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左流英决定与他的真幻以夫妻相称的时候,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位妻子,他没有情劫,无需结凡缘、道缘,他这样做只是希望更深切地了解真幻。
这个目的从未完实现,幻月——左流英给真幻起的名字——对他无所不谈,可她身上总是笼罩着难以言的神秘,就像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层层打开,收礼者却来惴惴不安,担心最里面的盒子里很可能一无所有。
左流英就要打开最后一层盒子了,但他已经猜到里面会有什么。
龙魔站在他面前,容貌与秦凌霜一模一样,唯有神情然不同,她永远也不会掩嘴羞涩地微笑,目光清澈而又咄咄逼人,面对任何人都不会躲避退缩,在被看透的同时,也能看清对方的心事。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个冷漠,若有所思,另一个微笑,似有千言万语,十几步以外,数十名人类与妖族茫然地看着,很快,他们失去了兴趣,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听到谈话内容的,于是一部分飞去追正在海中试航的新飞龙船,另一部分则走远一些,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只有兰奇章没动,他是星落七重的道士,虽是后天强化的结果,实力却不打折扣,所以他不太服气,自己居然听不到左流英的声音,从前的禁秘科首座如今可是只有一枚实力不强的散修内丹。
秃子的目光过兰奇章紧紧盯住龙魔,他还记挂着慕冬儿,只要那边的谈话一结束,就要缠着龙魔问个清楚,“‘好人眼里的好,坏人眼里的坏人’,哼,我真想知道在左流英眼里她是什么。酗。你不担心吗?龙魔讨好别人的事天下无敌,不会抢在你前面跟左流英结缘吧?”
酗一手托着幽寥,一手指着它的背壳轻轻施法,细致地修补那些坑洼与伤口,头也不抬地:“龙魔要是有这个事,我就跪下来磕头拜他为师。”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无声的“交谈”终于结束,左流英转过身,掏出一把金银屑喂食麒麟,龙魔则大方走到兰奇章面前。“跟我来。”
兰奇章正要问个明白,秃子嗖地飞过来了,“哪也不准去,龙魔,你还没把慕冬儿交出来呢。”
龙魔在身上摸了两下,笑着:“哎呀,我没把慕冬儿带在身上,怎么交出来?”
秃子突然叹了口气,“龙魔。在我眼里你是好人,好人不会抢走别人的儿子,慕冬儿才一岁多点,还是个不懂事的幸伙。应该待在母亲身边,对不对?”
飞飞也悄悄走过来,站在兰奇章身后悄悄点头。
“待在母亲身边不会让他更懂事,胎生内丹的人就得走与众不同的道路。比如左流英。”龙魔伸手在秃子头上摩挲了两下,突然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声音在数里之外传来。“兰奇章,我可不等人。”
兰奇章向左流英望了一眼,立刻施展瞬移之术追赶龙魔。
秃子大叫着要追上去,杨清音过来拦住了他,“别追了,让她去吧。”杨清音也瞧了一眼左流英,心中对龙魔的信任更多了一些。
秃子真追的话也追不上,龙魔和兰奇章是以瞬移之术前进,速度极快,很快就无影无踪。
龙魔的实力更强,兰奇章得力施法才能跟得上,直到两人捍到陆地上,龙魔才稍稍放缓速度,兰奇章终于能分心话,“咱们要去哪?到底要做什么?”
龙魔降低高度,贴着起伏的群山向东北飞去,“待会你就知道了。实话,要不是左流英推荐你,我也不会带你来。”
“左流英推荐我?你们谈了什么?”
“叙叙旧谈谈往事,然后展望一下未来,发现我们的很多想法都是一致的,有一点的分歧,但是我将他服了,然后他很欣慰,我很高兴。”
兰奇章不喜欢被敷衍,飞到龙魔身前,拦住去路,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发现自己还是很难敝完的平静,这让他的语气更显强硬,“我相信左流英,可不意味着也会相信你,左流英会犯错,尤其是对你。”
龙魔出自真幻,那是左流英最在意的事情之一。
龙魔脸上似笑非笑,等了一会她:“到了。”
“什么到了?”
