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钧一听,立刻把仰靠在座椅靠背上的身体挺直了,问道:“哦,怎么啦?普发有问题?”
“问题大了,柳副总像疯了似的。他昨天刚回来,今天一早就打电话找你,Mar这次反应挺快,她一听对方语气不对就没转给你而是转给我了,我就你不在,估计柳副总是急着要找个人出气,就把我叫去了,骂了我整整一上午,中午我请他好好吃了一顿饭,还是无济于事,这次薛算是把柳副总得罪到家了。”
洪钧心里一沉,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忙问:“怎么回事?柳副总有没有具体都有什么意见?”
“你想想,了一上午加一顿饭的功夫,能不具体吗?他那架势,就是三天三夜都控诉不完似的。”李龙伟运了运气,攒足了精神接着,“主要的意见就是薛太抠门儿了,该花的钱不花,弄得考察团怨声载道,搞得柳副总自己不仅没玩好,更觉得是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他死活不相信这是薛个人的问题,一定是咱们公司授意薛这么做的,是咱们不重视他、不尊敬他。在巴黎,他们都想去看红磨坊,是慕名已久,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结果薛临时把这个节目取消了,是没定上座位,后来普发的人从导游嘴里探听出来,票早都预定了,是薛为了省钱硬给取消的。还有,来也安排了在巴黎坐船夜游塞纳河的,也被薛借口天气不好取消了。”
洪钧的眉头皱紧,问道:“不会是薛钱不够的问题吧?这些大宗节目费用都是由旅行社代付然后再找咱们结算的,而且他丢钱以后也从慕尼黑维西尔拿到钱了呀。”
李龙伟摇头:“应该不是钱不够的问题,他带的钱来就只是给柳副总他们零花用的。这些来都是芝麻大的事,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是薛没把柳副总女儿的事给安排好。”
“谁?谁女儿?柳副总的女儿?没听他女儿也去呀!”洪钧一脸惊讶地追问着。
“是啊,我也是刚知道。柳副总的女儿不是在英国上学吗?所以柳副总就安排她飞到慕尼黑,父女俩不仅团聚一下,他女儿还跟着考察团把欧洲四国玩了一圈。他要求薛给他女儿程安排单人房,可是薛不肯,没提前订房,没有空房了,结果他女儿一路上只好和普发的一个女人合住,柳副总气坏了,是明明打好招呼的,为什么没给他女儿订房?”
洪钧的注意力立刻从薛转到柳副总女儿身上,他问:“打好招呼?咱俩怎么都不知道?他女儿的机票是谁出的?”
“这一点薛倒是打听出来了,是范宇宙出的,还是头等舱。”
洪钧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难怪,这个范宇宙,是他成心使坏啊。”按照洪钧和范宇宙商量好的分工,一直由范宇宙负责与柳副总的单线联系,柳副总肯定和他提过女儿的事,范宇宙便满口答应,他负责机票费用,维西尔承担酒店费用,但范宇宙却故意不通知洪钧,让维西尔措手不及,又赶上薛这么“一根筋”,此时再怎么向柳副总解释都没用,他女儿在天上坐的是头等舱,在地上挤的是双人房,这真是地地道道的天壤之别,他能不对维西尔咬牙切齿吗?
李龙伟也明白了,他双手一拍:“对,有道理。范宇宙肯定记恨上次付款的事,你让普发修改合同,直接把款付给咱们,他觉得是你算计他。”
洪钧不以为然地:“是他先算计我,我只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利益。”他沉思片刻,又转而,“我在想,薛挺敢做主的呀,这些事他都没和你商量一下?”
李龙伟笑了,:“没有啊,我刚才问他了,你猜他怎么?他用国际漫游的手机打国际长途太贵了,舍不得打。”
“发e-ail也行啊。”洪钧觉得不可思议。
“别提了,他根就没带电脑,担心路上丢了。”李龙伟这句话完,他和洪钧互相看着,两人半天都没再出话来。
洪钧勉强地笑了一下,他叹口气:“我对薛的bakgrund知道得比你多,他比咱们的起点低,经历也比咱们苦,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总要精打细算,这个烙印太深了,所以他舍得花力气,但舍不得花钱。他始终没有把客户当作客户,而是不由自主地把他们当作一个个纯粹的人来和自己比。比如对柳副总的女儿,薛肯定会想,为什么她年纪就可以跑到英国读书?为什么她就必须一个人占一间单人房?而自己只念了中专就得出来打工挣钱,自己一路上都是和导游合住一间房。巴黎红磨坊,一张门票就差不多一千块人民币,用他十天的工资看一个多时的大腿舞,他觉得不值。他是对自己的定位有问题,还没有进入角色,这是我最担心的。他必须忘了他是薛志诚,他只是维西尔公司的一名sales;他应该清楚他不是作为一名消费者到欧洲旅游的,他是带着任务去工作,是去保证客户满意的。他省下了多少钱?最多两、三万吧?可咱们为普发这个考察团的食、宿、行、游总共花了多少钱?好几十万吧?结果不仅这几十万打水漂了,造成的负面影响恐怕再花几十万都无法挽回!”
李龙伟想了想,像下了决心似的:“Ji,你真的觉得薛还适合继续干下去吗?”他顿了一下,看到洪钧平静地望着自己,又接着,“你刚才也提到,他至今没有进入角色,而且他做事的方式好像也和咱们不是一个路子,花钱的时候胆得要死,可自己拿主意的时候胆子又太大,他好像不具备起码的sense吧?”
洪钧知道李龙伟的“sense”有着丰富的含义,的确,薛缺乏基的常识,不太懂外企的规矩,他的思维方式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尤其在薛欧洲之行惹下这么大麻烦之后,凡是坐在洪钧这种位子上的人可能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应该请薛离开了。但是,做决定的不是冷冰冰的位子,而是位子上的活生生的人,洪钧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还应该再给薛一次机会,可能就像他自己,正是靠着别人一次次给他机会,他才坐到了今天的位子上。
洪钧脑子里很乱,嘴里也不像刚才那样斩钉截铁了,而是含混地了一句:“再看看吧。”
李龙伟刚要再什么,忽然有人敲门,一下、两下、三下,洪钧高声:“请进。”
门被推开,薛怯生生地走进来,一见李龙伟也在,忙要转身出去,嘴里:“你们在开会呐,我等会儿再来。”
洪钧冲他招手:“没关系,你有事就吧。”
薛没有走近洪钧的写字台,而是就在房间正中站下,洪钧看一眼薛,又看一眼李龙伟,他和李龙伟仿佛是两个判官,刚刚还在谈论着如何决定薛的“生死”,而此刻近在眼前的薛却一无所知,洪钧感到一阵悲哀,脸上却努力摆出一副笑容问道:“什么事啊?”
薛也是看一眼洪钧,又看一眼李龙伟,最后迟疑地对洪钧:“是澳格雅那个项目,我去欧洲之前就给他们打过电话,今天上午又打了一次,我想去他们那里一趟,但约了两次都没约成,他们总忙,没时间,什么时间有空也不好。您看,我应该怎么办?”
洪钧注视着薛,很简单地回了一句:“那就再约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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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8号,薛飞到杭州萧山机场又坐了两个时的出租车,才到了位于浙江省中部一个镇上的澳格雅集团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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