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接着道:“昨天早晨,我们一走进魏家大院,就感觉到了这一点。死者魏在寅,作为一家之长,对于他的谢世,我们竟然没能从你们魏家人的身上看到些微的悲切哀伤,我们都知道,亲人的离世,理应是大悲大戚之事;这使我们感到非常奇怪;更奇怪的是,当我们从魏在寅的口中查出安眠药的成分——查出鼻腔深处的创口和淤血,证实魏在寅是非正常死亡的时候,你们魏家人竟然无愤怒之情。所以,我们就觉得一定是魏在寅做了什么对不起魏家的事情,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妻子儿女们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冷漠到一滴眼泪都不愿意掉落呢?我们带着这样的疑惑进行了两天的调查,经过两天深入细致的调查,我们终于查出了问题,找到了魏在寅的死因。至于魏在寅到底做了什么为人不耻,令家族蒙羞的丑事,恐怕无需我在这里赘述了,有些话在特定的环境里面可以,但在今天这样的环境,肯定不宜出来,人活脸,树活皮,人是要靠尊严活着的。魏在寅,他不知羞耻,他为老不尊,他可以不要脸,但活着的人还要靠脸皮活人呢?魏家人的心里都有伤疤,我们也不想触碰这些伤疤。凶手杀害魏在寅,其目的就是想维护魏家的颜面,他们想早一点结束魏家人内心的痛苦,让魏家人过平静安稳的、有尊严的日子;魏冬林之所以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其目的是想让我们早一点结案,早一点结束无休无止的调查,因为我们的调查会嵌出魏在寅的死因。其实,我们已经发现,我们调查的情况只是魏在寅的死因之一,魏在寅,他确实该死,他死有余辜,他禽兽不如,在你们魏家,有人称他为畜生,什么是禽兽,什么是畜生,人讲的是人伦,畜生是不讲人伦的,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但他不应该是这样一个死法,所以,必须有人为此承担法律责任,至于知情不报者,因为魏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们不打算追究知情不报者的法律责任。还有,关于魏在寅的死因,只要你们魏家人不,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可以负责人的,魏冬林不是杀害魏在寅的真凶,但他肯定是一个知情者。应该承担法律责任的人不是他。该的,我已经完了,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跟我们什么,请随时让段所长打电话给我们。郭老,我们也该走了。”欧阳平一边,一边站起身。
“欧阳队长,请留步。”温婉沁站起身,道。
“老人家,您——?”
温婉沁望着欧阳平道:“欧阳队长,我有话跟你们。”
“您请。”
“欧阳队长,能不能借一步话?”
“行。”
温婉沁走到魏云霖的跟前:“云霖,让大家都散了吧!我跟欧阳队长几句话。”温婉沁一边,一边朝门外走去。
“婉沁,你这是——?”温婉贞站起身,抓住温婉沁的手。
“大姐,你身体不好,快坐下,云霖,你伺候大妈洗涮,我跟欧阳队长几句话,一会就回来。”
“二妈,我陪您去,我远远地站着,不影响你们话。”魏春林道。
“春林,忙你的事情去吧!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要你陪。欧阳队长,请随我来。”
其他人愣在屋子里面,温婉沁则领着欧阳平一行走出房门,径直朝前院走去,穿过第一进的过道,又径直朝院门走去。
出了院门之后,温婉沁加快了步伐,别写温婉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她的步伐竟然和年轻人一样的矫叫力。
欧阳平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温婉沁有投案自首的意思。
温婉沁走到警车跟前,停住了脚步:“欧阳队长,我们到车上谈。”
刘大羽打开车门,温婉沁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汽车。
在温婉沁钻进汽车的同时,魏秋林、满百合、魏云霖和曾勇军夫妻俩已经走出院门——她们似乎已经明白温婉沁要做什么了。
欧阳平钻进汽车的时候,魏秋林等人已经走到车门的跟前。
欧阳平迅速关上车门。
魏秋林拼命拍打窗户。
“欧阳队长,开车吧!”温婉沁道。
欧阳平朝刘大羽点了一下头,刘大羽迅速启动汽车,朝沈举人巷的巷口驶去。
隔着车窗玻璃,欧阳平看到,魏秋林和魏云霖跟着汽车跑了几十米,魏云霖的丈夫紧随其后,最后把魏云霖抱在怀里。魏云霖则瘫坐在地上。此时此刻,欧阳平能感受到这个善良女人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魏秋林停止奔跑,他愣了一会,然后朝魏云霖跑去,又有几个人从魏家大院冲出来,将魏云霖围在中间。
再看看坐在身边的温婉沁,则是泪如雨下。很显然,温婉沁是想体面地离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魏家大院,她不想看到亲人悲悲切切、哭哭啼啼的的场面。
这时候,欧阳平才注意到,温婉沁穿戴整齐,头上没有一根乱发,所有的头发都被束在一个黑色的发髻里面。衣服和鞋子都换过了,上身穿一件白底碎蓝花衬衫,下身穿一条蓝色长裤,脚上穿一双黑色平底皮鞋,袜子也是黑色的。
温婉沁耳朵上的金耳环已经不见了,手腕上的玉镯也没有了。
汽车行驶到新街口的时候,温婉沁抬起双手:“欧阳队长,把我铐起来吧!魏在寅是我杀的。七月一号的夜里,我并没有在院子里面纳凉,我去了魏在寅的房间。我认罪伏法,你们把冬林放了吧b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欧阳平连夜对温婉沁进行了审讯。
八点半钟,审讯准时开始。韩玲玲负责记录。刘大羽、郭老、陈杰和董青青也参加了审讯。
审讯从魏在寅的死因开始,虽然欧阳平已经了解的比较清楚了,但还是要温婉沁亲口出来,该走的程序都要走,该问的问题,一个都不能少。杀人动机,杀人过程,档案资料里面,一点都不能少,人不可乱杀,将犯罪嫌疑人升格为杀人凶手,没有审讯笔录和大量事实和证据的支撑,那是不能定案的。法律的利剑是为消灭罪犯和邪恶而锻造的,但这把利剑也不能随便乱杀人。
“报上你的姓名。”
“温婉沁。”
“年龄?”
