达人府知奉彭潞的侄子,虽然自随叔修行,但因资质欠佳又沉溺酒色,修炼多年,境界一直停留在炼气初期,只仗着其叔的名头,终日在灞水城与一些哥儿花天酒地厮混玩乐。
彭潞精于符箓之术,年前修为突破至凝婴初期,已有能力炼制一些较具威力的中级符箓,却因囊中羞涩,无力购买制符所需的昂贵原材料,无奈之下,只得叫彭应春去一些城镇四处“化募”筹集钱财。
这种行径等同骗取无知世人的血汗钱,自是无法明言,彭应春三言两语搪塞开去。徐轩瑞也不多问,热情道:“彭兄既然,今日便由弟作东,叫上几个好朋友一起为彭兄洗尘……百花院里新来了几朵解语花,歌舞俱佳温柔可人,定能让彭兄不醉无归。”
彭应春闻声心动,搔痒难当,装模作样推辞了两句,也就顺势应邀与徐轩瑞把臂而去。
这一夜的勾当就不必多,第二天,徐轩瑞到庞府找到庞慧珠。献宝一般道:“慧珠,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对付姓狄的子了,就是知奉彭潞的那个侄子彭应春。”
庞慧珠亦听闻过彭应春的名字。眸中露出不屑之意,淡淡地道:“彭应春?以他那点绣花枕头的能耐。糊弄一下无知之徒还罢了,凭什么对付陈浩然?能请动他叔叔还差不多。”
徐轩瑞忙道:“我并不是让他对付陈浩然人,而是想叫他去卧牛镇寻狄家的不是,只要陈浩然不在,彭应春要对几个普通人下手还不是易如反掌?”
庞慧珠眼神一凝,微惊道:“你想对陈浩然的家人……”
徐轩瑞目射阴狠光芒,恨恨道:“不错,姓狄的子那般羞辱贤妹与叔父。不如此怎能解去的心头之恨?而且要趁着明年即将春闱时下手,让他不得不回来奔丧无法参加科考,来个一石二鸟。”
庞慧珠沉默不语,眼神变幻不定,片刻后方道:“彭应春与狄家无怨无仇,你怎么动他?”
徐轩瑞知庞慧珠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喜道:“你放心,彭应春向来视财如命,只要许以重金,何愁他不见钱眼开。”
庞慧珠又思忖了片刻。蹙眉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陈浩然万一知晓了此事,他会怎么做?”
徐轩瑞心中一凛。迟疑道:“心一点行事便是,谅他也无从知悉,就算他有所怀疑,但没证据,他又敢对怎样?”
庞慧珠摇摇头,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以陈浩然的性格,即使只是怀疑,也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不能冒这个险。”
徐轩瑞不甘心道:“难道就什么也不做?”
有那么一瞬间,庞慧珠眼底闪过一抹冷到极点的寒光。淡淡道:“完用不着出面,假手他人就可以了。”
徐轩瑞一听便明白她有了主意。迫不及待道:“慧珠,你聪明才智胜我百倍,有什么高明法子快来听听。”
“……要是天遂人愿,一切变化都随的,那就可以让他们两败俱伤,从此再无后患。”
听庞慧珠低声娓娓道来,徐轩瑞两眼放光,连连道:“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大妙,如能成功,任谁也怀疑不到头上来。”
看着眼前这张娇艳柔美的面庞,徐轩瑞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念头转瞬即逝:这么美丽的人儿,却有这等缜密毒辣杀人不见血的心计,自己费尽心力的追求,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是福是祸。
庞慧珠似是瞧出徐轩瑞的心思,移步倚入他怀里,轻轻挽住他的手,幽怨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不许你……你是不是有些怨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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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轩瑞还未与庞慧珠这般亲近过,立时色与魂授,适才的念头犹如春风拂水再无丝毫痕迹,连声道:“你洁身自爱,我敬你还来不及,怎敢有丝毫怨你怪你之心?”