“申忌夷就在十里之外,没有与魔种完融合,你还来得及击败他。”
兰奇章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刚刚凝丹的吸气道士,抬眼望去,厩高等道士营造的重重美景,迷人却不可捉摸,“给我一个解释。”
“很简单啊,申忌夷有魔种,我也有,所以我能准确地找到他的下落,可他现在有点特别,我不能靠近,左流英实力不足,只能由你去击败他。”
兰奇章曳,他要的解释不是这些。
龙魔安静地回视,“不要跟我比耐心,你想要更多的解释,去问左流英,他才是世上最聪明的那个人。”
龙魔闭嘴不了,看样子可以飘在空中几百年一动不动。
兰奇章哼了一声,冷冷地:“指给我方向。”
龙魔挥手,指尖冒出一信绿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群山深处飞去,兰奇章紧紧跟在后面。
“人的情感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连我也变得奇妙了。”龙脑语道,脸上钢一丝微笑,“终于要结束了。慕行秋,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变得飘忽,身体突然膨胀了一圈,旋即恢复原状,她仍在微笑,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兰奇章飞出数里,前方的绿光消失了,这时他已经能找到目标。
申忌夷倒在一颗高大的松树脚下,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深深抠进地面,剧烈地呕吐,从嘴里流出的却只是一点清水。
远离龙魔之后,兰奇章的心湖恢复平静,停在两里以外的空中,召出数件法器护在身前身后,然后咳了一声。
申忌夷听到了声音,等了一会才挣扎着起身,椅晃,好像刚刚喝完一坛老酒,脸色没有变红,反而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看着空中的道士,似乎根不认识兰奇章,好一会才冷笑道:“什么是道?什么是魔?什么是你?什么是我?”
“我是道,你是魔,我是来击败你的。”兰奇章做好了准备,与魔道士斗法,进攻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心自保,绝不能沾染到魔种。
“哈哈,既然我是魔?为什么还会想着要为道统做事情?为什么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以为只要我立下大功,道统就能将我从魔途中拯救出去?”
申忌夷看样子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甚至没心情斗法。
“因为你入魔时间还短。”
“不对。”申忌夷的声音严厉起来,抬手指着自己的头,“因为道统还在里面,他们想操纵我,魔种也是,它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想告诉我做这做那。嘿嘿,可我不会上当,我要做自己,道可弃,魔可灭,谁敢我面前肯定别无它路?不,我再也不接受控制。可是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道统和魔种对我的要求竟然是一样的,都希望我能堵坠步邦禁制的漏洞,不能再让慕行秋传出任何法术。”
“这些都是你自以为的事情,没准只是你的幻想。”
申忌夷一手抚额,一手按在下丹田的位置,“就算是幻想,我也要将它斩除!”
申忌夷对自己施法了,面孔变得狰狞可怖,身渐渐涌出绿色的魔光与淡黄色的丹芒,光芒交织在一起包裹身。
兰奇章就在这时出手,一条冰火长龙冲向目标,与此同时,三面铜镜照过去,五只铜铃发出不同的声响。
申忌夷浑然不觉,双拳紧握,仰天大叫,“我不求道,也不入魔,我要打破止步邦禁制,将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放出来,我要亲手杀死慕行秋,就在杨清音面前!”
他心中不只充满了憎恨,还有狂妄与愤怒。
冰火龙缠住了申忌夷,在镜光与铃声的共同作用下,魔光、丹芒失去了控制,忽大忽,张牙舞爪地互相厮杀搏斗,都想着抢先一步杀死对方,然后脱离主人逃出法术的攻击。
“兰奇章,你只是道统的一枚绣子!”申忌夷疯狂地大笑起来,“毁灭,通通毁灭吧,既然道统和魔种都害怕止步邦里的东西,那就让它出来,毁灭整个世界,连道魔一块毁灭!”
砰,纠缠不休的魔光与丹芒没有分出胜负,也没有逃离主人,而是同时回到申忌夷体内,绕在他身上的冰火长龙灰飞烟灭,三镜五铃裂为两半。
兰奇章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法术从何而来。
申忌夷瞬间飞到兰奇章面前,左手扼的咽喉,右手做出施法的准备,“道统与魔种都在加强我的力量,可我不会用这些力量为他们做事,他们也有失算的时候,而你,不过是送死的棋子。”
兰奇章不出话,可他的心湖清澈见底,照见了一切:申忌夷根没有逃出道统与魔种的算计,他想破坏止步邦禁制,结果只会适得其反,禁制会因此更加牢固,再不会有奇怪的法术逃出来;兰奇章自己也在算计之中,不过算计他的人是左流英和龙魔。
碎丹之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他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施展这一招时会与道统的利益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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