“一九二五年生人——今年六十一岁。”
“你确定是你一个人杀害魏在寅的吗?”
“确实是我一个人下的手。”
“你该不会是和魏冬林一样,玩顶包的把戏吧?”
“魏冬林确实是顶包,我不是顶包,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之前,我们过,现在,我们还这么,这个案子不是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做不了,也得做∠畜生祸害我们姐妹俩,我们姐妹俩认了,命里注定,我们姐妹俩要和魏在寅这块烂肉烧在一口锅里。为了我们那可怜的父母和温家的颜面,我们只能认了。”温婉沁没有正面回答欧阳平的问题。
“这个案子,不像是一个人做的。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未必做的了,你——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只要他喝了我给他的水,就不难对付他了。”
“你是,你在水里面放了安眠药?”
“不把他麻翻,我一个人如何杀得了他?”
温婉沁话中有话,好像——似乎,温婉沁和温婉贞姐妹俩和魏在寅之间也有一些深仇大恨。
案子调查到这里,欧阳平嚼有味道。魏在寅的死因并非同志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么讲?”
“来话长啊!”
“你慢慢。”
“最早,我姐姐婉贞是应该嫁给宋家二公子的。宋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和我们温家是世交,宋家二公子是荆南美术学院的教授,我大姐非常喜欢他,两家人也交换了庚帖。我家和魏家也有来往。一次,我父亲过五十岁生日,魏在寅随魏老爷到我家来拜寿,他一眼就看上了我大姐,回去以后,他就让他爹派人到我家来提亲,我父母婉言拒绝了魏家的美意,年轻时候的魏在寅名声很不好,他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魏老爷就在暗中做手脚,断了我家丝绸的货源。”
“魏家当时势力很大吗?”
“魏老爷是商会的副会长,手眼通天,势力很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H于魏家的淫威,我父母就答应把大姐嫁给魏在寅。当然,魏在寅为了娶到我大姐,也答应改弦更张,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
“既然魏在寅不是玩意,你为什么还要嫁到魏家去呢?”
“我哪是自己嫁到魏家去的呢?我姐姐嫁到魏家以后,生活很难不幸福,她回娘家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我知道她在魏家的日子不好过,母亲让我经常到魏家多陪陪姐姐,可魏在寅就是一个畜生,他把我**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长期陪伴在姐姐身边,我才答应嫁给魏在寅。我姐姐嫁到魏家两年时间,一直没有怀孕,没有孩子,她的日子一定很难熬,为了姐姐,我忍辱嫁给了魏在寅,一年后,我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魏家才领养了冬林。”
从魏在寅**刑子温婉沁那一天开始,祸根就已经埋下了。
“我们姐妹俩对魏在寅非常失望,但我们没有想到,他会打儿媳妇的主意,更没有想到他会打女儿的主意。来,大女儿云霖答应留在我身边的,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她就跑到苏州找曾勇军去了,曾拥军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他原谅的云霖,帮云霖度过了难关;可老巴子霭霖就不同了,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的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
“看到女儿生不如死的样子,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之后,又发生了老畜生欺负百合的事情,八年前,秋林知道老畜生和百合的事情以后,老畜生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可我们没有想到他不死心——他一直在纠缠百合,结果又被秋林发现了,秋林发誓一定要杀了老畜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不成器,但他非常孝顺我,看到女儿生不如死,看到儿子精神崩溃,我只有铤而走险。只有把老畜生杀了,孩子们才有安生的日子过。一个月前,老畜生因为心脏缠了医院,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
“魏冬林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魏冬林在叙述杀人过程的时候,像真的一样。”
“听了我的交代以后,你们就知道他的是真是假了。”
“你把杀害魏在寅的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六月三十号的夜里十二点钟左右,老二的老婆曹素兰钻进了老畜生的房间,一直到一点钟左右才离开。我就决定第二天夜里下手了。”
“六月三十号和七月一号之间有什么关系?”
“老畜生六月三十号夜里耍过了,至少要歇几天,我在七月一号的夜里下手,就不会撞见不相干的人∠畜生不想那种事情,睡觉得时间就会早一些。”
“你接着。”
“十一点半钟,我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然后去了后院。我一个住——之前,我让霭霖和他大妈宗一起,就是出于这种考虑,霭霖和我宗一起,我没法出门。”
同志们总算知道魏霭霖和温婉贞宗一起的真正原因了。
“我没有想到开门关门声,还是被隔壁的邻居听见了。张家和宋家最迟十一点钟左右睡觉,当时,我看张家和宋家的灯都熄灭了。开门关门的时候,我已经非常心了。”
在欧阳平的芋中,张伟超的女儿睡在里面的房间,张伟超睡在外面的房间,所以,里屋的灯光,温婉沁是看不见的。
“你是怎么进入魏在寅房间的呢?”
“我是从窗户爬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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