庞慧珠嫣然一笑,又靠紧了少许,柔声道:“这件事还需要仔细筹划一下,你先去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千万心别漏了口风。只等这些事情办妥后,我便可以安心把一切都给你,你,日后可别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不然……”
她的语音忽然转低转沉,徐轩瑞只想到很快就可一亲芳泽得偿所愿,血液绿色兴奋至极,根就没把后面的话听入耳内,赌咒发誓道:“慧珠贤妹放心,我心可彰日月,以后若是有负于你,定叫我不得善终。”
庞府后花园,荷池旁的琉璃亭中,夏青颜仍是一袭青色长百褶裙,背向而立,静静地瞧着盛期已逝,略显衰态的秋荷。
庞洪肃手恭候在亭外,虽然久久不闻夏青颜发言,亦示表现出丝毫不耐。
又过了许久,夏青颜才仿佛记起庞洪的存在,回首道:“与狄家的婚约,至多在明年大楚春闱后就可以顺利解决,药铺近年扩展的势头很好,你也辛苦了,就趁着这段时间放松休息一下吧。”
庞洪恭敬道:“是,谢仙姑关怀。”
夏青颜又道:“这期间我不会来这里了,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办。或是你有什么难处,我师门中另外会有人来吩咐照应你。”
庞洪讶道:“仙姑要离开灞水城吗?”转又醒悟,慌忙告罪道:“庞洪并不是有意过问仙姑行踪。请仙姑恕罪。”心中很有些惶恐,庞家药材铺这些年发展迅猛。成为灞水城有名的富户,仗万毒宗在后**持携提,对其门中任何一人均奉若神明,不敢有半分违逆不敬。
夏青颜摆袖道:“你去吧。”
见仙姑并未见怪,庞洪松了一口气,应了声是,却未就走,道:“仙姑相助之恩。庞洪无以为报,前些天收藏了几样玉石和字画,虽是俗物,闲暇时也可把玩一番,敬请仙姑赏面收下。”
夏青颜摇头道:“不必了,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过些我师门便会派人来收取供奉,你留给我师姐妹罢。”
她的语气虽淡,态度却坚决,庞洪不敢多。这才自行去了。
江风拂面遍体凉爽,两岸风光秀丽迷人,身边俏美佳人风姿更是醉人。这过得,当真是给个也不换啊,陈浩然坐在船头有滋有味地饮酒赏景,心中大发感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毕竟是在船上,地方不够宽敞,边上的灯泡就显得太多太密了点,连几句悄悄话的机会都难得找到,更别寻个隐蔽的地方跟大**慕容荻谈谈情爱。摸摸纤纤手或更进一步地收点利息了。
同船的除了船上的水手,许承澣、高二牛和狄安之外。其他的都是慕容世家的人。除去慕容阚,得到陈浩然传授修行心法的十五名慕容氏子弟中来了七人。还有十来个家人仆妇随行,最大最亮的灯泡自然要数慕容阚这个大舅子,一天到晚在陈浩然身旁晃悠,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抢了书僮狄安的饭碗。
“我荻啊,灞水城到上京城的路你走得多,这一路的风景名胜也应该很熟悉罢?来来来,坐过来,为我介绍下。”
陈浩然喝下几杯酒,肚里又打起了九九。
慕容荻岂不明白这家伙不怀好意?俏面登时泛起浅浅一层绯红,眼波流转,还未出声,慕容阚早已凑上前来,笑道:“石,这条路我比荻走得更多,更熟悉,没有什么名胜古迹我不知道的,我来讲解给你听。”
这大舅子哥敢情是铁了心在跟自己较劲,要你讲解什么风景?煞风景还差不多。陈浩然一肚子气简直要冲上来炸开胸腔,再瞧见边上秀脸晕红羞赧不胜的慕容荻,心痒难当,忍不住翻起白眼直接撵人:“我大哥啊,你是世所瞩目的栋梁之材,人间正义和和平以后还要靠你去主持维护的,我怎么能浪费你比金子更宝贵的时间呢?你还是抓紧时间去修炼吧,去吧去吧。”
慕容阚只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一向都非常刻苦努力,稍许耽误点时间不要紧。”
陈浩然当即板起脸道:“什么不要紧?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修行就跟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怎么能有半点懈怠?尤其你还在非常重要的筑基阶段,这种想法是千千万万要不得的。”
论年纪,陈浩然要比慕容阚少上七八岁,论身份,他还是人家的妹夫,却不但没有半分尊重,还反过来摆起架子训人,实在让慕容阚哭笑不得。不过,这个妹夫可不是普通货色,慕容阚没指望他会受世俗的尊卑礼法约束,再有满腹牢骚也不敢发,只有诺诺道:“的是,我今后一定牢记在心。”
陈浩然仍旧没好脸色:“记住有个屁的用,行动才最重要,还不快去练功?”
“哦,好,好。”见陈浩然黑脸捏拳大有武力相加的趋向,慕容阚一吓,三步一回头无奈地去了。心里哀叹不已,别人有个国色天香的**,追求者还不得千方百计地巴结讨好其姐妹,自家可好,妹夫骑到大舅子头上作威作福,整个儿倒了过来,世道何其不公啊。
赶走不识时务的大舅子,陈浩然满心轻爽,嘻嘻笑道:“我又不是贼,盯这么紧干嘛……总算可以过清静的二人了,来,咱们两口来排排坐。”
听他叫得亲热,慕容荻俏面又是一红,大感甜蜜,轻移莲步行近,但仍隔着一人距离,轻声道:“你别怪大哥,毕竟尚未成礼,若单独相处,可能会招致他人闲话。”
“咱们哪儿单独相处了?这船上可有好几十号人。”
陈浩然知慕容荻是面皮薄,挨近她笑嘻嘻道:“何况咱们名正言顺,是事实未婚夫妻关系,谁敢笑话你?”一边自自话,一边将慕容荻柔若无骨的手握到了掌中。
慕容荻娇躯一颤,手臂下意识往回一抽,忽又忆起上一次两人闹出的不快,立刻停止了回缩,含羞低头,任由陈浩然握住,晶莹巧的耳垂在霎时间红得透了。
这美妞儿可比上次乖巧温驯多了,这样才有情趣嘛,陈浩然大乐。
过了好一阵,胸口像有一头兔子在蹦达的慕容荻才稍稍适应,忍住羞涩解沿途风景。但陈浩然只顾欣赏身边绝美佳人的风景,也不知听进了几句话入耳,更不知,自己两人相偕并立,也成为他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黄昏时分,大船泊岸过夜。
月上中天,陈浩然正在舱中修炼,心神忽地一动,睁开眼来,又突然听见倪姥姥厉声叱道:“何方宵在旁窥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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